左勾拳右直拳：散打冠军夫妻“打”出别样恩爱

王斌

“如果我们之间有了矛盾，就打上一架;一架解决不了，就打两架！”听说过用这种方式解决矛盾的夫妻吗？还真有！这对夫妻，一个是60公斤级世界女子散打冠军黄志芳，一个是全国男子散打冠军张飞。这样“奇葩”的相处方式，会给他们之间的感情与婚姻带来怎样的感觉？

豆蔻华年：武校里的青涩恋情终成正果

2004年夏的一天，河北省石家庄市一家烟酒贸易公司的副总经理张飞，从当年自己习武的河南省塔沟武术学校的校友那里惊悉一条消息：武校同窗、自己的暗恋对象黄志芳和队友切磋时意外受伤，膝盖半月板被压碎，正在北京的一家医院接受手术。张飞买了当天最快的一班火车票，火速前往北京。

赶到北京的医院时，张飞发现黄志芳身边除了散打队安排的1名队医和1名散打队员之外，再无其他陪护人员。原来，好强的她不想让远在湖北老家的父母担心，根本没有将受伤的事情告诉他们。见到张飞的那一刻，黄志芳眼里闪出了欣喜的光芒……

1983年，黄志芳出生于湖北省潜江市农村，父母均为农民。身为长女的黄志芳，从小便被父母当男孩子养。而黄志芳本人则疯狂迷恋金庸的武侠作品，女侠梦深深地根植于内心。初中毕业后，黄志芳想去河南塔沟武术学校求学，父母答应了女儿。从此，黄志芳走向了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的习武之路。

暑去寒来，不知不觉中到了豆蔻之年。这一天，黄志芳正在操场上压腿热身，准备练习老师刚刚教授的一套拳法。突然，一句中气十足的话十分清晰地传进了她的耳中：“黄志芳，我爱你！”黄志芳缓过神才看到，此话出自同班男生张飞之口。

表白完后，他便向远处飞奔，还不时地回头观望，原本憨態可掬的脸上露出狡黠的笑容。

此时的黄志芳已满脸羞红，真想飞奔上去冲着张飞肉墩墩的屁股来一组鸳鸯腿。事后，黄志芳才得知，当天，张飞和室友打赌，要是他敢亲口向黄志芳表白，室友就得请他吃牛肉烩面。

黄志芳有习武天分，练功勤奋刻苦，个性要强的她，武艺超群，在各种比赛中屡次获奖，早已声名鹊起，深得师父厚爱。当然，“厚爱”她的还有一帮喜欢闭灯卧谈的男生，张飞就是其中之一。这个来自河北省石家庄市的大男孩，其父亲开有一家烟酒贸易公司，家里还有个弟弟。“表白”当晚，张飞的眼前又浮现出黄志芳俊俏的脸庞，心里又是一阵坏笑。奈何校规甚严，在校期间绝对不容许谈恋爱。这条“高压线”，让男女同学间很少说话，更多的是目光交汇的片刻眉目间流露的青涩情意。

在一次河南省级散打比赛期间，黄志芳“偶遇”张飞。此时的张飞已被成都散打专业队录用，同样在各类比赛中屡获殊荣，还获得过全国散打冠军。因河南省组织全省比赛，张飞被母校临时“借调”了回来，代表母校参赛。张飞依然憨态可掬，满脸堆笑地找黄志芳搭讪：“志芳，能不能帮我洗洗衣服，白衣服我总洗不干净。洗完了，我请你吃饭！”很久不见面的同学提出这样的请求，黄志芳不好推托。不一会儿，张飞拿来了白色的赛服，同时，还有一大堆零食。其实，这些白衣服并不脏。黄志芳明白，这是张飞找借口和自己套近乎呢。

比赛结束后，张飞回了成都。因武校不允许学员用手机，黄志芳有一年左右没有和张飞联系。夜深人静时，他憨态可掬的笑容，时不时浮上自己的脑海。2003年的一天，有个和张飞同去成都的师兄回了塔沟，捎给黄志芳一句话，说张飞找了她好久，并将他的手机号告诉了她。黄志芳瞅机会给张飞打了过去，这才得知，事业如日中天的张飞竟已退役回了石家庄，原因是他的父亲因肝疾住院治疗，生命垂危。张飞回到石家庄后，父亲的病情得到了控制，并逐渐康复，但张飞却已无法继续征战擂台，而是将父亲的烟酒生意接了过来，成了生意人。

此时的黄志芳，事业蒸蒸日上。她先是摘取了全国女子散打锦标赛60公斤级冠军，接着赢得了女子中国武术散打王争霸赛冠军、全国武术散打冠军赛冠军、第七届世界武术锦标赛60公斤级散打冠军，成了名副其实的“三冠王”。

2004年夏的一天，黄志芳和河南队的队友们到北京参加一项全国性比赛，赛前和队友热身时，不慎将膝盖的半月板压碎。思虑再三，她向父母隐瞒了伤病。令她欣喜的是，张飞获悉消息后，竟第一时间出现在她面前，黄志芳的心里暖暖的。

当晚，张飞寸步不离地守候在黄志芳的病床前。手术过后，麻醉药效渐渐散去，钻心的疼痛，将黄志芳折磨得脸色蜡黄。和黄志芳相邻病床的一个小伙子，痛得哭爹喊娘，但黄志芳硬是忍住一声未吭。痛得受不了的时候，她请医生给自己开了粒安眠药。可吃了药之后还是痛。深知她个性的张飞，轻轻地握住她的手，柔声说道：“如果痛，你就使劲地掐我！”一直到次日早上八点，安眠药效上来，她才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等黄志芳醒来时，已是下午两点多。张飞仍待在她的身边，两只眼睛周围黑乎乎的，镶在他的圆脸上，活脱脱一只大熊猫。黄志芳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见她好转，张飞也开心地笑了。

黄志芳想出去转转，张飞便用轮椅推着她出门。谁知刚出住院楼大门，一阵狂风刮来，张飞赶紧将她推到了走廊上。狂风过后，天上突然挂出一道七色彩虹，美丽至极。黄志芳情不自禁地欢呼：“张飞，看，彩虹！”二人偎依着欣赏这可遇不可求的自然美景，陶醉其中，竟忘了他们身在医院。

此后，二人的恋情正式确定下来。由于手术严重损害了身体，2005年参加完河南省十运会后，黄志芳选择了退役，同时接受了石家庄体育学院的聘请，在该校担任散打专业课老师。2007年4月26日，黄志芳和张飞携手踏上了婚姻的红毯。

吵架费劲：不如痛痛快快打上一架

虽然两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但真的步入婚姻之后，发现还是有许多需要磨合的地方。于张飞而言，妻子是个散打精英、事业强人，但在生活上却很难开窍，经常脑短路，时时闹笑话。

有年元旦，夫妻俩逛到南三条市场买灯笼。走进一家店铺看到有灯笼，一问价钱20元一个，黄志芳二话没说就付款买了好几箱。待她从店主手里接过灯笼后，突然来了一句：“能便宜点吗？”店主愣了半晌：“您都付账了……”一旁的张飞哭笑不得，赶紧将妻子拽走了。

黄志芳从未学过做饭。结婚之前，要么买饭，要么自己煮方便面。张飞每次吃老婆煮的方便面，都赞不绝口：“好吃，真好吃！”说完，还给她竖了个大拇指。其实，对于烹饪水平高的张飞来说，方便面怎么可能好吃？他只是不想让黄志芳难堪。

那天，公公婆婆要过来，黄志芳特地从菜场买了条大鲤鱼，准备尽点儿媳的孝心，亲自为老人们做条红烧鲤鱼。可怎么做，她却一点头绪也没有。不想打扰在客厅里聊天的丈夫和公婆，黄志芳拿起电话，打给湖北老家的妈妈，问红烧鲤鱼的做法，足足打了45分钟，才勉强弄清楚;而做的时间，又花了45分钟。做个红烧鲤鱼，花了足足一个半小时，张飞和父母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

在家里傻一点，无伤大雅，可黄志芳在外面更傻。有一次，夫妻俩到太和电子城买手机，看见前面有个中年男人将一个十几岁的男孩拖着走。黄志芳以为是大人欺负小孩，冲上前去，一把将中年男人的手扯开，将孩子拉到自己身边。中年男人反应过来后，想动手，黄志芳将双拳一握，摆了个十分标准的格斗姿势，对方一看她是练家子，不禁有些发怵，但嘴上却骂骂咧咧：“怎么着？你是这小偷的什么人？他连着偷了我们家6天了，今天可是被我抓了现行。我一定要把他送到派出所去。”

张飞确认中年男人所说属实，只好代妻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事后，张飞对黄志芳说：“见义勇为没毛病，但一定要先了解情况，问清楚怎么回事。你这莽莽撞撞的，会闯祸的。”

2010年，张飞和黄志芳的大儿子张灼睿出生了。随着孩子慢慢长大，夫妻之间在孩子教育方面的分歧开始时隐时现。

受父母影响，大儿子张灼睿从小就对武术表现出深厚的兴趣，从3岁时就开始习武。黄志芳教他练习蹲马步、仰卧起坐。因自己从小练习刻苦，所以要求儿子的练习也务必要认认真真。那天，小灼睿做了10个仰卧起坐后，实在做不动了，便赖在床上不肯起来，气得黄志芳一把将儿子揪起来，要他继续做。张飞心疼儿子，劝说妻子：“差不多就可以了。”黄志芳柳眉倒竖：“我教儿子的时候，你别插嘴！”张飞将双手一摊，摇着头走开了。

那天，公婆不在家，黄志芳要求儿子蹲马步10分钟。其间，她到一边接了个电话，转身的时候，发现儿子竟然在玩乐高玩具，气得黄志芳扬起手来就要打孩子的屁股，被张飞再次拦住：“好玩是孩子的天性，你让他继续蹲着不就完事了。”黄志芳说：“又来了！你怎么总是和我反着劲？现在我们惯着他，将来走上社会，谁会惯着他？”

夫妻俩越吵越激动。吵着吵着，黄志芳转头钻进了自己的卧室，少顷，她拎着两副拳击手套出来，扔了一副给张飞：“算了，吵架太费劲，咱倆比划比划，谁赢了听谁的，怎样？”气头上的张飞将双手一拍：“中！”

黄志芳将儿子抱进卧室反锁，而后戴上手套，和丈夫在客厅里对打起来。黄志芳心里带气，动作又快又狠，左勾拳，边腿，侧踹……全是进攻性动作。张飞闪、展、腾、挪，全是防守姿势。在只有20余平方米的客厅里，夫妻俩拳来脚往，打了上百个回合，一直打到张飞认输为止。他气喘吁吁地喊停：“别打了，我输了。教育儿子的事，以后你说了算。”黄志芳喘了几口气，说：“其实，你说的也有道理，好玩是孩子的天性。可既然他有心学武，那就得学好。将来万一和人交手，别三拳两脚地就被人打趴下了，我们这两个冠军的脸往哪搁？”

夫妻俩各自伸出一只手，碰了碰拳头，相视一笑，啥事也没有了。

日常生活上的分歧，在黄志芳和张飞的婚姻中其实只占很小很小的比例。随着婚姻生活的继续，他俩在其他方面的矛盾也陆续暴露了出来。

打出和谐：婚姻在拳来脚往中日臻美满

张飞在事业的巅峰时期退役，一直心存遗憾，并始终保留着对散打运动的一份向往。这一切，黄志芳都感受到了，她打算择机帮他圆梦。

2013年，黄志芳将开武馆的想法告诉了丈夫，张飞一听就来了精神。他们拿出几十万积蓄，并从母校河南塔沟武术学校与河北体工队退役队员中物色了一批身手好、品行佳的人当教练。2014年，夫妻俩的第一家志方武术馆正式开业。

在生活中神经大条的黄志芳，在事业上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完美主义者。比如馆内的环境，她要求训练场内绝对不允许抽烟。张飞很支持妻子的管理，可烟瘾太大的他，稍不留神，就会触犯这条规矩。

那天，张飞从外面办完事后回到武馆，手中抽了一半的烟忘了掐灭，便径自走进了训练场。黄志芳发现后，脸色一沉，当即命令：“熄灭，扔掉！”很多学员和教练的目光齐刷刷地向张飞射了过来，让他很没面子，他嘟哝了一句：“不就是抽根烟吗？我大小也是半个老板。”黄志芳虎着脸说：“你还有理了是吗？”两人斗了不到三句嘴，她便从旁边的设备架上取下拳击手套与头套，一把扔给张飞：“来来来，过几招！老规矩，谁赢了听谁的。”

听说都是冠军的老板和老板娘要亲自过招，学员们全都围了过来。骑虎难下的张飞，只好脱下外套，穿上散打装备，跳上擂台。

黄志芳先是一记右勾拳，直取张飞的脑门。张飞将头一偏，顺势一个边劈腿横扫过来，黄志芳巧妙躲过。接着，黄志芳左勾拳、右直拳、侧踹、横踢，打出一套组合拳，快如电，疾如风。张飞在挨了一拳的同时，将她的左腿抱住，打算来个抱下直摔，却被她反身一记直拳，正中脑门，打得眼冒金星。张飞的斗志也被激发出来。中拳之后，他定了定神，双拳护头，作眼镜蛇状，向黄志芳发起暴风雨般的攻击。黄志芳毕竟力气单薄，尽管所有的拳都能接住，但接的力度不够，眼看就要被逼到死角。张飞见状，放慢了进攻节奏。黄志芳却不依不饶，猛烈反攻。“砰砰砰！”张飞的胸膛、胳膊、屁股等部位连续挨了几拳几脚。看热闹的不嫌事大，一旁的教练、学员们纷纷喝彩，为两位老板加油。

几十个回合下来，夫妻俩都累得瘫在了地上。几位教练按照擂台赛的规则，像模像样地给出了分数，最后宣布：依照点数，黄志芳获胜。

张飞红着脸站到妻子面前，说：“愚夫甘拜下风，贤妻教导有方。”其实，黄志芳知道他在擂台上让着自己，但抽烟这件事关乎原则问题，她装也得装一下，于是说：“嗯，訓练场内不许抽烟，这是铁律，任何人不得违反，老板更要以身作则！”几个平时爱抽烟的学员和教练，吓得个个吐舌头。

因为纪律严明，育人有方，志方武术馆在石家庄一时声名鹊起，报名入校的人纷至沓来。4年间，夫妻俩在石家庄市又相继开了三家分店。

学员越来越多，对经营管理提出的挑战也越来越大。新馆里有个年轻教练，喜欢开玩笑。有一次，年轻教练给一个小学员起了个不太雅的外号，结果孩子家长得知后不乐意了，投诉到了黄志芳这里。黄志芳将教练批评了一顿。教练一时想不通，向张飞提出辞职。张飞觉得妻子有点小题大作了。夫妻俩为此争执不下。末了，两人将拳头一攥：“打！”

于是，擂台上，夫妻俩再次拳来脚往。一架下来，分歧没有解决，两人又打了一架。几番折腾下来，两人都想通了：教练给小学员起外号固然不对，可他毕竟出于好心，是想和小朋友们增进感情。如今，既然家长与学员已经得到了安抚，不妨将受屈的教练也疏导疏导，让这个年龄还小、不懂父母心的小教练，知道给别人起外号是不礼貌的行为。夫妻俩轮流给小教练做了一番心理辅导后，小教练内心的疙瘩解开了，也不提辞职的事了。

结婚多年，夫妻俩记不清究竟“打”了多少架。对打中，再怎么把握分寸，也难免会有被揍几下的时候。更多的时候，是张飞有意“放水”，而黄志芳也心知肚明。几番较量下来，夫妻俩因意见分歧而产生的怨气就烟消云散、无影无踪了。

2018年9月，张飞与黄志芳的小儿子出生了。产后的黄志芳，休息了不足28天，便风风火火地赶到武馆检查工作。有一天，黄志芳忙完武馆的事后，回到家里，累得躺在沙发上起不来。见状，8岁的大儿子张灼睿凑上前来，说：“妈妈，你辛苦了，我来帮你按摩吧。”于是，像模像样地给黄志芳按起摩来。见自己一向管得少的儿子如此懂事，黄志芳明白，这主要是丈夫的功劳，向他投去深情的一瞥。张飞则咧着大嘴，憨憨地笑了。

随着武馆事业越来越稳定，黄志芳和丈夫也开始考虑培养下一代。那天聊起儿子们的未来，张飞始终坚持让孩子们习武的目的，只是强身健身;而黄志芳则表示，如果儿子们真的想成为下一个世界冠军的话，她愿意不遗余力地支持儿子的选择。

聊到这里，分歧似乎又出现了。黄志芳嗖地站起身来，将拳套往张飞身上一扔：“上擂台，切磋切磋……”

编辑/戴志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