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拉伯时代的炼金术文献说略

2019-03-04 19:01供稿杨文定YANGWending
金属世界 2019年1期
关键词:炼金术阿拉伯文献

供稿|杨文定 / YANG Wen-ding

内容导读

阿拉伯时代(公元630年—1258年)的炼金术文献是探讨中西方炼金术及文化交流问题的重要依据。文章搜集阿拉伯时代炼金术文献及重要炼金术士事迹,疏证文献源流,进而厘清阿拉伯炼金术发展脉络:阿拉伯时代的早期炼金术以求贵金属致富为主;唐宋时期,经过阿拉伯展开的中西交往,不断向阿拉伯注入中国炼丹术的长生元素;阿拉伯在融合西方文化的同时,炼金术亦以重视实用转向医药,而非炼金;由于自身的宗教制约,炼金术在西方走向医化冶金,阿拉伯的炼金术渐趋衰落。像研究中国古代炼丹术和“道藏”典籍一样对待阿拉伯时代炼金术文献,进行全面系统的梳理和考辨,将能极大地推动阿拉伯炼金术及相关问题的研究进程。

阿拉伯时代炼金术文献研究概况

西文“炼金术(alchemy)”源自阿拉伯文。中国炼丹术传入阿拉伯后,同希腊炼金术融合,成就了阿拉伯的炼金术,更推动了近代化学的兴起和发展。李约瑟曾说道:“丹药思想曾经从阿拉伯炼丹家传到拉丁炼丹家,并且在罗吉尔·培根时代,拉丁人按照自己的见解,充分接受了这种思想[1]。”然而,目前研究阿拉伯时代(公元630年—公元1258年)炼金术的中文专著仍显薄弱,且仅有部分相关论著涉及阿拉伯时代的炼金术。比如,曹元宇在“金丹术的西传”中依据唐代中外交往的史实,推断中国金丹术及著作很可能经胡商传到西方,并就炼丹人物李弦、拉兹等的炼金事迹、学说、生平等内容展开探讨,得出中国的金丹术在唐代由商人传入阿拉伯,并经阿拉伯传向西欧[2]。冯家昇在研究火药发明与传播中,得出“炼丹术在8、9世纪由中国传入伊斯兰教国家,12、13世纪再由伊斯兰教国家传入欧洲”的结论[3]。张子高在《中国化学史稿(古代之部)》以专节探讨中国炼丹术与西方炼丹术的关系,且以中西方第一手文献评述近半个世纪以来西方炼丹术研究的重要成果,最终得出结论:中国炼丹术不仅不是“西来”,而且还是“西传”;作为近代化学原始形态的炼丹术是阿位伯人留给欧洲人的遗产,而阿拉伯的炼丹家又无疑受到了中国炼丹术直接或间接的影响[4]。诸如此类的成果,主要以中外交往的相关古代文献为依据考察阿拉伯炼金术与中国炼丹术的关系。此外,郭保章叙述贾比尔、拉兹两位炼金术师与化学学说的有关成就涉及了4种阿拉伯炼金文献[5]。蒙绍荣《历史上的炼丹术》探讨阿拉伯时代的炼金术兴起背景、炼金家(贾比尔、拉兹)及炼金成就、中国炼丹术西传、阿拉伯炼金术移植西欧[6]。蒙绍荣的著作内容丰富,但主要参引莱斯特《化学的历史背景》,且未直接引证阿拉伯炼金文献。周嘉华等合著的《世界化学史》较为深入地探讨了阿拉伯炼金术的发展概况[7]。在“公元1000年前的炼金术谱系”中标明了阿拉伯的炼金术是从中国传入的[8]。化学史、炼金术的研究成果大多类似于此,着眼于中西方科技与文化交流,广泛涉及阿位伯炼金术,但尚未深入其中。

关于阿拉伯炼金术的起源仍然是个悬而未决的问题,贝尔纳曾依据当时的研究成果,说明炼金术与化学的兴起是否起源于亚历山大城。但是,最晚至公元4、5世纪西方已出现炼金术。西方炼金术的理论很可能受到了中国炼丹术的影响,并肯定中世纪伊斯兰的化学实验成就(如蒸馏器)对近代化学工业具有重要意义[9]。戴维斯(Davis)在《化学起源问题》中明证西方了炼金术的来源只出现于公元8世纪的阿拉伯首都,而未见于罗马帝国时代的亚历山大城[10]。德布斯(Debus)认为西方炼金术中的长生不老药概念是由阿拉伯文通过翻译传入西方的[11]。后来的林德伯格考察阿拉伯的科学翻译运动,也指出“炼金术的源头似乎可以追溯到古希腊,它可能发源于古希腊时期的埃及”[12]。福布斯(Forbes)在研究阿拉伯炼金术思想来源时,将其追溯至古希腊时代的科学与哲学[13]。20世纪初,这种见解在化学史研究领域存在较大的分歧。随着大量拉丁文的炼金术被翻译为其他文字,问题的探讨有了更进一步的发展。李约瑟和辛格(Charles Singer)均不赞同贝特洛(Berthelot)和吕埃勒(Ruelle)合作出版《希腊炼金术文集》中的“炼金”用词。尤其是辛格,他认为希腊文献里并不存在学界公认的炼金术学说,炼金术在希腊文明里没有根源[14]。若从炼金术的技术本身和炼金的思维方式来看,确实很难说存在直接的关联。目前,海内外学界皆无法就这一关系给出明确的答案。但是,E·J·霍姆亚德(E. J. Holmyard)后来的研究说明“炼金术的起源目前还不清楚,它可能独立地起源于不止一种早期文明”[15]。这种推测具有普适性,同样也适同于阿拉伯炼金术的兴起和发展具有多个来源的历史实情。这些探讨的不断推进依赖于阿位伯炼金术文献的开发利用与研究。

近代以来的科学史和历史学领域均对阿拉伯的炼金术有所涉及,如萨顿(Sarton)的《科学史导论》[16]、拉希德的《阿拉伯科学史百科全书》(三卷本),丹皮尔的《科学史》、希提的《阿拉伯通史》等。沃尔夫虽未据炼金术文献展开论述,但在回顾近代科学技术兴起的背景时,肯定了中世纪神秘方士对实验化学有所贡献,并指出其主要兴趣还在于炼金术[17]。梅森的《自然科学史》提到著名炼金术师贾伯(Jabir ibn Hayyan,亦译作贾比尔)。贾伯的著作由后来的“精诚兄弟会”汇编而成,这个组织的炼金术著作收录于百科全书(共52卷)[18]。莱斯特的《化学的历史背景》以炼金术士及7种存世文献为主线,梳理了阿伯拉炼金学说的发展与成就[19]。辛格认为,虽然希腊炼金术与中国、阿拉伯炼金(丹)术的关系迄今尚未明朗,但有一点值得肯定的就是,传到西方的确实是阿拉伯的炼金术[15]。霍姆亚德在《炼金术的装置》中详述了炼金思想来源,依据7种西方现存炼金文献,综合一直以来的研究成果,重点描述了炼金实验的具体发展进程[21]。从化学史分期来看,自公元前1500年到公元1650年是一个漫长的炼丹时期[22]。在这一时期,中西方都涌现了内容丰富、数量众多的炼丹典籍。要了解阿拉伯与中国,甚至埃及、希腊的炼金术关系,不得不寄望于文献的掌握与研究。

阿拉伯炼金术文献举证

阿拉伯时代的炼金术文献,不仅留存了古希腊和古埃及文明的重要文字记录,同时也留下其与中国、印度文明交往的历史足迹。此种认识源自对炼金术文献的掌握和研究。公元12世纪,欧洲学者开始大量翻译阿拉伯炼金术著作,如l140年,英国罗伯特译出阿拉伯的《炼金术》。这是迄今最早的炼金术拉丁文译本。此后相继有阿拉伯炼金家M-乌梅尔的《化学文摘》(Tabula Chemica)、赫墨斯的《翠玉录》(Emerald Tablet)、拉兹的《秘典》(Kitab Sirre al Asrar)以及名著《论矾和盐》(On Alums and Salts)和《贾比尔文集》等拉丁文译本问世,阿拉伯各派炼金术观点无不备述,至1350年已译成拉丁文版的阿拉伯炼金术著作已达72种之多[21]。这些译作不仅促进了欧洲炼金术的发展和近代化学的产生,同时也对于讨论中阿科技与文化交流,乃至两者炼金术的关系有重要价值。不幸的是,留传下来的典籍却非常有限。以下试举证阿拉伯时期代表性炼金术文献的成书时间、内容、文本源流、价值及研究概况,或有助于了解阿拉伯炼金术的本来面貌,进而探究其与中国、印度及古希腊、西欧的炼金术关系。

莱顿与斯德哥尔摩纸草文稿

莱顿与斯德哥尔摩纸草文稿用希腊文写成,共3篇,成书于公元3世纪左右。其中一篇共有111个条目或制法,内容主要记载了加工和处理金属,尤其是贵金属的秘方,是一份关于古希腊化学史的重要文献。1828年,在埃及底比斯的坟墓中发现了两份纸草文稿,由当时瑞典驻亚历山大的副领事达纳斯塔(Jan d′Anastasy)获得,一份后来转存于荷兰莱顿博物馆,另一份转入瑞典的斯德哥尔摩博物馆,直至1885年莱曼斯(Leemans)发表莱顿纸草文稿,莱顿博物馆的这份文稿终得以面世[22]。这份纸草文稿,对于深入探讨阿位伯炼金术起源于希腊有重要价值。莱顿纸草文稿的英译本已于1926年由卡利(Caley)出版[23]。关于纸草文稿的著者,普费斯特(R. Pfister)以化学试验过程与结果论证了纸草文献既非为手工业者,也并非为炼金术士而书写的技术手册[24]。

由于纸草的另一部分现存放于瑞典斯德哥尔摩博物馆,故名为斯德哥尔摩纸草。其内记载颇多制取物质的配方,主要论述宝石、昂贵染料及其仿制品。其中,第3号、第8号、第17号、第38号等少数配方与冶金术有关;第89号配方记载用硫黄水试药进行染色加工。公元1913年,斯德哥尔摩亦发现另一份纸草,有学者命名其为霍尔米恩西斯纸草(Pap Holmiensis),在炼金术研究中一般均视其为斯德哥尔摩纸草文稿的一部分。这两种纸草文稿均于1927年由卡利(Caley)出版了英译注释版[25]。其中,斯德哥尔摩纸草有一页秘方内容为:

“把2克孔雀石、2克天青石、130毫升童子尿及180毫升牛胆汁溶液混合后,放入罐中。把24块单块重0.27克的石块全部放入罐中。盖上罐盖,再在罐的周围封上黏土。用橄榄木烧的煴火,加热6小时。当你看到盖变成绿色,即停止加热,并令其冷却,再取出石头,即可得到绿石”[26]。

以上两种纸草文稿所代表的古代秘方和技术传统,通过三部著作得以延续,即《上色法》(Compositiones ad tingenda,约成书于800年)、《飧巾一角》(Mappoe clavicula,有10、12世纪的两种版本),《百世概要》(Diversarum atrium schedula,约1075年成书)[26]。或许随着纸草文稿的深入研究,并将其与田野调查相结合分析流传下来的炼金术技艺或相关传统,仍有可作为的空间。

《贾比尔文集》(Jābirian Corpus)

《贾比尔文集》内容涉及宇宙论、占星术、神秘主义和炼金术,成书于公元900年左右。部分作品出自贾比尔·伊本·海扬(Gābir ibn Hayyān,公元721—813年),而大部分作品皆托名贾比尔所著,其很可能并非成书于一时一人。据克拉乌斯(Kraus)考证,《贾比尔文集》的大量作品由穆斯林的伊斯梅利亚派搜集汇成。公元9世纪,贾比尔·伊本·海扬(Gabir ibn Hayyan)始见于阿拉伯炼金术大师名录中,其代表作有《完善术大全》(Aumma Perfectionis)、《物性大典》、《七十书》、《平衡书》、《炉火术》、《东方水银》、《善行录》、《集中书》等,皆被收录于《贾比尔文集》。从此,炼金术正式由一种“技术”演变成一项专门的“学问”。《贾比尔文集》内的早期作品有明显的技术特征,直到后期才具有较强的思辨倾向和神秘主义色彩。像研究中国“道藏”一样,梳理《贾比尔文集》各篇作品的成书时间、内容、类别等,或许会有更为深入的理解和惊人的发现。

《秘中之秘》(Kitab Sirr al Asrar)

《秘中之秘》撰写者阿尔·拉兹(al-Rāzi,公元866—925年),波斯人,拉丁文名为Rhases,中文译作拉西斯、拉泽期或拉兹、拉齐。拉兹以医学成就闻名于世,其炼金术著作《秘中之秘》(或译作《秘密的秘密》、《秘中秘》)详细讨论物质的分类,描述部分炼金仪器和设备,但这些内容并未见诸其代表作《药典》(Continens)。《秘中之秘》将矿物分成物体、精素、石类、矾类、硼砂类、盐类等6大类,并记载制取这些物质的大量配方。据此可见,拉兹在炼金术领域更像是一名注重实验的化学家,而并非一位求取贵金属的炼金术士。1937年,《秘中之秘》由德国科学家茹斯卡(Ruska)翻译在柏林出版。

《论灵魂》(De Anima)

阿维森纳(Avicenna,公元980—1036年),亦称Ibn Sina,是《论灵魂》名义上的作者,著作原文为拉丁文。阿维森纳在中俄学者的研究视野里是一位卓越的医学家和哲学家,其实他还是一位炼金术的批判者。此书很可能是西班牙依阿拉伯原文编纂而成,曾被罗吉尔·培根和阿尔伯特引用过,现有中译本[27]。此书以科学的分析解释灵魂作为人的一种机能而存在,其被视为心理学研究著作,跟炼金术并无直接的关联。若以中国炼丹术之内丹理路来审视这种心理学研究成果或许有更多新奇的发现。

《论矾和盐》(Liber De Aluminibuset et Salibus)

公元11世纪,西班牙炼金术士编著《论矾和盐》[28]。此著一直归于拉兹名下,其实是由一位西班牙炼金术士用阿拉伯语著成。作品旁征博引,杂合拉兹和贾贝尔的炼金术主张,兼有神秘主义色彩的炼金观点,同时还穿插了作者个人的实践与观察记录。

《论各种技艺》(De Diversis Artibus)

《论各种技艺》是由特奥菲卢斯(Theophilus Presbyter,亦译为特奥菲尔)撰写的,成书于公元1125年前后。1963年,由Hawthorne J. G.&Smith 翻译为英文[29]。特奥菲卢斯是一名手工艺匠人,不仅有手工艺诀窍,而且还将从事的职业与宗教道德与宗教生活相结合进行技艺实践。该书分三卷,第一卷谈壁画和微型画,第二卷谈玻璃镶嵌画,第三卷谈金属制品、象牙雕刻及宝石雕刻术。在第三卷第23章,有关于灰吹法炼银的记载;第33、34章谈到粘接法炼金,除了技巧方面的问题,他还谈到技艺创作中的神性灵感问题。他认为,手艺人可以通过7种方法认识神性的精神感召:即智慧的精神、理性的精神、合乎理智的精神、力量的精神、知识的精神、笃信宗教的精神和敬神的精神。

《炼丹精华》(De Anima in Arte Alchemiae)

《炼丹精华》由杂乱的阿拉伯原文在西班牙汇编而成,成书于公元1140年左右。1893年,法国化学家贝特洛(Berthelot)将其译成法文,详细记载了7种试验真金的方法,如灰吹法等[30]。

《阿拉伯炼金术文集》(l'Alchimie Arabe)

《阿拉伯炼金术文集》由法国化学家贝特洛(Berthelot)与乌达(Houdas)合编[30],出版于公元1893年,是阿拉伯炼金术的拉丁译文典籍集粹。在《阿拉伯炼金术文集》出版后,西方国家对阿拉伯的炼丹术研究迎来了一个高潮,不少化学家、史学家、哲学家、手工技师等参与讨论,涌现了一大批炼金术研究成果。

《培殖黄金认识手册》(Kitãb al-Muktasab fi Zirãat al-Dhahab)

《培殖黄金认识手册》由艾哈迈德·伊拉基(Ahmad al-Iraqi)撰写,约成书于公元1270年。其内记载了诸如“铅可以转化为银”等炼金内容,以及灰吹法等金属互相转化的炼金方法。1923年,由霍姆亚德(E. J. Holmyard)在巴黎翻译出版。

公元1140年,英国的罗伯特(Robert of Chester)用拉丁文翻译了阿拉伯的炼金术著作。此后,欧洲渐趋关注阿拉伯炼金术。法国的百科全书家樊尚(Vincent,公元1190—1264年)编《大宝鉴》(Speculum Naturale),分为《自然宝鉴》(32卷)、《理学宝鉴》(17卷)、《历史宝鉴》(31卷)三部分共80卷,其中在《自然宝鉴》专辟一节论述炼金术。因其深受阿拉伯炼金术影响,这类文献是探讨阿拉伯炼金术及其与其他地域文明关系的重要资料。法国化学家贝特洛(Berthelot)编辑的《古代炼金术大集》亦收录部分阿拉伯炼金术文献的译文。此外,德国的阿尔伯特(Albertus Magnus,公元1193或1206—1280年)撰写的《论炼金术》(De Alchimia)等著作以批判的姿态从事炼金术研究;英国的罗吉尔·培根(Roger Bacon,约公元1214—1292年)相信并从事炼金实验,著有《炼金术原理》等近二十种炼金著作,这些著作均不同程度涉及阿拉伯炼金术。对这些资料进行全面系统地梳理和考辨,将能极大地推动阿拉伯炼金术及相关问题的研究进程。

阿拉伯炼金术士简述

炼金术的研究,除掌握基本的炼金文献之外,还需对从事炼金术活动的人有所了解。阿位伯有名的炼金术士,如拉兹、贾比尔、阿维森纳等人,一直是中西方探讨的热点人物。然而,其相关事迹均未见系统梳理,谨以3人为例简述如下,或许会有益于更进一步的探究。

拉兹,阿拉伯名为阿布·贝克尔·穆罕默德·伊本扎卡里亚·阿拉齐(Abū Bakr Muhammad ibn Zakariyya al-Rāzī,公元866—925年),亦译为拉兹(Rhazes)、阿尔-拉兹、拉齐(Rāzī或拉伊Ray),著有《医学集成》、《哲人石》、《秘密中的秘密》(亦译作《秘中之秘》、《秘典》)等。《秘密中的秘密》探讨了炼金实验的仪器、方法、物质等,也描述了拉兹的医生身份,体现了炼金术向医学化方向发展的趋势。拉兹《医学集成》搜集了大量古希腊、印度、古代中东的医学知识[31],其对化学现象的观察纪录收入《医药手册》。拉兹主张金属起源的硫汞说,却否定金属嬗变学说。因为拉兹注重实验,对神秘和隐喻的炼金手法并无兴趣,所以在拉兹的炼金术成果里,只有医学色彩的炼金,而尚未引申出炼制“长生不老药”的意识。也正是炼金术与医疗化学的这种分化,才催生了近代化学的产生和发展。

贾比尔(Geber),阿拉伯名为Abu Musa Jabir Ibn Hayyan,也译作贾伯、格伯、盖博、贾贝尔,生平不详,大约生活于公元8世纪(约公元721—815年),惟其著作久负盛名。代表作有《论炉火术》、《东方水银》、《善行书》、《物性大典》、《七十书》、《完善术大全》等。其在亚里士多德的四元素学说基础上提出了金属起源的“硫汞理论”,认为硫(金属之父)和汞(金属之母)可以化合得到各种金属[34],通过蒸馏可使四元素从物质实体中分化出来。这一理论虽存在严重缺陷,但它却将人们引入了研究物质组成的轨道。这些炼金理论与方法对阿拉伯世界和西方影响深远,并在阿拉伯炼金术文献中保存流传了下来。例如,与阿维森纳同时代的著名科学家比鲁尼(Biruni,公元973—1048年)在《矿物学》(1048年)的金属中将汞放在黄金前,认为汞并非黄金,而是“金属之母”。贾比尔学说为欧洲炼金术士们认可、推崇。如R. 培根(Roger Bacon,公元1214—1294年),在《炼金术之镜》(Speculum alchymiae)和《论炼金艺术》(De arte chymiae scripta)中认为汞和硫是金属和一切其他矿物的来源,也生成了其他无生命的物质。阿尔伯特(Albertus Magnus,公元1193—1280年)也信奉硫汞学说,并且在《论矿物》(De mineralibus)中,认为金属的众多形态,甚至贵贱金属之间,都可以互相转换。师从阿尔伯特的托马斯在《神学大全》(Summa theologiae)中也认同炼金术中的硫汞理论。

阿维森纳(Avicenna),阿拉伯名为阿卜·阿里·伊本·西那(Abu Ali ibn Sina,公元980—1037年),以医术高明闻名。其著有《医典》(共5册)是西方公元11至17世纪的经典医学教材,12世纪已译成拉丁文,至今已印达30多版。在《医典》“物理学”一章中探讨了矿物的分类,持金属“硫汞说”,但否定不同金属之间的相互转化。他作为一名出色的医学家,对炼金术持批判态度,反对神秘的炼金术。他认为“理论科学的最终目的,就是认识真理。”

炼金术士从来都不只是从事炼金活动的角色,他们的职业和专业兴趣或许有多个面向。在探讨炼金术士的事迹及其留下的文献时,我们不得不从当时的社会历史背景及发展趋势来认识他的炼金同其他相关活动之间关系,从而才能更确切的把握他在炼金领域的作为。如贾比尔,在后代考古发掘了他的炼金实验室之后,引起社会各领域人士的极大关注,这也就能更好地理解为何众多非同一时代的炼金作品均归于其名下。

结束语

阿拉伯的炼金术是西欧炼金术兴起的重要来源之一。如西欧著名的炼金术研究学者罗吉尔·培根汲取阿伯炼金术的成果,曾说:“炼金术是叙述制备某些灵药的科学,当这些灵药投在金属或不完备物上时,能立刻使后者变为完美物。”炼金术也确实是催生了其他新兴领域的兴起和发展,正如韦克思所言“炼金术士寻求黄金的苦恼毅力,已使他们的后人获得许多有用的发明和有益的实验,并且间接促使化学史走上光明的大路”[33]。了解阿拉伯炼金术发展历程将能更全面地理解这种认识。阿拉伯炼金术的发展脉络:阿拉伯时代的早期炼金术以求贵金属致富为主;隋、唐、宋之际,通过阿拉伯开展的中西交往,不断注入中国炼丹术的长生元素;阿拉伯在融合西方文化的同时,炼金术从重视实用转向医药,而非炼金;由于自身的宗教制约,西方炼金术走向近代医化冶金,阿拉伯的炼金术走向衰落。这种发展趋向,不必求诸于其他文化的研究成果,仅依时间序列梳理阿拉伯炼金术文献所讲述的内容,就可以清楚地得出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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