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辉
关于徐志摩,一般人印象深刻的无非是其才气和风流,其情商少有人提及。据说当年在上海,某次徐志摩到梁实秋家做客,两人下围棋。下至中盘,徐志摩已胜券在握,却借故离席……经此一事,梁实秋对徐志摩的为人敬佩不已。
“让别人觉得舒服,是最好的修养。”这句话放在任何年代都不过时,生活中有许多人却总想靠踩别人去赢得自己的自尊。有位朋友的儿子进了外企,薪水不菲,每逢亲友聚会,他就会大谈如今物价高,月薪万儿八千的人活得生不如死。接着便掰着手指头,津津有味地计算他儿子扣除五险一金、所得税,还有多少多少。在座的月薪大多不过四五千,都在“生不如死”之列,当然越听越心烦。可那位老兄浑然不觉,依旧不停地“嘚嘚”,可想而知多招人厌。
“他这人,拉的尿也比别人的高一两公分。”我的一位长辈也是这种人,常被人如此形容,但他也从不自省。以自我为中心的人,眼里只有自己。
有些人意识到了让别人舒服,别人才愿意帮你,然而对于怎样才能让人舒服却有误解。表哥是个灵光人,平日张口就是过年话,与人聊天总能顺着别人的话说。人家说海景房好,他能附和出一百条好来,还能吟诵几句“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人家说海景房不好,他能瞬间总结出一百条缺点,什么风大、湿气重……住在里面活不长。
按说这类人应该混得很好,然而现实中往往难有作为。原因很简单,他们的奉承话在“受众”看来不值钱。《围城》中有个褚慎明,常写信给各国知名哲学家,说自己如何爱读他们的书,把杂志书评栏里赞美他们的话,改头换面算自己的意见。哲学家并非歌星、影星,平日里没什么人“粉”他们,忽然发现在遥远的东方还有自己的忠实粉丝,高兴得险些忘掉了哲学。那些虚荣的老头子拿着信向同行卖弄,不料彼此都收到这样一封信,顿时都扫兴生气了……泛滥的奉承话如同严重超发的货币,一文不值。表哥是经济学硕士,不知道为什么不明白这个道理。也许受市井家庭影响太大,相对封闭的成长环境多少也限制了他的格局。
张爱玲曾说“出名要趁早”,在与人相处方面似乎也是成熟得越早越好。有个熟人的儿子才10岁,某次绘画课第一个完成作品,原本可以提前放学,却等着同学。还说“我画得快,但不一定有你们画得好……”熟人的父亲身家过亿,她大有赶超其父之势,她儿子看样子将来也会很了得。
成熟得晚有些可悲,但总比拒绝成熟好。比如我,有過喜欢踩人的阶段,也有过盲目羡慕人家会来事的时期,如今慢慢调整,自认为渐渐达到了“徐志摩让棋”的境界。虽然年已半百,看似黄花菜都凉了,但想想我们这代人以后恐怕大多要住养老院,回归集体生活,与人相处的能力决定着人生最后阶段的生存质量,现在成熟也还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