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尔特斯的阴影

理查德·恩索尔（Richard Ensor）

1519年4月，埃尔南·科尔特斯踏足墨西哥。他仅率领着500将士和十几匹战马便征服了一个古文明。但他在这个由自己亲手缔造的国家既没留下美名也没留下骂名。没有一个现代墨西哥政客会援引他的名字，没有一座城市矗立着他的雕像，甚至没有一条街道以他的名字命名。那么，在他踏足该国500周年之际，墨西哥人会继续对其避而不谈，还是会直面他所留下的复杂遗产？

1518年，科尔特斯未经许可即擅自从古巴出发，前往尤卡坦半岛海岸，然后从韦拉克鲁斯向内陆长途跋涉。2019年11月，古巴人民将庆祝哈瓦那建城500周年。他很幸运，但也很无情。当时一个会说多种语言的土著奴隶拉·马林凯负责帮助科尔特斯与阿兹特克人交流（她的名字在如今的墨西哥已成了背信弃义的代名词）。在她的协助下，科尔特斯成功挑拨土著群体互相残杀。在数十年的时间里，总人口3000万的墨西哥有90%的人因遭遇西班牙人带来的天花瘟疫而死于非命。而那些奋起反抗者遭到了血腥屠戮，含恨而终。到1521年，科尔特斯和他的部下征服了阿兹特克帝国首都特诺奇蒂特兰，也就是今天的墨西哥城。

虽然这段传奇旅程始于单方的征服，但終于双方的交融。大约四分之三的墨西哥人是欧洲人和本土人的混血。科尔特斯和拉·马林凯的孩子是第一批混血儿之一。在墨西哥城中心有一块纪念阿兹特克帝国末代皇帝库奥特莫克惜败科尔特斯的牌匾，上面写着：“这既不是胜利，也不是战败，只是象征着墨西哥这个混血国家在痛苦中诞生。”科尔特斯本人笔下的墨西哥被描绘成“我亲手纺纱、亲手编织的一块布”。他死去时穷困潦倒、无人相伴。他的尸骨腐朽隐没在墨西哥城一座教堂的地下。

多年来，他在后世人心中的形象一直忽明忽暗。他最受唾弃的时候在19世纪中期，当时墨西哥国力江河日下，被美国占领了一半的国土。在那样的背景下，墨西哥人开始回首过往那些保卫疆土的传奇故事，他们将在抵御西班牙殖民者入侵时不幸身亡的阿兹特克统治者库奥特莫克视为伟大的民族英雄，同时对西班牙入侵者恨得咬牙切齿。在最受爱戴的时候，科尔特斯被视为开国元勋，是让土著居民从压迫中获得解放的救星。后一种声音逐渐得到西班牙部分地区人民的认可。但如今的西班牙正在艰难地与被其在500年前殖民的诸多国家打交道。此外，亚马逊公司出品的连续剧《科尔特斯》（由史蒂芬·斯皮尔伯格担纲制片人，由哈维尔·巴登主演）将从一个全新的视角评判科尔特斯的功过。

这个处于艰难转型期的国家将迎来科尔特斯登陆500周年纪念。热衷于阅读历史的民粹主义新总统安德烈斯·曼努埃尔·洛佩斯·奥夫拉多尔更倾向于讴歌墨西哥独立及革命的意义，而非解决科尔特斯时代的道德复杂性问题。而科尔特斯在墨西哥人民心中的最终归宿可能是获得尊敬，也可能是遭到诋毁，抑或是被遗忘。但不管怎样，没有他也就不可能有今天的墨西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