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金明, 吕树庭
(1.华南农业大学 体育部,广东 广州 510642;2.广州体育学院 高教研究室,广东 广州 510500)
我国社会学界出版的《社会学》《社会学概论》等,是介绍社会学总体理论的著作。从理论上对社会学理论中的概念和范畴(如社区、社会角色、社会群体、社会问题等)进行专门、深入理论研究与探讨,即形成社会学的中层理论[1]。中国社会学界在中层理论建设方面已迈出了坚实的步伐,例如,郑杭生等结合中国国情,先后提出和发展了“社会运行论”“社会转型论”等颇具影响力的中层理论。同时,一批论述相关中层理论的专著相继问世,如陆学艺的《当代中国社会阶层研究报告》、边燕杰的《社会分层与流动》、常铁威的《新社区论》、丁水木等的《社会角色论》、樊新民的《论当代中国社会问题》、张敏杰的《中国弱势群体研究》、丁文等的《当代中国家庭巨变》。此外,还有一些论述中层理论的译著问世,如英·雷蒙·威廉斯著、高晓玲译的《社会变迁》,史蒂文·戈瓦著、王晓黎译的《文化与社会》。相比之下,作为社会学分支学科的体育社会学虽然在30多年的发展历程中取得了很大的成绩,但中层理论建设严重滞后,特别是自20世纪90年代中期,体育社会学的研究重点转向体育改革与发展实践的应用以来,除《社会体育》外,再未见到中层理论相关研究专著的问世。本文在此并非建构体育社会学的某一中层理论,而是通过对中层理论建设的思考,试图引发体育社会学界对中层理论建设的重视,以促进相关研究的进一步开展。
1.1理论是基于实践建构的产物有学者认为,理论的生成不是“建设”完成的,而是在学科研究者的积累过程中逐渐生成的,而该生成过程自然包括了延伸与拓展,这是一个学科自然演进的过程。即不仅“理论建设”这一概念难以成立,而且理论的延伸与拓展也是在理论生成的过程中自然形成的。笔者认为以上观点失之偏颇,理由如下:①理论来源于实践是常识性知识,社会科学理论就是来源于社会生活实践。社会生活实践本身并不能自然产生理论,研究者的研究积累虽然是建构理论的基础,但这些“积累”本身也不会自动生成理论,它需要研究者对社会生活实践中的各种现象进行观察、思考,运用特定的方法研究、提炼、概括;也需要研究者对某一领域或某一方面的研究积累进行归纳和总结,进而产生了理论的4要素——概念、变量、陈述和形式。例如,社会学理论以抽象的概念或变量指称社会事实。概念或变量之间的联结构成理论陈述,说明事件之间相互联系的方式或因果顺序。依据理论陈述的不同方式,可将理论区分为思辨理论、分类理论、命题形式理论和理论模型4种基本形式[2]。理论的构成要素告诉我们,理论是基于对实践认识、研究基础上(人为)建构的产物,而非在研究过程中自然(自动)生成的。帕森斯的结构功能理论是依据社会生活实践建构的,冲突理论(社会内部的冲突是规律而非例外)也是依据社会生活实践、特别是在对结构功能理论批判的基础上建构的。②理论的延伸与拓展在一定意义上属于理论创新和理论发展的范畴,同样需要研究者基于对社会生活实践的调查,或基于对现有理论研究的反思,或基于学科发展的需要而进行的研究与思考。因此,不宜按照生物进化的观点将其看作是一个自然的、演进的过程。
1.2对理论建设的理解虽然在辞书中和网络上还暂且查不到有关“理论建设”这一概念的定义和详细解释,但这一概念的客观存在不容质疑。2017年7月26日,习近平总书记在省部级主要领导干部专题研讨班上的重要讲话中指出:“我们党是高度重视理论建设和理论指导的党,强调理论必须同实践相统一。”[3]此外,学术界也有许多以“理论建设”为核心概念的研究,如田麦久的《我国竞技体育理论建设的回顾与展望》等。笔者认为:理论建设是一个较为宽泛的概念,它不仅包括理论建构,还包括理论学习、理论宣传、理论教育、理论创新、理论发展,乃至与理论建设紧密相关的一些具体措施和办法。通常学术界在使用“理论建设”这一概念时,多为狭义概念,即其仅限于理论建构、理论创新、理论发展乃至学科建构的范畴。本文所使用的“理论建设”是狭义所指。
2.1中层理论的概念中层理论(theories of middle range,亦称中间理论、中程理论、中型理论),最早于1949年由美国社会学家默顿提出。他在反思了传统的社会学理论发展之后提出的中层理论主要基于以下2个出发点:①强调学术界要脱离对宏大的理论的过度关注,因为宏观理论抽象空泛,无法检验和证实;②强调研究者不应过度依赖经验研究,因为这易导致理论的碎片化,使之缺乏普遍性与实用性。在此基础上,默顿提出:应建立有限范围内的中层理论,即能够在某一领域,缩小宏观理论与微观理论及操作性假设之间的差距;中层理论原则上应用于对经验研究的指导,还可指明未知的或应进一步研究的方面。默顿还提出了“角色冲突”“参照群体”“社会控制”“政治社会化”“社会调适”等一系列中层理论的命题。默顿的中层理论清晰地表明了介于宏大理论和微观理论之间的学术导向。20世纪50—60年代,美国社会学界掀起了一场“理论建设运动”,而中层理论被看作是这场运动的行动宣言[4-5]。
2.2体育社会学中层理论建设的必要性①相对某一门学科而言,所谓理论体系就是将该门学科的理论知识进行整合后形成的比较完整的、系统的知识体系,它包括该学科的一般理论(总体理论)、中层理论和微观理论。我国体育社会学30多年的研究,呈现出一般理论(13部体育社会学著作和教材[6]可作为一个佐证)和微观理论(当然还包括许多抽象程度较低,与经验对象联系较紧密尚未上升到理论层次的经验总结或结论)“两头较大”,中层理论严重缺失的状态。从理论体系完整的角度看,加强中层理论建设势在必行。②我国体育社会学在初创期,借鉴了欧美和日本的体育社会学理论,这是必要的,但也存在着一定程度的国外体育社会学痕迹,需要通过体育社会学理论的“本土化”(研究本土问题、产生本土理论)加以弥补;而基于大量经验基础之上建构的一个个综合微观理论研究成果的概括性理论体系——中层理论,恰好有利于这一问题的解决。③在一定程度上,知识积累需要路径依赖,而中层理论的命题可为在有限范围内系统化的知识积累提供必要的参照路径。④中国体育社会学要提高在国际体育社会学中的地位并赢得话语权,就必须有自己独特的理论,即通过大量本土研究提炼出更具实践意义的有中国特色的体育社会学中层理论。
2.3体育社会学中层理论体系的框架“理论体系”是一个宏大且有长久历史的命题,在百度文库中有774 000篇与理论体系相关的文档,在百度学术中则收录了929 047篇理论体系形成过程的相关论文。任何一门学科都有其特定的理论体系,政治学、法学、社会学、经济学、管理学、心理学等众多学科概莫能外,且形成非一蹴而就。什么是中层理论体系?以体育社会学为例,中层理论是介于一般理论和微观理论中间地带的理论,对上其可防止体育社会学理论体系的空心化,对下其可指导经验研究,防止微观理论的碎片化,在体育社会学理论体系中占据重要的位置。因此,中层理论体系是由支撑该学科一般理论(对象、性质、领域、方法、作用以及历史沿革等)与相互关联的、具有明显社会学学科特征、以命题为标志的实体理论整合而成的。这一体系的框架包括“一主两辅”3个方面。
所谓一主,指的是从体育社会学理论体系的完整性、必要性和社会学学科特征出发演绎出的中层理论命题。例如,“体育群体”“体育文化”“体育角色”“社会体育”“体育社会问题”“体育组织”“体育社会化”“体育与社会变迁”“体育与社会控制”“体育与社会分层”“体育与社会流动”等,以及由这些中层理论延伸出的“亚中层理论”。
所谓两辅:一是指在理论研究的过程中衍生出的中层理论命题;二是指通过对社会生活实践的观察,基于经验研究推演出的中层理论命题。以上2个方面的研究还包括向外拓展而生成的中层理论。特别是在经验研究的基础上建构中层理论,是社会科学各门学科学者普遍认同的理论取向。例如,通过梳理我国的体育社会学研究可以发现,实证传统的体育社会学研究占据绝对的主导地位。在社会学发展史上还存在以韦伯为代表的反实证主义社会学思潮,它强调自然科学与社会科学有本质的差异,因为人类的社会行为过于复杂,不可能用传统自然科学的方式加以研究。这一思潮的代表主要有现象学社会学、存在主义社会学、符号互动论等[7]。如果据此提出“反实证传统的体育社会学研究路径与方法”的命题并加以深入研究,即可构成体育社会学的一个中层理论。再例如,历史学者杨念群提出的“儒学地域化”等的概念,即在经验研究的基础上建构的中层理论概念系统。
当前,浙江省率先实践的特色小镇,引发了政府和社会各界的广泛关注,在全国特色小镇建设的过程中也迎来了体育特色小镇建设和研究的热潮。体育特色小镇属于新型的微型社区范畴,在其建设和研究积累到一定程度时,研究者即可提出“新型的微型社区:中国体育特色小镇”这样的中层理论命题。综上,“一主两辅”旨在说明体育社会学中层理论体系框架构成的渠道。由于研究是动态的,理论是发展的,不可能在此穷尽其所含的全部命题,只能用例举的方式加以简单说明以避先验之嫌。
2.4体育社会学中层理论内容的生成途径在社会学研究中,不存在无理论取向的经验研究,中层理论的命题即经验研究的理论取向。在社会学研究中,没有完全脱离经验基础的理论研究,中层理论的内容建构,即基于经验基础进行的理论研究。体育社会学中层理论内容的生成有3条基本的途径,即归纳式理论建构、演绎式理论建构和专题研究式理论建构。通过一次性研究而进行的归纳式理论建构和演绎式理论建构,只能生成个别的概念和提炼概括微观理论,特别是有些经验研究资料中的一些结论或总结虽含有理论的要素,还并不直接等于理论,需要进行理论解释和理论建构。即一次性研究的结果并不能构成中层理论。中层理论是在一个特定的理论范畴内,由众多互为关联的概念和命题形成的微观理论联系而构成的概括性理论体系。它需要经过许多次反复研究的积累,需要占有大量的经验材料以及由此提炼概括出的一些概念、命题和微观理论。在这种情况下,专题研究式的理论建构也不失为一种好方法。
专题研究既是一个学术词汇,也是一个工作用语。专题研究可以是针对某一现实问题(全球化问题)的研究、某一领域改革与发展中的热点问题(全民健身)的研究,也可以是针对某一人物(孔子)、某一学术领域(社会学的社会分层),或某一项工作(政府职能转移)等的个别或系列研究。专题研究不仅广泛适用于国家发展(政治、经济、社会、文化、教育、卫生、体育等领域)、国际交往和国外经验借鉴方面,还广泛适用于哲学、社会科学乃至自然科学和技术科学等各个学术领域的研究,甚至还适用于工作和生活方式领域中的问题与现象研究。在体育社会学中层理论建设中采用专题研究式的理论建构,既有利于理论建构的系统性,又有利于防止经验研究的碎片化。专题研究式理论建构既包括演绎式理论建构,又包括归纳式理论建构。
2.4.1 专题研究的演绎式理论建构 如果以“体育角色(论)”为假定的中层理论命题,首先可以据此演绎出该专题研究的框架(或称中层理论的一组概念化的命题)。因命题有层级之分,可以将框架中的以下一些命题称为二级命题(体育角色为一级命题),如体育角色的类型,获得体育角色的途径,体育角色的权利、义务与规范,体育角色的冲突与调适,体育角色扮演的社会意义等。将这些二级命题作为研究假设并进行操作化,使之成为可被测量的指标(内容),然后通过反复进行的经验研究(访问、观察、社会实验、个案研究、问卷调查等)检验这些假设的正确性。根据研究结果做出适当修正,然后建立概念、命题系统,并进行理论解释和理论建构,而后在这些微观理论和理论解释之间建立起有机联系,最终形成有关体育角色的中层理论。
2.4.2 专题研究的归纳式理论建构 专题研究的归纳式理论建构与演绎式理论建构的区别在于:专题研究框架的形成是在先还是在后,有否研究假设。一项中层理论建设,可以是某位学者日积月累完成的,也可以是几位学者联手共同完成的。在很多情况下却是学者们心照不宣地共同关注某一热点问题或是某一特定的知识领域(假定也是体育角色),这样就会产生许多比较分散零散的有关体育角色的经验研究资料(包括研究结论、总结和微观理论)。这就需要研究者从与体育角色相关的众多经验资料中归纳出一组概念化的命题(二级命题),建立起专题研究的框架,并按照这一框架在每个二级命题之下逐一汇总同类经验研究资料,然后分别进行甄选,建立概念、命题系统,并进行理论解释和理论建构,而后在这些微观理论和理论解释之间建立起有机联系,最终形成有关体育角色的中层理论。
吕树庭[6]指出:作为社会学分支学科的体育社会学虽然在30多年的发展历程中取得了很大的成绩,但也面临领军人物断档、学术组织萎缩、中层理论建设滞后、对学科发展的新动向认识不足、忽视质性研究的倾向依然存在等方面的问题。特别是目前体育社会学研究尚处于分散、零碎的研究状态,极不利于中层理论建设。为此,本文拟提出从分散到集中,由延伸到拓展,双轮驱动的体育社会学中层理论建设整合发展思路。
3.1从分散到集中从分散到集中的一个好形式就是小组式的集体研究。它既可以是学会组织有意图的组织行为,也可以是研究者自愿结合的自发行为,其目的是使一些进行分散、零碎研究的研究者能够适度集中加以整合,形成若干个以中层理论命题为指向的研究小组,进行系统攻关研究。在我国体育社会学发展的历程中,小组式的集体研究例子并不鲜见。例如:天津体育学院以牛兴华、孔祥安为首的体育社会学研究小组;北京体育学院以卢元镇为首的体育社会学研究小组;沈阳体育学院以刘德佩为首的体育社会学研究小组;福建以何方生为首的体育社会学研究小组;江苏以厉鼎宇为首的体育社会学研究小组;广东以吕树庭为首的体育社会学研究小组等。在这些小组中产生了许多有价值的研究成果,为我国体育社会学的发展作出了重要贡献。
类似上述这种研究小组有不少已经是客观存在的,可能研究目标不在中层理论。在集体攻关是学术研究产生重大创新成果的一个重要途径日益得到认可的今天,有志于体育社会学研究的中青年学者一定会逐步认识到中层理论建设的重要性,并通过经验研究的积累,使体育社会学理论体系由空心化走向实体化。需要强调的是,现仍在坚持开展活动的中国社会学会体育社会学专业委员会,应通过有计划、有目标地培养和扶持中层理论研究的骨干,倡导小组式的研究集体,发行中层理论研究简报,设立中层理论建设专题报告会(年会)等形式,充分发挥其在中层理论建设方面的组织、计划和引导作用。
3.2由延伸到拓展
3.2.1 体育社会学中层理论建设的延伸 此处的“延伸”是指在体育社会学既定理论框架内的中层理论所可能进行的延伸。例如,有学者基于大量实践研究素材撰写并出版了《论我国弱势群体的体育参与和权益保障》专著,即属于中层理论“体育群体论”的延伸。再如,改革开放后,我国的社会阶层由比较模糊转向逐渐清晰,贫富差距也在逐渐拉大,社会底层的生存状态一直为人们所关注。现实的一些经验研究表明,社会底层的体育意识、体育参与,特别是体育消费,明显低于中层以上的社会阶层,这与在文化生活中底层群体的集体失语颇为相似,难道体育也是精英阶层的特权吗?体育参与和社会个体的经济资本、文化资本、社会资本存在何种关系?底层群体的体育参与和体育消费受到哪些因素的影响和制约?应如何保障底层群体体育参与的权利?如果基于大量经验研究事实和深入的理论分析建构而成的“当代中国社会底层的体育参与”,就属于体育社会学中层理论“体育与社会分层”的延伸。
再以“社会体育”这一中层理论为例。家庭、单位、社区三位一体构成了社会体育的活动空间。家庭是一个历史范畴,具有社会变迁的属性,因此,它是社会学的一个重要研究对象。在当代中国,随着经济、社会的发展和文化变迁,人们的价值观、生活方式和家庭观念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导致了家庭规模、家庭类型、家庭结构、家庭功能,乃至家庭生活方式等一系列的变化,空巢家庭、丁克家庭、单亲家庭、周末父母家庭、留守儿童家庭、同城分居家庭等的出现,正在深刻影响着家庭体育实践的发展[8]。如果集大量家庭体育的经验研究素材而建构“论当代中国家庭体育”,即为“社会体育”这一中层理论可能的延伸,亦可考虑将其称为体育社会学的“亚中层理论”。
3.2.2 体育社会学中层理论建设的拓展
(1) 打破学科边界。此处的“拓展”即体育社会学中层理论建设需要打破学科边界,超越既定的理论框架,实现理论突破。欲打破学科边界,必须首先弄清什么是学科边界。对于学科边界,学术界有过许多讨论。简言之,学科边界就是因研究范畴的不同,而使A学科、B学科、C学科……之间产生相互区别的界线。当某一学科的多数学者对该学科的研究范畴有了较为一致的认识时,该学科也就有了特定的学科边界,因此,学科边界是人为生成的,并且不是固定不变的。海德尔格强调,要打破学科边界更好认识世界[9]。美国学者朱丽·汤普森·克莱恩[10]认为,学术研究在前沿领域和尖端领域的突破需要不同学科知识的融合。陈文勇[11]指出,任何一种学科都无法要求一种封闭的独立性。陆益龙[12]认为,在科学研究或认识活动的内在逻辑结构中,实际上不存在绝对的边界划分。
体育社会学有着独特的研究对象,这是其存在和发展的先决条件。体育社会学虽然是社会学的一个分支学科,却不是社会学和体育学交叉研究的产物[13]。体育社会学的学科边界是由其研究对象、知识领域、一般理论体系和研究方法(在这些方面的认识,国内该学科学者的观点已趋向一致)所规定的研究范畴。体育社会学的研究视角(即运用社会学理论与方法的社会学视角)应面向自身的研究对象、知识领域和理论体系。体育社会学的研究视角和范畴,显然区别于其他体育社会科学学科。所谓打破学科边界,并非是体育社会学独特研究对象与其他学科融合,也不是学科知识领域、理论体系和研究方法向其他学科靠拢,而是指体育社会学学科研究视角的突破,即突破传统、纵向面向学科自身研究对象、知识领域和理论体系的研究视角,在横向上转向体育社会科学众多学科共同关心的体育改革与发展中的热点、重点问题,甚至也不排除是其他体育社会科学学科知识领域中的问题。例如,一般体育消费被看作是体育经济学(体育产业)领域中的问题。体育社会学研究体育消费的独特视角体现在:关注体育消费人群背后的社会阶层差异;关注形成个人体育消费需求、消费动机和消费行为差异的社会因素;关注体育流行与消费流行的关系;关注体育消费者的消费观念、消费习惯,以及体育消费中的符号消费等。正如陆小聪等[14]所言,“当丰富多样的体育事实和体育现象与相关的社会学理论、概念相结合而产生了新的看待体育的视角时,就进入了体育社会学研究的视野,相应地,体育社会学研究的边界就扩展至此”。
(2) 实现中层理论建设的拓展。打破体育社会学的学科边界,将会带来中层理论建设的拓展。多学科共同参与研究的热点、重点问题,一旦被纳入体育社会学的视野进行理论建构,必将超越既定的体育社会学理论框架,实现理论突破。以“举国体制”为例,研究者们围绕“举国体制”进行了一系列的研究。在中国知网以“举国体制”为篇名进行检索,截至2018年2月24日,得到306篇文章,如卢元镇的《从北京到伦敦:举国体制如何向前走》,秦椿林等的《再论举国体制》等。在众多研究者的努力下,已经积累了丰富的建构“举国体制”这一中层理论的必要素材。只要研究者们能够充分发挥社会学的想象力,在社会学视野下,引入社会学的理论与概念,进行归纳式的理论建构,如举国体制的结构、功能(结构功能理论),举国体制运行的条件和机制(社会运行理论),举国体制的历史功绩、矛盾与问题(冲突理论、社会批判理论),举国体制改革的路径(社会现代化理论)等,即可产生新的体育社会学中层理论。循此,“全民健身”(同期检索到4 044篇文章)、“体育强国”(同期检索到587文章)乃至“体育消费”(同期检索到2 193篇文章)等的热点、重点问题,也都积累了大量的素材,可以进行体育社会学中层理论建构的尝试。
3.3整合发展思路中的逻辑关系所谓整合发展思路中的逻辑关系,指的是体育社会学中层理论建设从分散到集中,由延伸到拓展二者间的逻辑关系。从理论上看,似乎应该是(某一)中层理论建成之后才探讨它的延伸。研究命题具有可选择性,这是无法严格控制的。况且,在某一命题之下选择先进行延伸研究也不等于没有基础。笔者试以“体育与社会分层”这一中层理论为例对其做延伸研究发现:①“社会分层理论”已经存在,社会学界有很多研究成果;②“体育与社会分层”在体育社会学的一般理论中已有阐述,并也有不少理论与实践研究成果;③一般研究者自身所具备的理论素养和研究经验,也可被看作是延伸研究的基础。
建构“当代中国社会底层的体育参与”这一“体育与社会分层”中层理论的“亚中层理论”是可行的,它并不受限于“体育与社会分层”的理论体系是否已经完全成形,从某种意义上说,这种延伸研究本身就是其中层理论建设的组成部分。某一中层理论一经形成也不是固定不变的,它需要充实、修改和完善,而这一过程就有可能产生延伸,从而促使其“亚中层理论”的产生。如前所述,如果集大量家庭体育的经验研究素材而建构“论当代中国家庭体育”,即已经是“社会体育”这一中层理论可能进行的延伸。
此外,从理论发展的角度看,体育社会学中层理论的拓展是可能的。20世纪中叶以来,由于解决一些纷繁复杂的经济与社会问题,往往需要多学科的知识参与其中,学科之间的相互交叉渗透,打破了传统的学科边界而走向学科融合。这不仅是学科的一个发展趋势,也是学术研究产生重大创新成果的重要途径。据统计,在1901—2008年颁发的自然科学类诺贝尔奖(物理、化学、生理学或医学奖3项)中学科交叉的研究成果占获奖总数的52%,在各被统计的时间段中学科交叉研究成果占获奖总数的比例一直呈上升趋势,最近8年这一比例已达到66.7%。可见学科融合与交叉是科学研究取得突破性进展的重要途径[15]。为此,依据体育学术界多学科共同关注热点、重点问题的学科融合趋势,也可以推演出体育社会学中层理论的拓展。从分散到集中是向内发展,由延伸到拓展是向外发展,二者之间不是必须1和2的逻辑顺序关系,更非矛盾关系,可以双轮驱动,在研究过程中互为关联、互相促进、相辅相成、整合发展。当然,需要强调的是,在当前体育社会学研究尚处于分散、零碎的状态下,更应注重从分散到集中的研究。
自美国社会学家默顿1949年在《社会学理论与社会结构》一书中提出中层理论以来,虽然在学术界也曾对该理论有过不少争议和批评,但中层理论不仅在社会学界影响巨大,产生了跨学科意义上的广泛影响力,也已成为社会科学研究中的一个重要方法论概念,为社会科学研究作出了重要贡献,特别是为当代中国大量的社会研究提供了方法论的合法性。自20世纪80年代以后,特别是进入21世纪以来,我国社会学、历史学、法学、政治学、教育学、民族学、人类学和社会心理学等众多学科深入地进行了中层理论的研究与建构。在体育社会科学的研究中却鲜有涉及,笔者对体育社会学中层理论建设的认识,特别是对其“延伸”与“拓展”的思考,还只是基于现有理论和对体育社会学研究实践发展而提出的有待实践验证的理论命题,希望借此在体育社会研究领域引起讨论,进而产生新的理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