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花梨迷局,谁在套路中被算计?

2019-02-18 02:10志杰
知音海外版(上半月) 2019年2期
关键词:黄花梨饭馆押金

志杰

俗话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而江湖中历来不缺套路。在人头密集、利益巨大的文玩收藏市场中,卖方绞尽脑汁想赚取最多的钱,买方处心积虑想捡到最大的漏,因此,精心设计的各类陷阱从来就没停止过。近年来,随着艺术品市场的一再火爆,各类骗局也如雨后春笋,导致收藏市场鱼龙混杂,险象环生。

在众多的套路中,组团设局是最常见的手法之一,因其参与人员众多、角色分明,如上演一幕幕苦情戏般更具迷惑性,因此也让人最难防备——

木痴组团打秋风

刚进十月,牟凯便又忙起了南下之行。

牟凯外号“木痴”,在济南文玩市场里开着一家名为“名木斋”的店面,专门做古董家具生意。平时,牟凯在店里坐等,便有古董小商贩送货上门,因此店里从不缺货。但为提升藏品档次,每年秋天,牟凯仍然要去一次南方,费時费力地淘回一批高档名贵的古董家具,这被他称为“打秋风”。

和往常打秋风一样,牟凯又换上一件旧夹克,大背头也挠成了乱草,胡子也不再剃,连抽的软中华都换成了五元一包的白沙。乔装后,他还要等王豹和两个朋友来才能动身。

王豹是牟凯当年走街串巷时就结下的小伙伴,如今也在文玩市场里开店。王豹的眼力虽没牟凯出色,但是脑子里总有层出不穷的鬼点子,且演戏的水平绝对一流,总能在卖方浑然不觉时杀上温柔一刀。因此,每年打秋风,牟凯都将他视为不可或缺的伙伴。

四个人聚齐后,乘上高铁,去了浙江温州。

下了火车,按事先约定,四人径直去了从未到过的文成县,先分散行动,开始逐村走街串巷式的“搜剿”。

可是,几个村转下来,牟凯发现文成县并没有预想的那样历史悠久、文物众多,近三天的时间里,他也没遇见一件中意的宝贝。打电话问王豹,才知道王豹收获也不多,只见过一张杂木的太师椅。王豹已有些泄气:是不是这里没好货?要不,吃了午饭我们再换个地方?

因为要转移,牟凯便在火车站附近找了一家名为“农家乐”的小饭馆,打算随便对付一下肚子。不料,刚刚进到店里,他那双如鹰般犀利的眼睛四下一扫,突然发现了一件宝贝——靠墙有一张看似貌不惊人的小桌,那暗红而温润的色泽让他差点叫出声来。

因为正值饭点,饭馆里已经满客,店主刚刚歉意地表示已经没有闲地方,牟凯便满不在乎地一屁股坐在那张小桌旁:没事,我对付一下就行。然后,他随意地点了两个小菜,要了一瓶啤酒。见客人如此好说话,店主马上乐颠颠地忙活去了。

趁吃饭的功夫,牟凯不动声色地将小桌打量了个明白:这是一张上好的黄花梨书桌,典型的晚清苏州做工,侧面雕刻有张牙舞爪的螭龙和云纹,线条流畅,榫卯紧凑,做工考究,桌面约有一米多长、半米多宽,并且是难得一见的整块独木。怎奈,再好的宝贝如今已成了尘封的美人:满是油腻污垢的桌面上放着调味品和杂物,桌腿上还沾附着客人蹭鞋掉下的干泥巴——显然主人并没有把它当成珍贵物件。

国内文玩圈里所讲的黄花梨,又称海南黄花梨,因其成材缓慢、木质坚实、花纹美艳,始终位列中国四大名木之首。眼前这张桌子,虽看上去埋汰老旧,但绝对是晚清官员或文人的心爱之物,不知见证过多少吟诗作赋、品茗对弈的书房雅事,只要稍许擦拭,便会成为无数收藏家梦寐以求的珍品。

漂泊文玩江湖多年的牟凯深知,见到这样的宝物万不可性急,虽然饭馆店主看上去憨厚老实,看上去绝对是个外行,但是如果对他明讲想买这张桌子,即使头脑再简单的人都会警觉:一个外乡人看上一张毫无特色的旧桌子,居然愿意出钱买下,肯定这张桌子是深藏不露的宝贝,因此再笨的人也会精明起来,要不生意难以谈成,要不要价高得让人肉疼。因此,他决定暂不打草惊蛇,先找王豹共同商量个能不动声色便买下桌子的好办法。

以押代买玩伎俩

四个人窝在房间里整整一下午,直到晚上九点多,王豹才和一个同伴出门前往那家饭馆:牟凯已经来过一次,再来容易打草惊蛇,因此王豹决定亲自上阵。

他扮作刚下火车的旅客,和同伴踱进饭馆后,他就成了最善解人意的食客,嘴上说着“人少就别让大桌了”,然后很自然地占用了那张小桌,然后很爽快地点来很丰盛的饭菜,又要了两瓶白酒,之后两个人便边吃边谈起来。

只是,王豹和同伴的话题太多,以至于话多误了酒,眼见着已经到了晚上十点半,两人的白酒都没喝干一杯。饭馆里别的食客都已走光,眼见着他们要耽误自己打烊,店主只好略表歉意地催促二人加快进度。

此时,王豹才终于意识到已经深夜,他连忙道歉,随后便面带为难地表示:自己想来此地进一批钢材,本想好好喝一顿开工酒,但是另外两个合伙人因堵车,一时半会还来不了。反正天气正舒适,不如我们把酒桌搬到外面去吃,如果你想打烊回家便只管回去好了。说着他还略带央求地解释:眼下这个点了,到别处也没有给做酒菜的馆子了。

听他讲完,店主微笑着却未置可否,王豹这才拍了下额头,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对了,我知道你们是小本经营,这些碗筷桌椅都是买来的,这样吧,我给你一千元钱押金,酒吃完了,保证把桌椅码好放在你店门口。反正明天一早我们还要来吃饭,如果东西没少,到时你把押金再退给我。然后,没经店主同意,他又点了肘子、螃蟹等四个硬菜。

很显然,店主被他的言行打动了:买一套新的桌椅盘碗也用不了这些押金,何况人家还一再照顾自己的生意。于是店主开心地应承:“就按您说的办!”然后转身就去忙活酒菜去了。

王豹没动声色,心里却乐开了花:店主已经慢慢进入自己张开的口袋——这正是一下午他精心构思出的“声东击西”之计,明着买只能引起店主警觉,而交押金却让人无法提防。等店主离开后,他会马上带桌子走人。

端上酒菜,店主和王豹将酒桌抬到门外,王豹正要买单并交押金时,不想街上突然又走来三个人,这些人一看就是刚刚下列车的乘客,为首的是一个穿着格子衫的中年汉子,没到店门便嚷嚷着要点菜。老板忙迎上前,歉意地表示不再接客。格子衫顿时不悦,马上怪店主欺客:他们能吃,我们为什么不能吃?

当老板讲清王豹交押金的情况后,格子衫“咦”了一声,竟管起闲事,他走到王豹身边,不阴不阳地说:就算等朋友,也完全可以带酒菜回旅馆吃嘛,这其中怕是有诈吧?

收古董最怕遇到找岔的,王豹心里厌烦,脸上仍笑着:兄弟,做生意最图的就是个吉利,我刚刚坐稳庄,总不能马上让我拔撅吧?

他的话虽圆得非常合理,但是格子衫仍围桌子转看一番,又开口道:那谁知道这桌上,哪个是康熙的盘子,哪是乾隆的碗筷呢?如果你没图人家的古董,敢不敢把押金多交些?

如果继续让他胡搅蛮缠下去,生意非泡汤不可,王豹被逼只能使出大招,他装出被激怒的样子:生意人图的是和气生财,更讲究诚信为本。你这样讲,我还偏不服这个劲!说着,他掏出一张银行卡递给店主:这里面有50万,你可以马上去查一下。说完,他将密码讲了出来。

50万终于将格子衫震得缩了脖子,他再不敢言语,落荒而逃。赶走了这个搅局的,王豹心里更有了底气。

饭馆里就有POS机,店主查清数额后,有些局促不安地问王豹:这么多钱,要不要我给你写一个收条?王豹故作大方地摆摆手:看你也是个实在人,不怕你赖账。说着,他心中暗喜:店主哪里知道,这张桌子一出手,就会在200万以上。

等到店主关门离开时,已经是凌晨一点。王豹耐住性子,一直磨到街头杳无—人,他和同伴趁着夜色,扛起桌子便飞快地奔回旅馆。

反被套路掉进坑

王豹回到旅馆,发现牟凯和另一名同伴竟不见了,他很诧异,明明事先约好在旅馆里等好消息的。正困惑时,牟凯的电话打了过来,电话中他有些生气,让王豹马上找一个出租车,把他们接回去。

原来,牟凯和留守的同伴本来是在旅馆里坐等的,但是十点半时,同伴接到一个电话,然后领回一个满脸热切的汉子:到村里寻宝时,为了多揽点生意,这个同伴发放了很多名片,恰巧这位汉子家中有古董家具,因为白天外出错过了卖的机会,于是按名片上的电话,一路追赶到了城里。

因为大件家具难以携带,汉子只带来两件小的,他从一个蛇皮袋里掏出来后,牟凯眼光一扫,心便咯噔一下:一只是用老竹做成的臂搁,虽材料并不稀罕,但雕刻精美,一看就是出自大家之手。另一件是紫檀的笔筒,雕着惟妙惟肖的喜鹊登梅图案,手法如那只臂搁一致,一眼就能看出属同一人所为。

汉子主动说:自己的祖上曾有人在朝中当过官,家里如今有很多老家具,如果两位有意,我的车就停在外面,可以现在就带你们过去看看。

行里素来讲究“灯下不看木”,因此,同伴建议汉子留下地址,等明天再去。不料,汉子直摇头:自己的儿子马上要结婚,这些日子自己一直忙着装修城里的房子,根本没时间。说完他还怀疑地问:你们不会是初做生意的雏,连晚上看清货的眼力劲都没有吧?

一句激起牟凯颇不舒服:别人不敢说,自己灯下看木也绝对不会失手。于是,他马上决定跟汉子走一趟:两个小物件已證明他出手不凡,家中肯定还有更好的大物件。

到了旅馆外面,牟凯哑然失笑:汉子的车是一辆农用三轮,俗称“三蹦子”。他们刚坐上车,汉子便挂挡上路,很快三轮车便出了城区,驶上了一条乡村路。

车在黑夜中七曲八拐,足足走了一个多小时,最后,总算停在一个偏远村庄的胡同里,汉子带他们走进一个破旧的院落,只见正房里果然有一些旧家具。只是牟凯转了一圈,发现家具虽旧,可是材质一般,最好的不过是一只楸木做的柜子,这些家具的档次离那两个小件相去甚远,在山东本地很容易就能收到。因此,他表示只想买臂搁和笔筒。汉子一听慌了神,他殷勤地烧水泡茶,恳求牟凯来个一枪打。为了得到那两个中意的小件,牟凯勉强同意了,随后,双方就价格问题,展开了长时间的拉锯战。

可是,谈来谈去,最后汉子的态度越来越差,这也让牟凯没了耐性,他委婉地表示不想买了,买卖不成仁义在,再麻烦你把我们送回去吧。不料,见生意不成,汉子马上冷了脸:我拉你们来是为了卖货的,既然你们不买,那我也不负责送了。然后便气极败坏地将他们推出家门。

收到牟凯发来的位置,王豹马上到街上拦出租车。深夜的出租车很少,大多只在城里转,一听说去偏远的乡下,或干脆拒绝,或要价离谱。王豹气不过:真把我当冤大头了!他告诉牟凯,你们委屈一晚再回来吧。

牟凯和同伴只好找了个草垛,随便对付了一晚上。等天亮后,两人才坐上乡村公交又返回城里。两人走进旅馆时,已经将近上午十点。

回来后,牟凯便欣喜地先去看那张黄花梨书桌。可是看过后,他连呼“不好”,桌子被人调包了!他告诉王豹:这张桌子虽然造型、色泽都和黄花梨相仿,但实际用的是普通的草花梨,并且人为做旧,市价不过一两万元。

王豹目瞪口呆,他马上想到50万的押金还在店主手里,于是想马上把桌子搬回去,要回押金。牟凯摆摆手阻止他:不用费那个劲了,看似憨厚的饭馆店主却从容玩掉包计,横插一杠的格子衫只为哄抬价码,适时出现的卖家具汉子截断后路,这绝对是一个为我们设计好的坑啊,别说已经错过了要押金的时间,就算在约定时间,只怕那笔钱也难要回了。

经他提醒,施惯了套路的牟凯也能自认倒霉,他一屁股坐在床上,一再慨叹:想不到算计惯了别人,有一天也会马失前蹄!

编辑平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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