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望20世纪国外马克思主义研究的未来发展走向

2019-02-18 21:12张亮
社会科学家 2019年12期
关键词:东欧思潮世纪

张亮

(南京大学马克思主义社会理论研究中心暨哲学系,江苏 南京 210023)

经过新中国成立以来70年尤其是改革开放以来40年的不懈开拓,我国的国外马克思主义研究已经成为一门显学。当前的国外马克思主义研究无疑是极其繁荣的,最直观的证据就是我们与研究对象即国外马克思主义思潮的时间距离在显著缩短:过去,一种国外马克思主义思潮只有获得一定世界性影响后才可能成为我们的研究对象,此时,其发展往往已经结束,至少接近结束;现在,一种新的国外马克思主义思潮甫一出现,很快就会被中国学者发现、“围观”,进而译介、研究甚至追捧。姑且不论时间距离趋近消失的好与坏,这一现象的凸显本身就在提醒我们:到了必须关注国外马克思主义研究可持续发展问题的时候了!国外马克思主义研究未来应当如何可持续地深入发展呢?我认为,除了密切追踪21世纪以来国外马克思主义的当代发展,[1]站在新的时代方位上再访20世纪国外马克思主义,已经变得越来越具现实性。具体说来,深耕“西方马克思主义”,重访东欧新马克思主义,转向以问题为中心的理论反思,是未来20世纪国外马克思主义研究可能大有作为的三个方向。

一、深耕“西方马克思主义”

“西方马克思主义”是改革开放以来国内学界在国外马克思主义研究中着力最多、成果也最多的一个领域。2000年以前,对绝大多数国内学者来说,“西方马克思主义”与国外马克思主义几乎是可以画等号的。随着“‘西方马克思主义’之后”与“‘西方马克思主义’之外”这两个问题被提出,国内学界逐渐认识到:国外马克思主义是一个复数,佩里·安德森定义的“西方马克思主义”只是20世纪国外马克思主义思潮中影响最广泛、最深远的一个,在它的同时代及其逻辑终结之后,还存在着其他潮流。于是,长期雄霸国外马克思主义研究绝对主体地位的“西方马克思主义”研究逐渐走下王座,身后留下一个群雄并起、众声喧哗的“战场”。不过,“西方马克思主义”研究从来都没有远去,始终以某种方式保持着自己的在场。

再访20世纪国外马克思主义,为什么首先必须回到“西方马克思主义”呢?

第一,“西方马克思主义”是列宁主义之后成就最高、影响最大的国外马克思主义思潮,为批判地理解20世纪以来资本主义的当代发展提供了基本的理论框架。基于对19世纪中后期资本主义发展和无产阶级运动现实的科学认识,马克思恩格斯始终坚持认为,多个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的联合革命行动“是无产阶级获得解放的首要条件之一”,[2]“欧洲工人阶级的胜利,不是仅仅取决于英国。至少需要英法德三国的共同努力,才能保证胜利。”[3]俄国十月革命的胜利给西欧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的马克思主义者带来巨大思想震动,促使他们去思考、研究当代资本主义怎么了、马克思主义政党怎么了,“西方马克思主义”由此登上历史舞台。无论怎么批评“西方马克思主义”从实践退回到理论、从政治经济学退回到哲学,我们都必须看到,“西方马克思主义”努力站在马克思主义的立场上,聚合新的理论资源,批判地认识20世纪发达资本主义的新现象新变化,探索新的历史条件下社会主义革命的可能性与新战略,使诞生于19世纪的马克思主义获得了一种20世纪的当代形态,并得到人们广泛重视,产生世界性影响,跻身20世纪西方四大哲学主潮之列。[4]作为一种思潮,“西方马克思主义”无疑已经终结了,在它终结的基础上,诞生了诸多当代国外马克思主义思潮。尽管每一个当代国外马克思主义思潮都以不同的方式宣称自己超越了“西方马克思主义”,但事实上它们都没有能够实质性地超越“西方马克思主义”确立的当代资本主义理解框架体系。应当讲,“西方马克思主义”是我们批判地理解当代资本主义的一座无法超越的纪念碑。

第二,“西方马克思主义”在客观上开创了一种新的理解路径,深刻影响了20世纪以来欧美马克思主义阵营的马克思观。从根本上讲,“西方马克思主义”是一个致力于批判地理解当代资本主义现实的思想流派。因为坚信马克思主义是理解现实的科学的理论武器,所以,从卢卡奇、柯尔施、葛兰西以降,“西方马克思主义者”不断回到马克思,对什么是马克思主义以及如何坚持和发展马克思主义,留下了大量富有创造性的学术思考。这些既不同于第二国际也不同于苏联马克思主义的思考,深刻影响了20世纪以来欧美马克思主义阵营的马克思观。“西方马克思主义”的理解路径有三个关键点:首先是哲学的深度,就是把马克思从第二国际主流的实证主义理解传统中拯救出来,恢复了马克思、马克思主义与哲学的内在关系;其次是政治的维度,就是在与苏联马克思主义的竞争性对话中凸显了马克思、马克思主义与现代民主政治的内在关系;最后是思想的高度,就是在与同时代资产阶级学院主流的批判对话中区分了马克思的观点和方法,彰显了形成于19世纪的马克思主义作为资本主义社会的自我批判的恒久价值。可以这么讲,离开“西方马克思主义”,我们很难想象马克思和马克思主义的当代学术形象将会是什么样子。

第三,“西方马克思主义”深刻介入改革开放以来我国马克思主义理论与学术的发展进程,是国外马克思主义思潮中真正产生了显著中国效应的一个流派。互联网时代降临以来,各种国外马克思主义思潮竞相涌入中国,吸引了中国学术界乃至一般知识界的目光,捧红了诸如齐泽克等不少“网红”学者。不过,在影响的深度和广度上,没有哪一个国外马克思主义思潮能够与“西方马克思主义”相提并论:借助“西方马克思主义”的思想启迪,我们实现了思想解放,挣脱了教条主义马克思主义的桎梏;与20世纪西方哲学主流实现交流、交融,完成哲学立场和哲学观念从传统到现代的升级换代;重新思考什么是社会主义、什么是资本主义,推动了马克思主义观的与时俱进发展;引入新的视角、新的资源,探索对当代中国伟大复兴进程中的新现象新问题的深入理解;获取新的论题、新的范式,推动马克思主义发展史研究不断走向深入,彻底摆脱学徒状态,成为欧美学界的平等对话者。从某种意义上讲,脱离“西方马克思主义”,我们就难以实现对当代中国马克思主义思想生产与学术生产的全面自我理解。

大约在新旧世纪之交,国内学界就基本实现了“西方马克思主义”研究的全覆盖。那么,20年后的今天,我们应当怎样深耕“西方马克思主义”呢?

首先是对“西方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的重新解读。对于《历史与阶级意识》《狱中札记》《启蒙辩证法》《辩证理性批判》《单向度的人》《否定的辩证法》《读〈资本论〉》等“西方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我们过去不乏深入的解读,今天为什么还要重新解读呢?原因就在于过去的解读存在不可避免的时代局限性。第一,存在决定意识,过去我们所处的现代化进程尚未达到这些经典著作得以形成的相应阶段,这种客观的时代差距使得当年我们不得不在相当大的程度上依靠想象力来补充理解力。今天,随着这种时代差距的消失,我们的重读必将能够看到有所不同的思想世界。第二,观察渗透理论,过去尚未走出传统的我们,与今天站在现代高度的我们,眼中的这些经典著作自然是不一样的。第三,文本影响精度,过去我们的解读主要依靠有限的中译本,今天,当我们有能力基于原文原著、辅以丰富的权威研究文献进行重新解读时,描绘出来的思想景观自然会更清晰、更准确、更生动。

其次是对“西方马克思主义”发展全史的当代中国建构。“西方马克思主义”概念及其基本历史框架是由佩里·安德森在1974年建构出来的。[5]此后,西方学界很快就接受了这个理念,在安德森提供的历史框架内进行大量卓有成效的研究,使人们对这段历史的每一个流派、每一个人物、每一个阶段都有了非常深入的认识。然而,出于对宏大叙事的拒斥,西方学界迄今为止都没有提供一种完整的“西方马克思主义”发展史总体叙事。今天,这一任务已经摆在了重新回到“西方马克思主义”的中国学界面前。建构“西方马克思主义”发展史必须正确处理:第一,思想史和社会史的关系,就是不能脱离20世纪资本主义发展史,抽象地理解“西方马克思主义”的思想发展;第二,马克思主义与非马克思主义的关系,就是不能脱离与20世纪西方资产阶级思想主流的互动关系,片面理解“西方马克思主义”的形成与发展;第三,局部与整体的关系,就是不能脱离“西方马克思主义”这个总体,孤立地审视具体的流派、人物、阶段;第四,要在20世纪马克思主义发展史的完整语境中,揭示“西方马克思主义”与同时代其他马克思主义传统的对话、批判、互动关系。

最后是对“西方马克思主义”重要思想家的深描。在半个世纪的发展过程中,“西方马克思主义”贡献出了卢卡奇、葛兰西、本雅明、阿多诺、马尔库塞、阿尔都塞等重量级思想家。他们已经超越了“西方马克思主义”的边界,对当代西方思想产生了更加持久广泛深刻的影响。对于这些“西方马克思主义”的重要思想家,仅仅聚焦其作为“西方马克思主义者”的高光阶段已经不再足够了,今天的我们有必要让我们的研究覆盖他们思想发展的全过程和全方位,以更加完整深入地揭示他们思想的精髓及其有效射程。

二、重访东欧新马克思主义

东欧新马克思主义很大程度上是一个晚近的中国“发明”。新中国成立后,国内学界对社会主义阵营的东欧理论家包括所谓的“异端”理论家一直有所关注。不过,在新世纪之前,基本上是把那些“异端”理论家理解为苏联马克思主义“正统”中的“异端”,而非“正统”外的“异端”。2001年,衣俊卿等出版《20世纪的新马克思主义》一书,在东欧新马克思主义的篇目下,用了近130页的篇幅对50年代以后的东欧“异端”马克思主义理论家群体进行初步图绘,[6]引发人们对“西方马克思主义”之外20世纪欧洲其他马克思主义思潮的新思考。经过此后近10年的不断开拓,国内学界逐渐完成了对东欧新马克思主义的理论建构:在20世纪50年代以后,在探索不同于苏联模式的社会主义实践基础上,南斯拉夫、匈牙利、波兰和捷克斯洛伐克等东欧社会主义国家里涌现了一批具有世界性影响的“异端”马克思主义理论家。他们从苏联马克思主义传统而来又反思、批判苏联马克思主义,受到“西方马克思主义”、存在主义等当代西欧哲学主流的重要影响而又不失自己的理论特色,在马克思思想的阐述,社会主义理论与实践、历史与命运的反思和社会主义改革的理论设计,现代社会理论等方面做出了有影响的理论建构,共同构成了一个独立的马克思主义理论流派。[7]

再访20世纪国外马克思主义,为什么需要回到东欧新马克思主义呢?

首先,东欧新马克思主义致力于思考什么是社会主义、怎么建设社会主义这两个根本问题,其探索对当代中国具有重要意义。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南斯拉夫、匈牙利、波兰、捷克斯洛伐克等东欧国家在苏联的支持下并以苏联为样本建设社会主义。在不同的国情实际中,苏联社会主义模式既有的问题、局限乃至缺陷遭到暴露甚至放大,从而激发了这些国家的马克思主义者反思苏联社会主义、探索符合各自国情的社会主义道路,南斯拉夫实践派、匈牙利布达佩斯学派、波兰新马克思主义、捷克斯洛伐克新马克思主义由此孕育形成。在苏东剧变之前,东欧新马克思主义的发展大体可以划为两个阶段:20世纪50年代中后期至70年代中期,相关流派及其代表人物亲自参与各自国内的改革实践,同时进行理论思考和建构;70年代中期至90年代初期,各个流派都受到不同程度的压制,被迫进行艰难反抗,同时转换视角进行新的理论思考。应当讲,东欧新马克思主义的不同流派,同一流派的不同阶段,其立场定位、关注重点和观点表达等都有不小的变化,但有一点是共同的,就是它们始终努力思考并解答什么是社会主义、怎么建设社会主义这两个根本问题。尽管东欧新马克思主义的这些思考绝大多数没能投入实践进行检验,且最终归于失败,但对于正在奋力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中国共产党人来说,它们都是弥足珍贵的。

其次,东欧新马克思主义致力于对马克思和马克思主义的再阐释,其成果对当代中国马克思主义学术界至今仍具有重要借鉴价值。反思、批判苏联马克思主义,是东欧新马克思主义理论家的核心工作之一。在他们看来,苏联马克思主义固守斯大林模式,窒息了马克思思想的活力,因此,必须重新阐释马克思思想的本体、方法、出发点以及概念范畴、理论逻辑等,使之重新获得现实解释力和说服力。早在20世纪50年代末60年代初,东欧新马克思主义代表人物的论著就开始被译介进入中国,比较著名的有沙夫的《马克思列宁主义真理论的若干问题》《历史规律的客观性:马克思主义史学方法论的若干问题》《人的哲学》,弗兰尼茨基的《马克思主义史》,等等。它们对当时国内的马克思主义哲学基本原理、马克思主义发展史学科的发展产生过相当深入的影响。改革开放以后,我国理论界经历了和东欧新马克思主义兴起阶段类似的反思苏联马克思主义阶段,后者对马克思尤其是青年马克思的许多理论问题的探讨,比如实践、人道主义、异化、人的存在和本质的冲突、实际的需要和人的基本能力、解放等,对当时国内理论界的思想解放发挥了相当大的作用。应当讲,东欧新马克思主义对马克思和马克思主义的再阐释,在马克思和马克思主义学术形象的当代中国建构中留下了相当深刻的印记。

最后,在具有相对重要性的20世纪国外马克思主义思潮中,东欧新马克思主义是难得的、至今仍未得到充分发掘的“矿脉”,值得国内学界进行“追加投资”。苏东解体后的发展姑且不论,东欧新马克思主义也经历了近40年的发展,涉及四个国家、两个代际、十余位思想家,有影响的论著也有几十部之多。在20世纪国外马克思主义理论图景上,此等规模的思潮并不多见。然而,东欧新马克思主义多少有点“生不逢时”,改革开放以后长期被“西方马克思主义”的光环笼罩,没能得到系统深入的研究。直到新世纪后,在相关学者的大力推动下,这种状况才得到实质性改变:20年来,先后组织翻译出版东欧新马克思主义代表性作品近50种,通过的相关博士学位论文超过20种,出版研究论著10余种,发表论文数百篇。不过,与东欧新马克思主义的丰富性相比,当前的研究还是不充分的,值得进行更深入的开掘。

20年后重访东欧新马克思主义,有哪些课题值得优先研究呢?

第一是东欧新马克思主义定义域的再审视。按照目前流传最广的定义方式,东欧新马克思主义是四个主要流派、两个代际、十余位思想家、超过半个世纪的思想发展历程,其发展在20世纪90年代初苏东剧变后依旧得到延续,直到这些思想家最终全部凋零。但事实上我们看到,20世纪70年代中期以后,相当数量的东欧新马克思主义思想家,如波兰的科拉科夫斯基、捷克斯洛伐克的科西克、布达佩斯学派的赫勒、马尔库什等,被迫离开祖国,移居西方国家。随着生活场景的转变,他们的思想也开始发生微妙的变化,越来越西方化,到了苏东剧变之后,差不多都已经进入了西方思想主流。到了这种地步,他们还是东欧马克思主义思想家吗?换言之,作为20世纪国外马克思主义思潮的东欧马克思主义还继续存在吗?今天,我们有必要对这个基本问题进行再审视,以为未来的深入研究确定坚实的新起点。

第二是东欧新马克思主义语境化的再探索。只要略加浏览研究文献就会发现,迄今为止,我们对东欧新马克思主义的所有研究几乎都是基于英文文献完成的!也就是说,我们不是在东欧新马克思主义得以形成发展的本土语境中阅读、理解、评价它们的。这种研究方式自然有其历史合理性,但其局限性更是显而易见的。如果今后我们能够基于东欧新马克思主义的母语文献,在与其母语研究者的直接交流中,回到它们当时的社会历史语境,然后重新阅读那些思想家的著作,相信一定能够看到与今天有所不同的思想图景!

第三是东欧新马克思主义社会历史效应的再评估。20世纪50年代中期,东欧新马克思主义应运而生,此后,一方面深刻介入各自国家的政治改革和社会运动,另一方面还溢出社会主义阵营的边界,对同时代的欧美新左派运动产生了一定程度的影响。这种显著的社会历史效应是其他20世纪国外马克思主义思潮所罕有的。东欧新马克思主义为什么会具有这种社会历史效应?其作用机制是什么?规模和程度怎样?应当如何评价?对于当代中国马克思主义理论界有什么启示或镜鉴?这些都值得深入研究。

第四是东欧新马克思主义学术观点的再辨析。东欧新马克思主义对马克思和马克思主义的理论和历史留下了非常丰富的学术阐释,其中相当数量的观点已经以潜移默化的方式进入我们的知识体系。究竟应当如何看待这些学术观点?今天的中国马克思主义理论界有必要基于我们自己的独立研究,做出自己独立的再判断和再选择。

三、转向以问题为中心的理论反思

当代中国哲学家冯友兰先生有一个流传很广的说法,就是哲学史家“照着讲”,而哲学家不仅要能“照着讲”,更要能够“接着讲”。所谓“照着讲”,就是忠实于历史中的经典,讲清楚文本说了什么以及为什么这么说。所谓“接着讲”,就是要立足于讲述者所处的当下时代,按照经典文本开辟的道路,讲当下的话,并且讲出当下的新意来。不想做元帅的士兵不是好的士兵。不想有自己理论创新的哲学史工作者也不是好的哲学史工作者。中国学者研究20世纪国外马克思主义,说到底,是希望通过研究、把握蕴含在20世纪国外马克思主义思潮中的问题,更好地理解中国自身的发展,发现并解决中国问题,构建中国特色哲学社会科学,也就是希望通过“照着讲”学会“接着讲”。如果说过去我们主要是开展以人物、流派为中心的思想史研究,努力照着讲清楚、讲明白,那么,未来我们必须尽快转换观念,转向以问题为中心的理论反思,接着讲好我们自己的故事。

第一,转向对20世纪国外马克思主义发现的重大问题的整体理论反思。衡量一个思想家、一个思想流派的地位和价值,关键是看他们是否提出了具有重要性的问题。“一个时代的迫切问题,有着和任何在内容上有根据的因而也是合理的问题共同的命运:主要的困难不是答案,而是问题。因此,真正的批判要分析的不是答案,而是问题。”那么,什么是问题呢?马克思说:“问题却是公开的、无所顾忌的、支配一切个人的时代之声。问题就是时代的格言,是表现时代自己内心状态的最实际的呼声。”[8]20世纪国外马克思主义为什么值得我们不断研究?说到底,就在于他们提出了一系列重大问题,如物化和异化问题、意识形态批判问题、技术批判问题、实践问题、人道主义问题、生态问题、空间批判问题,等等。关于这些问题,具体的人物、流派说了什么,经过前几十年的研究,我们已经很清楚。未来的研究需要关注的是:他们是如何发现这些问题的?又是如何创新术语以响亮的方式提出、言说这些问题的?最后是如何把这些问题及其术语上升为时代的问题从而掌握话语权的?

第二,转向20世纪国外马克思主义发展中自身存在的重大问题的理论反思。在《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中,马克思指出:“哲学家们只是用不同的方式解释世界,问题在于改变世界。”[2]也就是说,马克思主义绝不是要在对世界的解释中确立自己绝对无误的世界观地位,而是要在对世界的改造中实现自身、消灭自身。反过来说,马克思主义理论的幸存乃至繁荣,不过意味着理论实现自身或消灭自身的前一个时机已经被错过!20世纪国外马克思主义在理论上取得了那么巨大的成就,但为什么始终未能实现从理论向实践的转化、召唤出成功的社会革命?深刻揭示和批判了当代资本主义统治的各种秘密,但为什么资本主义统治反倒变得貌似更加巩固?设计出了那么多振奋人心的革命乌托邦方案,但为什么工人阶级运动和工人阶级政党的基础反倒越来越薄弱?等等。这些重大问题都值得我们进行深入的反思。

第三,转向20世纪国外马克思主义与中国有关的重大问题的理论反思。从表面上看,20世纪国外马克思主义与当代中国直接有关的论述并不多,但深入思考就会发现,前者与下列三大问题有关的论述都与中国内在相关:首先,什么是马克思主义?应当怎么坚持和发展马克思主义?其次,什么是社会主义?应当如何建设社会主义?现实社会主义究竟存在什么缺陷以及是否可以避免?最后,资本主义究竟发生了什么变化?其前途命运是否改变了?我们必须对这些问题进行深入思考并给出自己的回答,因为历史已经将繁荣发展21世纪马克思主义的重任交付给中国马克思主义理论界。回答这些问题的过程,也就是我们“接着讲”的理论创新过程:“当代中国正经历着我国历史上最为广泛而深刻的社会变革,也正在进行着人类历史上最为宏大而独特的实践创新。这种前无古人的伟大实践,必将给理论创造、学术繁荣提供强大动力和广阔空间。这是一个需要理论而且一定能够产生理论的时代,这是一个需要思想而且一定能够产生思想的时代。我们不能辜负了这个时代”![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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