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亚
近代工业革命以来,技术创新给人类带来了巨大的经济增长和社会进步。特别是二次世界大战以后,无论是老牌的发达国家,还是新兴的发展中国家,纷纷以促进经济快速增长、大幅度提高国民生产总值为目标,以大规模工业化为主要内容,以技术创新和引进先进技术为手段,大力发展社会生产力,促使经济迅猛增长,推动人类社会从农业文明迈向工业文明。然而,科学技术创新在造福于人类的同时,也给人类社会以及人类赖以生存的自然环境带来了一系列消极、负面的影响。
审视科学技术应用导致的生态环境和社会问题的原因,涉及到器物、制度和观念诸多层面,其中技术创新价值观的认识偏差是造成科学技术负面效应的深层次原因。由于传统技术创新是建立在“粗放型”生产基础之上的,以短时间内获得经济效益最大化为目标,创新主体往往仅仅将科学技术视为从自然界获取财富的工具,只关注现实的、眼前的、局部的、直接的、暂时的利益,忽略了技术创新可能对生态环境、人类社会和人的发展带来的潜在的、深层的、整体的、间接的、长远的负面影响,其结果必然是生产效率的极大提高和物质财富的快速积累以自然资源的大量耗费和生态环境的极大破坏为代价。这不仅严重威胁着人类的生存和发展,而且严重地阻碍了人的自由和全面发展。因此,必须反思工业文明时代的传统技术创新价值观,构建生态文明新时代技术创新价值观。
人类进入工业文明时代以来,科学技术的迅猛发展及其在生产上的有效利用极大地增强了人类改造自然的能力,人类逐渐形成了运用科学新发现创造新技术以征服自然的技术创新价值观。在这种观念支配下人类仅用了三百多年的时间便创造了远远超过以往一切时代的巨大生产力和物质财富。然而,工业文明时代的技术创新价值观是一把双刃剑,科学技术工具化的价值取向带来了诸多负面影响,尤其是20世纪下半叶以来引发了以能源耗竭、耕地锐减、环境污染、物种毁灭、生态失衡等为主要表现的“全球性生态危机”。同时,传统技术创新价值观也给人类自身的发展带来人的机器化、劳动异化等困扰。这就迫使人类不得不重新审视传统技术创新价值观,集中体现为对“控制自然”、“工具论”和“经济增长主义”等传统观念进行反思。
“控制自然”的理念,源自西方基督教《圣经·创世纪篇》中“上帝进行穿凿的故事宣布了上帝对宇宙的统治权以及人对地球上具有生命的创造物的派生统治权”①。这就是说,全能的上帝创造了优越于其他生物的人,人凭借着理性、智慧和知识,替上帝行驶着对自然的统治权,由此逐渐形成了这样一种生态伦理思想——人是自然的主人。弗兰西斯·培根(Francis Bacon)的“知识就是力量”这一理念的提出,也为“控制自然”的技术创新价值观奠定了理论基础。这一理念的完整表述是:“知识能使人们的思想文雅、大度,适度和柔顺地进行统治;而无知使得他们粗暴、专横和抗逆。”②由此开启了人类广泛地将工具、仪器作用于自然的历史。“控制自然”的技术创新价值观发展到当代,导致人们丧失了对自然的尊敬,人类借助于科学技术对自然的控制来满足自身的需求,最终走向对自然的滥用乃至掠夺。这里主要从生态伦理和社会伦理两个方面对控制自然的技术创新价值观进行反思。
在生态伦理方面,人类逐步形成了对待自然的实用主义思想观念,即自然对人的意义和价值已经变得十分简单和纯粹——自然对人的有用性。威廉·莱斯(Les William)揭示了人们进入工业文明时代后在对待人与自然之间的关系问题上价值观的颠覆性变化,“人们的关注点从自然是一种奇异的过程和新的力量转向了发现、研究和形成对人的目的有用的那些自然力量所依靠的工具和仪器”③。人们坚信随着新技术层出不穷的诞生,人类驾驭自然的能力势必愈来愈强大,人类终将可以凭借先进的科学技术控制和主宰自然。因此,人类不再敬畏自然,而是把自然作为功利的对象,对自然实行着居高临下的控制;以人类的短视的个别利益为元价值,同自然建立了一种直接的、片面的物质利益关系;各种高新技术被不加束缚、不加调整、不加遮挡地用于掠夺自然资源,导致对自然生态平衡的严重破坏。人类活动日益威胁着地球上一切有机生命物的供养基础,人与自然之间的关系也因此越发不和谐。人类运用科学技术改造自然的初衷原本是为了使自己的生活越来越美好,然而对科学技术的滥用却使人类愈来愈远离乃至失去自身赖以生存和追求的幸福伊甸园。
控制自然与控制人看似根本不同的两个领域,其实,技术的发展从一开始就将两者内在地联系在一起。迄今为止的历史表明,控制自然远未成为人类共同的事业,工业文明时代的技术在很大程度上是少数人和统治集团谋取自身利益和权力的手段,技术成为了社会控制的新的形式,形成了技术的极权。生态环境问题本质上是少数人和统治集团为了追逐利益最大化而滥用技术造成的,借助先进技术控制自然是为了维系和巩固其统治地位,归根到底是为了实现对他人的控制。随着生产对资源能源依赖的日益增强,和不断增长的人口对生存必需品需求的日益增多,工业文明在多大程度上控制着自然,就在同样或者更大的程度上控制着人。
工具论的技术创新价值观以“拜物教唯物主义”的资本主义意识形态为依托,形成了这样一种价值观:将人与自然的关系简化为“工具作用于自然”的过程。工具论的技术创新价值观给人类带来了巨大的精神烦恼、价值迷茫和信仰危机。
现代技术重塑了人在社会中的角色及其人们之间的社会关系,根本改变了人们的生活习惯、思想观念和思维方式。人被物化和数字化,在生产生活中,人的四肢高度依赖机械制造物,加剧了对物的崇拜和对机器的神话,工具占据着主导地位,人被掩盖了主体性的存在成为工具的附属物;同时,在这个数字化的时代,人的智力活动高度依赖计算机,数字化成为竞争时代的高效率工具,人的活动被深深地打上了数字符号的烙印,人在智力物化的“人造物”面前显得那么软弱无能。技术优化过的“新人种”取代着现在的人,导致人的生活习惯、理解能力、自我意识、时空观念、社会关系和伦理道德等都被重构。对技术的使用者——人来说,没有从道德上对技术加以考虑的空间余地,只能不加选择地接受技术和迫使自己为技术而改变。所以才会有人们惬意地享受着现代技术带来的种种便利,心甘情愿地为现代技术的发展让步,舒舒服服地享受着被技术高效控制的这种不自由。人已经被降低为技术物,人造物取代着人类自身。工具论的技术创新价值观造成了严重的社会后果。
一方面,导致社会价值观的异化。技术创新的迅猛扩张为人类攫取自然资源和控制自然提供了愈来愈强有力的工具,而技术使用上的工具理性取向,使物质财富占有的多寡成为衡量人的价值大小的唯一尺度。这种见物不见人的价值观忽视和削弱了人在精神层面的追求,将人作为经济增长的工具和手段,扭曲了人的“价值”和“意义”向度,造成了单向度的人。人被异化为物,变成了生产和消费过程的附属品,迷失在精神道德弱化的价值世界,由此引起观念腐朽、精神空虚、道德滑坡、犯罪频发、环境污染等后果,最终恶化了经济发展环境,破坏了社会生态平衡,致使经济发展空间越来越狭窄。
另一方面,忽视了劳动主体在生产力中的作用。工具论的技术创新价值观,片面地追求发挥物的最大功效,而忽视了人这个生产力中最活跃、最积极、最革命的因素。社会价值观的异化导致人们迷恋利益驱动而忽略精神追求,从而削弱了劳动主体的能动意识,工人劳作的积极性、主动性和创造性得不到充分调动,丧失了劳动热情,致使经济效益和企业生产都得不到良好实现。
我国自上世纪80年代以来的很长一段时期里,深受工具论的技术创新价值观的影响,片面强调科学技术的生产力功能,热衷于利用新技术大规模攫取自然资源和追逐经济效益,由此付出了沉重的资源环境代价和社会成本,致使自然资源和生态环境成为我国经济与社会可持续发展的最大制约因素。同时,一味追求借助新技术实现经济高增长,甚至将物质财富增长作为衡量地区发展的唯一尺度,忽视了“发展为了人民”的根本宗旨,造成了人与自然、人与社会的不和谐发展。
由表2可知,Fe在-2+1 mm粒级含量较低,在其他粒级含量基本一致;Sn在-1 mm粒级含量较大,但分布率小;Pb、Sb分布规律相似,粗粒中含量大,细粒中含量小;Zn在-1 mm粒级中含量和分布率小,在其他粒级相近。
20世纪50年代以来,和平与发展逐渐成为当代世界的两大主题。发达国家和战后走上独立发展道路的新兴国家抓住相对和平和新技术革命的机遇,开始把着力发展本国经济作为基本国策,强调技术创新是实现经济高速增长的根本途径,逐渐形成了“经济增长主义”的技术创新价值观,即技术创新以促进经济增长为目的,在科学技术新知识的基础上研发新设备、新工艺和新产品,以实现国家或地区经济的迅猛增长。经济增长无疑是社会发展的引擎,是社会进步不可或缺的基础,技术创新服务于经济增长有其合理性。然而,技术创新如果只是片面地关注能否带来经济增长,进而忽视由此可能对生态环境和社会发展产生的负面影响,势必会造成环境污染、生态失衡、资源锐减、分配不公、贫富悬殊、人口骤增、疾病困扰、战争频发、政局动荡等恶果。这种“有增长无发展”的结果迫使人们不得不反思经济增长至上的技术创新价值观。
首先,正是在“经济增长主义”技术创新价值观的支配下,二战后许多国家依靠新技术革命中不断涌现的新技术,迅速实现了“高投入、高消耗、高污染、低效益”的粗放型经济增长。这种竭泽而渔、杀鸡取卵的“经济增长主义”使自然资源、生态环境不堪重负,资源枯竭和环境恶化正在成为制约越来越多国家可持续发展的最大障碍。
其次,技术创新单纯追求经济增长,颠倒了人的发展与经济发展之间的关系。依靠技术创新实现经济增长无疑可以为社会全面进步奠定经济基础,但技术创新如果只是纯粹为了经济增长,即“只要技术上能做到的就一定尽最大努力去做”以实现“效率最大化”,从而忽视社会诸方面协调发展尤其是以人为本这个根本宗旨,那实质上是技术异化,即“人为的技术”已经不再“为人”。其实,衡量一个国家的发展水平绝非只是经济指标,技术创新要有益于促进人的全面发展。联合国开发计划署自上世纪90年代以来新增“人类发展指数”作为衡量一个国家发展水平的重要指标,即以“预期寿命、教育水准和生活质量”三项指标作为基础变量、根据一定的计算方法建构的综合评价指标。而单纯地追求国内生产总值国民生产总值已无法满足也不符合衡量人类文明发展程度、社会发达程度和人们生活幸福指数的要求。
再者,片面的经济增长导致人们“消费观的异化”。随着传统物本主义技术创新价值观这种主流意识形态的影响不断深入,全球范围内掀起了一股“经济—社会—政治”思潮。新自由主义认为,个人自由需要通过市场中的自由消费来实现。惟有消费能够带来快乐,才能实现个人自由。正如埃利希·弗洛姆(Ehrlich Fromm)所说:“今天,人们买来物品是为了扔掉它。今天的口号是:消费,别留着。……今天的座铭是:东西越新越好。”④这种“消费主义”的价值取向,主题就是鼓励人们努力赚钱并及时消费。这种不健康的消费观表现在技术创新价值取向上,新产品研发不再以品质优良、经久耐用为目标,而是追逐形式时尚、耗料奢华,千方百计诱导消费者无序消费、过度消费,从而使广大消费者把目光聚焦于商品的“时尚价值”而不是“使用价值”,形成一种“奢侈型”消费观,即消费不是为了满足生活需要而是为了炫耀。这种以“阔气”为荣耀、视节俭为“寒酸”的“奢侈型”消费观,与中华传统文化倡导的“崇俭黜奢”的价值观背道而驰,导致了资源能源的肆意浪费和生态环境污染,败坏了社会道德风气、削弱了社会的创造力和凝聚力。
正是在反思工业文明时代科学技术应用对生态环境、人类社会和人的发展造成的巨大的负面影响的过程中,人类开始走向生态文明新时代。新时代迫切要求人类摒弃传统技术创新价值观,构建与生态文明相适应的技术创新价值观,即:摒弃控制自然的技术创新价值观,树立生态化的技术创新价值观;摒弃工具论的技术创新价值观,树立人性化的技术创新价值观;摒弃经济增长主义的技术创新价值观,树立环境保护优先的技术创新价值观,推动技术创新朝着促进人与自然和谐共生、人的自由全面发展、经济与社会可持续发展的方向健康发展。
所谓技术创新生态化,是以系统学理论为指导,把“生态—经济—社会”视为有机联系的整体系统,将生态学原理与方法运用于技术创新的各个环节,优先考虑自然资源与生态环境的承载力,使技术创新有机地融入自然生态系统的“物质—能量—信息”循环过程,力求以最小化的资源消耗与环境污染获得合理的产量和收益,促使技术创新所带来的经济增长与生态环境形成良性循环,实现人与自然和谐共生。
树立生态化的技术创新价值观,意味着技术创新要在理念上实现从控制自然、征服自然向尊重自然、保护自然的根本转变,要从传统的寻求补救性措施向探究预防性对策转变。这就要求技术创新活动从立项到实施始终贯穿生态化理念,立项前必须进行生态化评估,充分预见技术创新对生态环境可能造成的危害,寻求减少资源和能源消耗的优化方案,超前作出科学决策,以尽量避免或较少造成生态环境危害,使经济发展与环境保护朝着协同共进的方向发展。具体到技术创新实践活动中,主要集中在产业生态化、企业生态化、生产工艺生态化、产品生态化四个方面。
第一,产业生态化。在技术创新实践中,依据生态经济原理和生态规律发展产业,以建构产业系统、自然系统与社会系统之间的优化耦合体系为目标,建立资源节约型和环境保护型的产业结构体系;在不超出自然系统承载力的前提下充分利用自然资源,在产业内部和产业之间合理配置生态要素,促进产业活动与资源、环境之间的良性循环,实现产业的高效产出和环境资源的持续利用。通过技术创新促进产业内在结构和产业之间结构的生态化,仅仅依靠产业自身的技术创新实践是远远不够的,需要从中央到地方各级政府预先做好产业发展规划顶层设计,从产业布局和政策层面为产业技术创新生态化提供保障。
第二,企业生态化。企业是技术创新的主体,要将绿色技术创新理念贯穿于生产经营的全过程,依据生态化评价指标体系对特定的生产系统、自然系统、经营系统进行耦合优化,提升企业生态位;充分、高效、科学、合理地利用资源能源,大力开发高效新能源,努力探究节能减排新技术,不断提升“三废”处理能力,积极研发低碳和绿色新产品,从而使企业在绿色技术创新的基础上实现研发、设计、生产、营销生态化。
第三,生产工艺生态化。在技术创新活动中将生态学的循环再利用原理贯穿于生产工艺全流程,从原材料到产品,从生产到排放,从工艺剩余物到再生产产品的整个工艺流程全面生态化,形成每道工序中资源充分利用和各道工序之间无缝衔接;将输入生产系统工艺流程的资源在首次使用和生产产品之后产出的废弃物和余料用于二次生产,二次生产的废弃物和余料再用于三次生产,直至完全利用,最终生产系统末端对未能消化的剩余物进行无毒无害处理,再由其他相关部门的生产系统回收利用,从而建立起一种循环利用废弃物的“资源—产品—再生资源”全新绿色生产工艺。
第四,产品生态化。企业要将生态理念和生态指标纳入产品创新全过程。新产品研发要依据ISO14000的标准,建立和实施与之配套的环境管理体系,大力研发绿色产品;在新产品研发、试验和生产的过程中尽量控制和减少环境危害,通过使用生态环保原材料和生产生态环保型产品,最大限度地降低产品生产和消费对环境的负面影响。企业要在保证产品质量和产出不变的前提下,投入同量或者更少的资源能源消耗量来生产更多的产品。
所谓技术创新人性化,就是将“以人为本”作为技术创新的根本宗旨,确立劳动者在生产力系统中的主体地位,牢固树立技术服务于人的理念。技术创新不仅要满足人的生存需求和物质生活需求,而且要满足人的精神需求和自由全面发展的需求;技术创新的成果及其应用要符合人性化的要求,人的价值、人的尊严、人的创造性、人的幸福追求得到充分体现,从而实现技术创新与人的发展和谐统一。
在工业文明时代的技术创新活动中,着重追求的是技术手段作用于客体的可行性、投入成本的经济性和产出收益的高效性,而较少考虑作为主体人的生理、心理和精神上的需求。生态文明新时代要求技术创新人性化,必须摒弃传统技术创新“重物轻人”的工具论价值取向,在技术创新过程中充分考虑人性因素,实现技术创新与人文关怀的有机结合,在技术应用中避免和防止出现与人性相背离的“技术异化”;要把人从受技术支配的奴役状态中解放出来,重塑人在生产力系统中的主体性地位,使人更具有主动性和创造性;要把人从过渡追逐物质生活而精神生活贫乏的“单向度”状态中解放出来,使人从“机器人”转变成“文化人”,从而使人格更加丰满、人性更加完善。
技术创新人性化要求研发人员超越狭隘的专业知识领域,从自然科学和人文社会科学相统一的整体性出发,不仅要追求技术原理上的可行性和高效性,更要充分考虑人性的需求,将人的多层次和多方面需要融于产品的结构和功能之中,这是克服技术异化、回归以人为本的必然途径。人性化的技术创新实践具体包括以下两个方面:
一是人性化的技术创新应满足人的生存需求和精神需求。按照马斯洛的需求层次理论,人的需求是一个从低级到高级逐步得到满足的过程。在技术创新的过程中应充分考虑到人的物质需求和精神需求的各个方面,既不能以无视人的精神需求为代价片面追求物质利益,也不能以忽视人的全面发展为代价满足某一单方面的需求,更不能以牺牲大多数人的利益为代价满足少部分人的需求。随着人类社会步入生态文明新时代,人的需求层次普遍提升,这就要求技术创新不再只是局限于满足人的基本生理需求和安全需求,更要注重满足人的心理、情感、社交、尊重、审美、自我实现等高层次需求,将柔性化、小型化、平民化、个性化、多样化、网络化和智能化等理念贯彻到新设备、新工艺和新产品等技术创新过程中,最终实现对人的自由而全面发展需求的满足。
二是人性化的技术创新应致力于人类社会的和谐发展。在传统技术创新价值观支配下,技术创新往往只是社会少数人或群体谋福利或资本积聚的工具。这些人为了满足自己的私利,不断加大对自然界掠夺式的开发和利用,不仅造成了严重的生态危机,而且带来了一系列延伸性后果:资源匮乏、环境恶化、疾病困扰、贫富悬殊、两极分化、战争频发等。正因为如此,生态危机实质上是人类自身的生存危机。要克服工业时代“非人性化”技术创新所引发的这些问题,就必须树立人性化的技术创新价值观,以全面提升广大民众生活品质和促进人际关系和谐为目标,建构人与自然和谐共生、人与机器协调互补、人与人和睦相处的人工系统,实现人类社会和技术创新之间的良性互动。
生态环境问题是近代工业革命以来的产物,工业文明时代的技术创新是经济增长的根本动力,人类为实现经济增长借助新技术对自然资源和生态环境进行竭泽而渔式的掠夺性开发,造成了生态环境日益恶化乃至严重威胁着人类生存发展的后果,这就迫使人类必须重新审视传统的“经济增长主义”技术创新价值观,“环保优先”的技术创新价值观应运而生。
所谓“环保优先”的技术创新价值观,要求在技术创新活动中牢固树立绿色发展新理念,始终将节约自然资源和保护生态环境置于优先地位。新技术开发应优先考虑环境容量和环境承载力,大力研发资源节约型和环境友好型新技术,建构经济效益、生态效益和社会效益有机统一的技术评价体系,将资源消耗最低、环境损害最小、生态效益最大等生态指标作为技术评估的重中之重,建设绿色、低碳、循环的新型产业体系。践行“环保优先”的技术创新价值观,具体从以下四个方面推进:
一是着力发展绿色产业。我国传统产业长期形成了以“高能耗、高污染、高排放”为特征的粗放型结构。发展绿色产业必须高度重视对传统产业的绿色技术改造,通过绿色技术的研发创新和推广应用推动传统产业向绿色产业转型更新。更重要的是,要以当代前沿高新技术为依托,大力发展以可再生能源、节能环保新材料、信息与光纤通讯、绿色制造、生态农业、生物医药、人工智能、文化传媒等高新技术为基础的新兴绿色产业。
二是大力发展低碳经济。低碳经济是一种以“低能耗、低污染、低排放”为特征的新型经济发展模式,包括低碳能源系统、低碳技术和低碳产业体系。低碳能源系统是指通过发展清洁能源,包括风能、太阳能、核能、地热能和生物质能等替代煤、石油等化石能源,以减少二氧化碳排放。低碳技术包括清洁煤技术和二氧化碳捕捉及储存技术等等。低碳产业体系包括火电减排、新能源汽车、节能建筑、工业节能与减排、循环经济、资源回收、环保设备、节能材料等等。践行“低碳经济”,从技术创新的视角来说应从两个方面着手:一方面以减少温室气体排放为目标,调整产业结构,改善能源结构,改变过去单一的碳基结构,寻求替代不可再生资源的低碳新能源;注重提高能源利用效率的技术创新,将废弃物的排放减少至最低点,形成多元化的能源利用方式,达到经济社会发展与生态环境保护双赢;另一方面大力培养造就适应低碳经济发展所需要的技术创新研发者和践行者。通过学校教育、学术交流、大众传媒、社会组织等多种路径广泛传播“低碳经济”新理念,为发展和普及低碳经济营造社会文化氛围。
三是大力发展循环经济。循环经济是一种以资源的高效利用和循环利用为核心的经济发展模式。在工业文明时代,传统技术创新在线性思维方式的支配下,形成了“资源消费—产品—废物排放”开放式物流模式,以资源高消耗、环境高污染为特征,采取“先污染、后治理”的末端治理方式。生态文明时代循环经济的兴起摒弃了传统技术创新的线性思维方式,以最大限度地提高自然资源利用效率为目标,遵循“减量化、再利用、资源化、再循环”的原则,以低消耗、低排放、高效率为基本特征,建构“资源消费→产品→再生资源”的闭环型物流模式,从而使资源在整个生产过程中得以充分的循环利用。
注释:
①②③ 威廉·莱斯:《自然的控制》,岳长岭译,重庆出版社2007年版,第1、51、68页。
④ 埃利希·弗洛姆:《占有还是生存》,关山译,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89年版,第77—78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