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德轴心”何去何从

崔洪建

因意大利副总理迪马约会见法国“黄背心”运动抗议者，法国和意大利的紧张关系最近再次升级。这场外交风波背后，还隐藏着有关欧洲建设的“两个轴心”之间的竞争。意大利正试图推动建立“罗马—华沙轴心”，以替代过去主导欧洲一体化的“法德轴心”。而就在上月，法德刚刚签订《亚琛条约》，试图让“法德轴心”满血复活。现在的问题是，在欧洲内部如此复杂的形势下，“法德轴心”还能成为一体化的强心剂吗？

这些年来，在欧洲一体化的困难时刻，法德一直坚定站在一起。两国希望在外交、安全和经贸领域的“紧密合作”再进一步，从合作走向“融合”，比如军事互助、产业整合和深度的教育文化交流，默克尔总理甚至将德法军事合作称为两国“战略文化融合并走向欧洲建军的第一步”。但双方至今没有直面当前更为紧迫的难民和欧元区深入改革等问题。不得不说，法德两国领导人已在尽他们最大的努力，只不过各自国内因素限制了他们的努力。在默克尔总理在德国政治中影响力下降、马克龙总统在法国街头政治中消耗过多政治资源的背景下，法德之间的互信变得更加脆弱，合作推进一体化的障碍有增无减。

当前欧洲国家发展的多样性和新的集团政治的出现，使法德轴心很难再现当年登高一呼、从者云集的领导力。自两年前开启有关“多速欧洲”的讨论以来，欧洲一体化并没有走上“同向多速”的理想道路，反而开启了“多向多速”的新危机，欧盟成员国正从各自利益出发形成不同的小集团：前有挑战难民政策的中东欧维谢格拉德集团，后有反对深化财政联盟的“新汉莎同盟”，更有要公开挑战法德轴心的“罗马—华沙轴心”。虽然法德希望确认其核心领导地位并为欧洲一体化提供“再保证”，但今非昔比，反倒凸显出法德轴心的不合时宜：如果法德合作的步子迈得太大，过度强调双边合作，非但不能发挥“轴心”作用，反而可能会曲高和寡，并在欧盟内部制造更多分裂。

除了向各自国内的反对势力和欧盟内部的分化力量展示团结，法德也一直想向国际社会尤其大国传达信息。默克尔总理强调法德军事合作对欧洲建军的意义，是她在担心美国可能弃欧洲盟友于不顾、呼吁欧洲“掌握自身命运”后的努力：只要法德能实现深入到工业体系和军事领域的密切融合，就能帮助欧洲自立于大国博弈加剧的格局变动之中。

在内部趋于分化软弱的时候对外示强，除了法德都有要积极参与大国竞争的考虑外，更主要的目的是想从外部威胁中去寻找能让法德轴心满血复活的动能，并将外部压力转化为推进一体化的动力。一个军事上能够联合自强的欧洲显然不仅会影响欧美关系，大喊“狼来了”固然能刺激出集体安全意识，但也会加剧欧洲地区的不安全感，随之而来的军备竞赛甚至军事对峙状态也不是现在的欧盟和法德能够应付自如的，一旦狼真的来了，仓促上阵的法德军事合作的局限性会暴露无遗。▲

（作者是国际问题研究院欧洲所所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