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静怡
20世纪六七十年代,诸多长辈喜好以“彦”为名,寓意孩子长大后有才学、有德行,成为一个有出息的人。本钢集团北营炼钢厂原料作业一区作业长罗洪彦的名字就是这样。不仅如此,父亲还在“彦”字前加上一个“洪”字,可见对儿子期许的强烈。
听父亲的话
“小时候贪玩不懂事,不理解父辈的期望,自己当了父亲以后才知道,以前浪费了多少时间。”罗洪彦打开了话匣子。
“父亲”这个词在罗洪彦的眼里是一个双面词。儿时的他聪明又贪玩,学习成绩很一般,在老师和家长眼里,他的成绩和他的聪明劲儿根本不匹配,常被说“聪明的脑袋不往正地方用”。父亲没少呵斥,罗洪彦很是不服,甚至有些讨厌。
20世纪90年代,父亲是本钢集团动力厂里让人羡慕的技术骨干。罗洪彦经常能看到有人来家中坐客,他们总是围着父亲问各种各样他听不懂的问题,父亲像老师一样,一个个耐心地解答。每次和父亲一起出门,他总会看到很多人主动上前和父亲打招呼,即使是疾步行走的人,也会停下脚步叫一声“罗工”。在年幼的罗洪彦心中,父亲是带着威风的。他常问父亲的问题是:钢厂是啥样的,钢厂里的工人是不是都很霸气?父亲没有正面回答,总是说炼钢工人很辛苦,但罗洪彦已经对钢厂工人心生崇拜之意。
初中时一次班会,主题是“我的理想”,轮到罗洪彦发言时,他坚定地说:“我的理想是做一名优秀的本钢人。”
1995年,罗洪彦从本钢工学院炼钢专业毕业,如愿走进本钢,被分配到北营炼钢厂生产一区,成为合金工。第一次登上转炉台,他傻眼了,整个人都蒙了,原来父亲说的都是真的啊!高高的转炉红通通地炙烤着炉前工人,转炉前烟尘弥漫、酷热难当,滚烫的钢水一股股地翻涌着,就连空气中都弥漫着热浪和刺鼻呛人的味道。尤其是热辐射,像投射过来的千万根钢针,刺痛皮肤、刺痛眼睛,刺得他想马上离开。
“原来钢厂的样子都是自己的浪漫想象,难道一辈子就要在这样的‘烟熏火燎中度过了?”年轻的罗洪彦泄气了。
晚上,父子俩进行了一次长谈,这是罗洪彦和父亲谈话时间最长的一次,也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了解父亲。父亲对他讲了很多:自己一步步的成长经历,工作中克服的困难,以及多年来对工作、生活的感悟,话语里有肯定、有鼓励,也有“挑衅”。最后,父亲意味深长地说:“什么工作都不能只看表面,还没深入了解就打退堂鼓,那不是男子汉的做事气派,敢不敢挑战就在自己。”
这次长谈对罗洪彦产生了巨大影响,他决定安下心来,在炉前好好当工人。
从钦佩到被钦佩
既来之则安之,罗洪彦跟着师傅刘章满干了起来。
在炉前,有种工作叫“看碳”,就是用肉眼判断炉中翻滚钢花的碳含量。一次,罗洪彦跟师傅在现场工作时,看着师傅一边观察一边记录,他以为师傅只是写简单的数据,“去,把结果送到化验室。”师傅把记录的单子递给罗洪彦。在化验室,结果出来以后,罗洪彦佩服得五体投地,师傅肉眼判断的结果与化验室仪器化验的结果几乎一致,“我当时真是被惊到了,心想,我要是也能这样,那就牛了。”
师傅的这项绝活儿,彻底勾出了罗洪彦的挑战欲和好奇心。
从那以后,他认真跟着师傅学技术,时刻关注火焰的变化,不懂就问老师傅们,或咨询钢铁厂工作的同学;厂里只要有学习的机会,他都抢着去;哪里出现问题了,他宁可不回家,也要跟着师傅到现场去看看。他觉得,看师傅解决问题的过程就是学习、积累经验的过程。
5年的时间,罗洪彦不仅如愿练就了“火眼金睛”,还从一起进厂的数十名工人中脱颖而出,一路成了厂里的技术骨干。
在北营炼钢厂生产二区投产初期,他被调到生产二区参与120吨转炉的调试、烘炉及达产达标攻关。面对全新的设备和以往不同的炼钢技术,他带领工人们不断试验摸索,攻破技术难关、解决生产难题,最终,顺利地冶炼出了合格的钢水。“我带的班创造了当时连续生产100炉优质钢水的生产纪录,单班8小时产37 炉的纪录,全月平均班产超30炉的历史纪录。”罗洪彦骄傲地说。
儿子一语催人泪
年少时,是家人的鼓励,让他扎根本钢;立足后,又是家人的支持,让他获此成就。从19岁到42岁,20多年的工作生涯,除了有领导和同事们给的诸多“头衔”,更有辽宁省劳动模范、全国五一劳动奖章等荣誉,在罗洪彦心中,这些军功章里,离不开本钢的培养,也离不开家人的支持。
那些年,早出晚归、因工作经常不能回家是常事,儿子在四五岁时,对罗洪彦依然觉得陌生。一天,上班之前,他高兴地对儿子说:“爸爸要去上班啦,跟爸爸说再见。”儿子也高兴地回了一句“有空来啊”。
小孩冒出大人话,逗得大家哈哈大笑,可笑着笑着,罗洪彦却湿了眼眶,转身关门离开。走在上班的路上,他在不断地回忆、反思,这些年,家里的事他承担的确实少之又少,家庭琐事、孩子生病……家里人为他解决了太多的后顾之忧,他才能一心扑在工作上。
随着年龄的增长,罗洪彦也在不断地学着利用有限的时间来平衡工作和家庭的关系。虽然儿子和他还不像和妈妈那样亲近,但罗洪彦坚信,未来的某一天儿子会理解他,“现在是有些辛酸,但是等到將来,我的这些自豪感、荣誉感以及带着大伙儿完成任务目标、处理生产故障的成就感,都是我的财富,也是为孩子做好榜样的资本,就像当年父亲对我的影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