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勇
(潍坊学院 美术学院,山东 潍坊 261061)
文化是一个国家和民族的灵魂,是国家政治、经济立足发展的根脉。如果丢失了自己的文化精神,国家就失去了持久发展的原动力。正确看待自己国家和民族的传统文化、艺术传承、价值定位和未来发展,坚定文化的自信力和创新力,抓住时代发展的脉络,对于新时代社会主义事业的繁荣昌盛具有关键作用。十八大以来党中央提出的“文化自信”高瞻远瞩,顺应了历史发展和时代要求,体现了党和政府对中华民族文化价值的充分肯定。 文化自信的提出意义重大,尤其是在经济全球化和信息时代背景之下,文化自信是中华民族鲜明而独特的精神标识。
众所周知,近现代以来中国画经历了前所未有的文化冲击和变革。“新文化”运动以来,外来文化对中国的影响深刻而坚决。在这段时期中,中国画经历了太多的选择、探索和反思;中国画的实践者和理论家也经历了思考与斗争、消沉与崛起的反复。中国画发展的焦点问题是如何看待外来文化因素与中国绘画传统的关系。有的学者认为中国画已经僵死,是陈旧的形式,甚至认为它将为西方文化所取代。也有众多中国画实践者,则坚信中国画是能够不断地发展完善,并开始合理吸收借鉴外来画种的元素,更新审美思想,努力寻求中国画现代化的探索之路。这其中以徐悲鸿、林风眠和潘天寿的艺术革新观念和实践最具代表性。
以徐悲鸿为代表的一些画家主张学习西画的长处以对传统中国画进行改良,一批批画家纷纷到欧洲、日本学习。徐悲鸿提出将西方的写实主义绘画精神与技法,融入中国画,尤其是通过西画素描体系的引入来弥补中国画艺术表现力的不足。林风眠同样主张对中国画进行变革,但与徐悲鸿的艺术主张和道路不同,他力求在保留中国画传统意境和审美基调的基础上追求建立一套崭新的表现形式和语言。他曾讲:“艺术之构成,是人类情绪上之冲动,而需要一种相当的形式以表现之。”[注]朱朴:《林风眠全集4文集》,中国青年出版社2014年版,第299页。“其实西方艺术上之所短,正是东方艺术之所长,东方艺术之所短,正是西方艺术之所长。短长相补,世界新艺术之产生。”[注]朱朴:《林风眠全集4文集》,中国青年出版社2014年版,第302页。而以潘天寿为代表的中国画家,则建议中国绘画应当与西方绘画拉开距离,保持中国画独特的美学追求和表现形式,并身体力行进行创作和探索。尽管徐悲鸿、潘天寿的艺术观念和追求不同,但他们的探索和实践对现代中国画的发展都起到了重要的推动作用。
新中国成立后,在党的“双百”方针的指引下,中国画呈现出新的发展态势。当然,在特定的历史状态下,受单一的为政治服务的教条思想影响,片面地强调作品的革命性,严重禁锢了艺术家的思想,违背了艺术创作的规律。改革开放以后,在“文艺为人民服务,为社会主义服务”“二为”方针的指引下,打破了片面强调艺术的政治功能而背离艺术规律的现象,艺术家的思想和热忱得到极大地解放和发挥,艺术的春天真正到来。随改革开放的推进而产生的“八五美术思潮”,影响了中国画创作观念呈现出开放态势,探索性和风格化趋势明显,表现语言呈现出多元化的发展特征。但同时也不同程度地存在着盲目崇拜和模仿的情形。许多画家盲目跟从流行文化或受市场诱惑,其作品艺术美感消逝,甚至有相当数量带有不良政治倾向、色情、暴力内容的作品问世,与传统的伦理道德相违背,与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相违背。这些现象归根结底是缺乏正确、坚定的文化立场,缺少文化自信而导致的后果。
中国画在现当代所取得的成就证明,艺术的发展必须首先立足本民族传统文化根基。同时以开放的胸怀,对外来文化进行筛选和吸收,以此推动中国画的传统美学意境和当代人文情怀的结合,才能为中国画的发展带来新的生机和活力,这恰恰体现了文化自信的力量。
历史题材美术创作,是指以重要历史事件和人物为题材进行的主题性美术创作,属于历史画的范畴。历史题材美术创作同样也是艺术家借助历史事件、人物来抒发个人情怀和感受的作品。一般主要是在政府和所属机构的组织主导下,由艺术家根据典型的历史人物和重大历史事件进行的美术创作活动。其作品体现了特定的政治环境、文化背景和意识形态下对于历史的审视、价值挖掘和精神弘扬。历史题材美术创作是艺术政治性的体现,通过视觉图像的形式与历史对话,对于“以史为鉴”,歌颂历史价值,彰显民族精神,发扬爱国主义思想,增进文化自信和民族自尊,具有重要的意义。
中国画的文化特征之一就是融审美功能与社会教育功能于一体,使它成为为社会政治服务的有效手段。从美术史的发展看,绘画作品能够反映特定历史时期的政治要求和主导意识。中国古代的画理画论中多有记载。例如南齐谢赫的《古画品录》云:“夫画品者,盖众画之优劣也。图绘者,莫不明劝诫、著升沉,千载寂寥,披图可鉴。”唐代张彦远在《历代名画记》的:“夫画者,成教化,助人伦,穷神变,测幽微,与六籍同功,四时并发”以及“见善足以戒恶,见恶足以思贤”都说明历史题材绘画是认识历史和借鉴反思的一面镜子,对社会政治的宣传和教育作用尤为显著。古代壁画是一种传播思想观念的有效形式,西周初年已经有“武王、成王伐纣图以及巡省东国图”的壁画。春秋末期,孔子曾在潍邑目睹了东周明堂壁画——“有尧舜之音,桀纣之像,而各有善恶之状,兴废之诚焉”。秦汉时期,政治的统一、经济的繁荣促进了绘画艺术的发展,历史画开始形成。其形式除寺观壁画、宫廷壁画、墓室壁画外,还包括帛画、画像石(砖)等。题材分为三类:一是社会现实生活的记录,二是忠孝节义等道德伦理的宣扬,三是宗教题材。中国绘画史上留下的一些经典之作,如顾恺之的《烈女仁智图》、阎立本的《步辇图》、李唐的《采薇图》以及刘松年的《中兴四将图》都是记载某一历史事件或人物的中国画。从绘画的发展脉络来讲,现当代历史题材的大型中国画创作是对这种传统历史画的延续和发展。
中国现当代历史题材美术创作,主要是在学习了西方现实主义绘画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尤其是受欧洲十九世纪现实主义绘画潮流和苏联的革命历史题材绘画影响最为直接。新中国成立后,文艺作品在社会政治、经济、文化建设中起到了重要的教育宣传作用。因此在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表现革命历史题材的绘画兴盛一时,拉开了中国现代历史题材美术创作的序幕。1950年,文化部就曾委托中央美术学院创作了一批历史题材的作品,其中有徐悲鸿的《人民慰问红军》、董希文的《强渡大渡河》、夏同光的《南昌起义》、王世廓的《井冈山会师》等。这些大型历史题材的中国画作品之所以在社会影响和艺术手法方面载入历史史册,从思想性表现上来讲,它们顺应了弘扬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精神的需求。从艺术性上来讲,它们学习借鉴了欧洲历史画创作尤其是苏联革命历史题材创作的艺术形式,同时发挥了中国画笔墨语言独特的表现力。在这些画家中,蒋兆和的探索对中国画的现实主义创作是有突出贡献的。早在1941年至1943年间,他就创作了高2米、长26米的历史题材巨制《流民图》。作品生动塑造了一百多个无家可归的劳苦人民的形象,充满了凄凉、苦涩感。表达了对于战争的愤怒以及对正义和平的呼唤,闪烁着人性的光芒。这件作品将西画的解剖元素与中国画的笔墨写意结合起来,对中国画的现代发展具有一定的开拓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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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革”期间,尽管主题性美术创作数量不少,但大多缺少艺术化的个性语言,几乎成为以中国画为表现载体的宣传画,其中以刘清华等人的《毛泽东去安源》(1967年)、陈衍宁的《长征日记》(1973年)、刘文西的《知心话》(1975年)为代表。
改革开放以来,因为明确了社会主义制度下艺术所承担的社会责任,一方面使艺术贴近社会、贴近生活、贴近人民,弘扬社会主旋律;另一方面又尊重艺术的发展规律,倡导个性特点和艺术语言的风格化发展,极大促进了社会主义文艺的繁荣和丰富。随着社会主义经济和文化建设的空前繁盛,对民族历史文化和民族精神的继承与倡导,对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弘扬,成为中华民族文化价值体系与精神文明建设不可或缺的部分。在历届全国美展中,历史性主题创作都是具有相当影响力和分量的重要内容,并不断有优秀作品诞生。正是在这种历史背景下,当代历史题材大型创作掀起了新的篇章,以2004年启动的“重大历史题材大型主题性美术创作研究工程”和2011年启动的“中华文明历史题材美术创作工程”为主,之后又陆续举办了纪念香港回归20周年和纪念十九大胜利召开而进行的大型美术作品创作等,共完成大型历史题材创作300多件。这种对重大历史题材创作的推动,是对民族历史的崇尚,同时也是文化自信的展现。
当代历史题材美术创作工程的特点是:由国家宣传、文化部门统一主导组织,国家财政提供经费资助;题材经过专家学者反复论证,确定了最具代表性的历史事件和人物作为创作主题;作品质量审核评定把关严格,经过多次筛选和层层评审,确保精品力作;作品尺幅巨大,数量众多。无论是从组织规模、作品数量,还是艺术价值和社会反响来讲都是空前的。其中,中国画作品占有重要篇幅,这些作品从立意到完成历时长,构思各辟蹊径,绘制考究细致,艺术语言和风格特色鲜明。历史题材美术创作工程的发起本身是文化自信的体现和践行。因此,从文化自信的角度研究和剖析这些作品的共性特征,可以审视当代中国画发展的探索道路和审美价值趋向,对中国画思想观念和形式语言表现及理论研究提供了佐证材料,对反思当代中国画发展的艺术理念、创作得失等具有参考意义,对中国画多元性发展的前景进行展望,增强自信心,对传播学习中国画也有重要借鉴作用。
艺术表现是指艺术作品语言风格的综合表现。中国画的艺术表现是一个复杂的内容,包括形式语言和情感表达两个方面。其中情感表达是潜在因素,与创作者的人文修养、审美情趣、艺术阅历、悟性以及灵感等要素相辅相成;形式语言则是特定精神因素制约下的视觉外显,包括画面的构图与结构、造型、色彩、材质、肌理等综合形式与手段。当代中国画历史题材创作艺术表现的发展主要呈现以下特点:
历史题材创作的本质特点是要符合和反映历史的真实性与客观性,国家文化研究部门所选定的这些题材都是在中华民族历史长河中影响进程和结果的典型历史事件和人物,体现了悠远恢宏的历史和璀璨辉煌的中华文明。通过对中华文明的发展历史和反帝反封建、反殖民主义斗争和社会主义革命、建设过程中的重大事件的梳理与创作,讴歌了中华民族反对压迫、争取自由、向往和平以及团结奋进、勇于拼搏的民族精神。体现了中华民族博大精深的社会主义文化内涵,是民族精神与中国气派的集中浓缩。因此一件成功的历史题材作品首先需要画家深入学习和了解历史,提升文化素养和史学素养,能够准确把握历史事件的过程和意义,为作品的主题构思提供丰富而详尽的素材,这是历史题材创作的立足点。“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创作者的主观情感和表达视角就是对历史真实进行再认识、再解读的当代基础。因此,艺术家的思想境界和情感定位以及人文思考决定了作品的文化基调和品质,也决定着艺术语言的风格特点。
历史创作的真实性和严谨性并非是对历史的机械重现,而是需要经过高度的艺术化处理,是历史真实与艺术真实的结合,是求真和求美的统一。“我们难以想象缺乏想象力的历史表述会怎样,也难以想象处处都在想象中的历史和已成为历史。历史的写作如此,历史题材的美术创作更是如此。”[注]陈池瑜:《书写中华文明的壮丽诗篇——评中华文明历史题材美术创作工程国画作品》,《美术》2017年第1期。画家要抓取历史实践中的最佳时刻、体现实践的最佳情节以及人物与环境道具之间的最佳组合。并使它们成为画面艺术美的构成要素,通过特定的构图、造型、色彩来体现作者对当代精神内涵和情感渲染的表达。
在重大历史题材美术创作工程中,作品《新中国成立》因为主题的高度政治性而显得格外令人瞩目,对作品思想性和艺术性的要求也就特别严格。对于美术工作者来讲,要表现和歌颂这样庄严而神圣的历史时刻是重大挑战,更何况在新中国成立之初,著名油画家董希文就已经用油画表现了这一题材,可谓家喻户晓,深入人心,因此要在新作品中有所突破和创新就更困难。中央美院的唐勇力教授用了近三年的时间来创作完成了这件作品,他将创作过程划分为收集和理解背景资料;深入认识新中国建立的艰辛历程和奋斗目标;勾画草图,反复对照油画《开国大典》的形式、草图调整与放大;细化体势与人物形象;肖像修改与刻画,肖像组合与再调整;绘制工笔画的正稿六个阶段。
与油画《开国大典》对比,唐勇力创作的国画的艺术表现体现在以下方面:从构图方面来讲,董希文所绘作品采用了灭点透视的方法来表现空间。选用侧后方的视角表现场面的宏大,将天安门城楼上的毛主席和一部分主要领导人作为表现的重点,同时也将天安门广场的场景、人物纳入画面。画面中柱子等强烈的透视创造了一个真实的空间。唐勇力先生创作的作品则是突出了中国画散点透视的特点,选取了正面表现,画面呈典型的对称构图方式,显得平稳、庄重、开敞。人物横向展开,为了避免平均、散乱的感觉,作者在人物的排列、穿插、重叠、衔接、聚散关系上力求错落有致,借助服装颜色的变化增加了节奏的变化。毛主席立于最前方,也是人物中的最高点,在紧密的人物背景中凸显了中心地位。画面上方盘旋的飞鸽不仅强化了主题、烘托了氛围,还给凝重的画面增加了动感和变化。散点透视的最大优势是可以根据画面需要对表现对象进行位置和前后层次的主观处理,这样就不会受到真实空间的制约。因此作者以真实的历史场景为创作起点,通过散点透视成功地把握了真实与艺术的分寸;人物造型是历史题材创作的核心内容,与油画《开国大典》选取主要国家领导人“以点带面”的方式不同,唐勇力的作品将第一届人民政府的主席、副主席和委员共63人全部表现到作品中,这也是理想化的艺术处理手法。为了能真实、鲜活地表现人物形象,作者借助影像、图书资料,同时发挥了艺术想象,将每个人物的形态、神情都作了细致入微的刻画。
唐勇力先生是当代工笔画坛成就卓绝的画家,对线性素描的研究颇深,这件作品就是很好的见证:传统线描根据现代服饰、道具的特点有所突破,关键是将人物的肌肉、骨骼的结构作适度渲染。将西方素描的调子与中国画线条运用结合得恰到好处。这与传统工笔画程式化的用线相比,增强了现实的表现力。因为作品的尺幅巨大,他又强化了线条表现的粗重感。介于写意与工笔之间的表现力度,与人物面部、手部的精微渲染形成对比,达到了远观有气势、近观可细品的艺术效果;在色彩运用方面,作品继承了传统工笔画尤其是重彩壁画的色彩观及技法,层次细腻微妙,突出了以红色为主,以白色、灰绿、不同程度墨色、金色作为补充色彩基调,烘托了热烈、庄重、辉煌的感情氛围。作者运用了独特的“剥落法”增强了质感变化与色彩的融合,也提升了作品的视觉表现力和时代美感。
综合来看,国画《新中国成立》继承了传统工笔画的精神特质和表现技法,同时在当代文化背景、审美追求的要求下对构图、造型、色彩、材料等语言表现进行了新的探索,使中国画历史题材大型创作无论是视觉效果还是思想内涵的表达都给人以新的体验和思考。作品既保持了历史的真实,又发扬了艺术语言的风格化,折射出当代中国画发展的巨大生命潜力,弘扬了政治自信、道路自信与文化自信。
与西方写实绘画表现真实空间相比,中国画在审美意识上更倾向于通过画面内容的顺序、组合与转换,达到对于时间因素的感悟,体现了东方审美跨越时空界限的浪漫主义情怀。对于传统中国画中表现历史故事、神话传说的题材来说更是惯用的表现形式:将事件情节的发展序列通过画面的巧妙组合形成一幅完整的作品。起承转合,不但气韵相通,还将故事发展过程展现出来。这种历史故事长卷画,《洛神赋图》就是典型的一例,敦煌壁画中的《鹿王本生图》《舍生饲虎图》也都是运用这种艺术手法的经典作品。
当代历史题材中国画创作中,一方面艺术家们继承了这种浪漫主义创作思想和手法,另一方面在时空表现上创造了更为丰富的现代艺术手法:以杨力舟、王迎春两位艺术家为例,夫妻二人创作了许多优秀的主题性中国画作品。1984年,两人合作的《太行铁壁》,虽然也采用了人物群像的形式,但不落窠臼,将抗战军民的组合排列与太行山峰的形态、结构融合在一起。将山水画的皴法用于人物塑造,突出了画面的形式感和诗意,将军民团结犹如铜墙铁壁这一主题表达出来。从这件作品已经可以看到作者对于画面时空创新营造的探索尝试。而2009年两人合作的《太行烽火》,虽然题材接近,却创造了令人耳目一新的表现语言。太行山区的抗战包含了太多内容,如果采用写实的单一空间就只能选取一个方面,从而失去了全面性。于是,作品就采用了近似西方现代绘画中立体主义风格的结构形式。在错落、转折的分割区域内表现了军民训练、儿童团、日军扫荡、激烈的战斗等丰富场景。从大的画面效果看是抽象的黑白相间的块面关系,视觉效果强烈,从局部看则是不同的真实内容。这种抽象与具象的组合与拼贴,营造了丰富、奇幻的时空效果,犹如电影蒙太奇手法的镜头转换。两位艺术家这样总结自己的创作体会:“这个战场的布局完全是立体构成的办法,如果将烟雾真实地画出来,画面就会呈现零乱,所以要形成一种黑白的装饰性的力度。”“这次重大历史题材创作我们不能固守一种原则,而是发动一切手段为主题表现服务,中国画里很早就有‘以一当十’的论述……比如石鲁的作品《转战陕北》就堪称典范。作品通过毛主席一人形象,就把千军万马表现出来。以一当十,以少胜多,这是中国传统艺术包括文学、戏剧和中国画一贯的手法。”正是这种大胆创新的艺术理念,使得这件中国画作品充满了时代特征的美感和精神诉求。
在历史题材的大型创作中,中国画作品力求时空表现形式的突破和语言创新比比皆是,“空间的表现性其形态多样,既包括以超时空结构为基础,对整体历史事件作综合性的叙述;亦包括以象征主义手法来表达某种抽象的哲理和观念;同时也包括抽象、表现的方法与形态来呈现历史事件的整体境况与内在结构”[注]张晓凌:《历史的审美叙事与图像建构——重大历史题材美术创作论纲》,《美术》2017年第4期。。所有的创新和探索都体现了作者们对时代精神的体悟和表达。
当代中国画坛的显著特征就是艺术语言与表现风格的个性化趋势。信息时代带来的最大变化就是绘画形式和技术的流通空前迅速。为了避免面貌的重复和相似,优秀的画家都是在努力寻找自己内心的真诚感受和相应的视觉图式,这成为评判画家成熟与否的重要标志。国家历史题材大型创作所评选出的画家大多在中国画创作方面造诣突出,在长期的艺术实践中形成了独特的艺术语言。他们立足不同的审美追求,探索不同的图式表现,其中既有将传统笔墨意境与现代构成形式相融合,还有在技巧表现方面进行了新的突破,更有在画面中倾注当代人文情怀和文化认知,于是同样是大场景、群像式的创作画面却能呈现出独特的符号化语言,体现了中国画创作在多元文化背景下的当代审美特征。
在中华文明历史题材美术作品中,冯远所绘的《屈原与楚辞》气势宏大,具有史诗般的壮丽华美,发挥了他用线组织画面和造型的高超技艺和个人风格。画面线条动势强烈,人物、景物的组织和转换气韵畅达,把屈原勃然大气、卓绝洒脱的生命历程和他文学作品中诡秘飘逸、恢宏飞扬的神采表现得淋漓尽致;人物造型夸张飘逸、动态优美,与线条的飞动、色彩的自然渐变相得益彰,让观者自然体悟到《八十七神仙卷》等作品的传统神韵。除造型和线条的个性化特点外,这件作品的色彩表现也是别具一格的。田黎明先生绘制的《桃花源记》画面意境疏远、清新,墨色柔和淡雅。这与他一贯追求通过光色相融表现亦真亦幻的艺术风格是一致的。他在水墨创作中逐渐形成了以淡墨轻色配合留白效果来表现清澈、光色斑斓的悠远境界,这种风格恰到好处地塑造了一处既非现实又非梦境的世外桃源。
以上所举两例作品都体现了画家鲜明的个人艺术风格,这是他们长期实践探索的积累。个性化语言成为作品的魅力之源,历史题材美术创作也不例外。
笔墨是中国画的本质特征。从中国画的发展历程来看,笔墨对画家的风格特征的定位能起到举足轻重的作用,更蕴含了不同的文化内涵、时代特征和个体精神。小品的人物、山水、花鸟追求的是微观方面的笔墨情趣,大题材创作则考虑笔墨变化和局部描绘要从属于画面内容和布局结构。笔墨表现力侧重于画面情感基调和文化意义的诉求,成为把握作品整体关系,营造主题氛围、挖掘深层精神内涵的重要因素,这是中国画笔墨语言在当代的发展。
画家袁武曾经创作了《抗联组画》,作品的视觉和心灵震撼力都很强,这主要是源于墨色的运用的个性特征。袁武善于整体浓重的墨色发挥,局部写实刻画。整体则大面积地发挥水墨融合幻化的表现力,这正体现了传统中国画意象造型的精神特质。他用大面积浓墨的强烈对比,生动地塑造了冰天雪地中抗联战士艰苦卓绝的战斗生活,并且用水墨特效将冰雪的晶莹剔透刻画的极为传神。笔墨语言的浑厚质朴、刚健浓重,与主题表达高度切合,传达出了作品深厚的文化情怀和感情色彩。
中国人对水墨语言有一种特殊的文化认知,这是历史的积淀和传承的结果。同样是黑色、灰色,中国画的材料表现能做到变化万千,层次丰富,这是其他画种无可比拟的。历史题材创作尺幅巨大,内容丰富,就要求大处彰显气势,尽情发挥笔墨酣畅淋漓的渲泻效果和强烈的层次对比,突出视觉张力和心灵震撼;细节处又必须深入刻画,极尽精微,让人叹为观止,引发深思。
我们在观看陈钰铭所绘的《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岳海波、李兆虬合作绘制的《齐桓公称霸》等作品时就自然感受到笔墨所表现的新尝试和拓展:墨色不仅仅是塑造主体的手段,更是画面体现黑白灰层次和结构支撑的直接因素。墨色既体现了内容,又独立地呈现材质、肌理的视觉美感。中国画通过笔墨语言的丰富发展而对作品历史感新的解读与诉求,映射出当代文化与审美特征对中国画发展的制约和影响。同时笔墨语言的生长发展,使当代中国画大型主题创作彰显出一种健康、雄壮、昂扬的大国气度。“除了与这一特定的重大历史题材的主题思想、艺术效果不无关系之外,它还反映了当前中国画创作风格一种普遍的大国精神格局。的确,从二十世纪之初发出对文人画的改造的强烈呼声,到进入新世纪的中国画改造的强烈呼声,到进入新世纪的中国画当代创作风格整体追求趋势来看,一种泱泱大国崛起的气势也融入于这些作品当中。”[注]潘丰泉:《大国崛起之势与写意精神的新融合》,《艺苑》2013年第3期。
除以上四个主要方面之外,绘画材料的创新等方面也对丰富和发展历史题材大型创作形式语言起到了推动作用,使作品展现出异彩纷呈的面貌和特点。传统中国画艺术语言中的意象造型观、气韵追求、笔墨精神以及澄怀味象的审美过程,是中国画艺术魅力的内在文化根基。这些特点没有因为时代变迁被摒弃,而是随时代而发展。中国画形式的历史题材创作正是因为继承了这些内在因素,可以和油画、版画、水彩等其他画种的艺术表现形成对比,彰显出东方艺术精神的博大精深。
当代中国画历史题材创作的艺术表现是当代中国画发展的一个缩影,中国画历史题材创作形式语言的崭新生命力和文化价值正体现了文化自信的意义。首先,文化自信是要对自己民族的传统文化、艺术的充分的认可和肯定。当代中国画历史题材创作是在正视和尊重传统、学习和继承传统的基础上,将中国画独特的哲学思想、文化价值和美学追求保留并发扬光大,才使它具备了鲜明的民族精神属性。传统中国画艺术语言中的意象造型观、气韵追求、笔墨精神以及澄怀味象的审美过程,是中国画艺术魅力的内在文化根基,这些特点没有因为时代变迁被摒弃,而是随时代而发展,中国画因此得以源远流长。中国画形式的历史题材创作正是因为继承了这些内在因素,可以和油画、版画、水彩等其他画种的艺术表现形成对比,彰显出东方艺术精神的博大精深。其次,文化自信体现了对自身文化生命力的坚定信念。中华文化具有开放性、包容性的特点。在世界文化多元发展的格局中,善于取人之长补己之短,因而能够生生不息,历久弥新。当代中国画的发展与世界绘画的交流和学习空前便利、密切。西方现当代绘画的构成方式、光影因素、色彩观念、材质表现等因素的介入,使中国画的表现能力不断扩展,可以驾驭更加复杂的题材和非凡的画面空间与尺度,风格语言的多元发展可以表达更加丰富、细微的人文情怀。再次,当代中国画历史题材创作的思想观念和艺术语言的发展,源于创作者对当代政治、文化的深入解读和感悟,是时代精神的写照。通过当代人的思想观念、艺术情怀与独特视角,学习、认识、思考、塑造历史,努力探求富于新时代人文精神的中国画语言体系。
总之,当代中国画历史题材创作是当代人文思想与笔墨语言的完美结合。对当代历史题材大型创作综合表现的分析,其实也是中国画语言体系在当代发展的映射。在机遇和问题面前,只有坚持文化自信,以高度的文化自觉性和民族责任感为指引,努力开拓,勇于创新,才会达到真正的文化繁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