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凤归（六）

杏遥未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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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情提要：一仙一魔各有忧愁，委屈巴巴变成原形养伤的小仙尊沉玉与一只来历不明的狐狸吃起了飞醋，陵烟不知相公换了马甲，正因忧心沉玉安危而苦苦寻人，四处搜寻之下，谁知竟牵扯出一件陈年旧事，而且隐隐与当初凡间出现异端也有着丝缕关系……

“什么不可能？”小狐狸眼见这凤凰没有要动手的意思，表情便也松懈了下来，只摇晃着尾巴舒服地在床上趴着，挑衅道，“你认识这家的主人？你又不是她，你怎么知道她不喜欢我？”

沉玉有理说不出，正要再有动作，却听院外一阵响动传来，似乎是有人回来了。

沉玉和那小狐狸皆是一怔。

不过片刻工夫，小狐狸浑身一震，尾巴耷拉下来，做出可怜兮兮的模样重新蜷成一团。而沉玉不甘地瞥了它一眼，也没有来得及再说什么，只扑棱着翅膀双腿一蹬借力跃上了墙头，消失在高墙那边。

小狐狸趁着这工夫抬头看了一眼，看着那凤凰狼狈跳墙的模样，愣了片刻，喃喃道：“……这是凤凰还是鸡？”

小院的大门被人打开，陵烟带着步延溪自外面走了进来。

进屋之后，陵烟没能从小狐狸身上发现什么异状，也没开口，只在屋中柜子里翻找片刻，随后将一支凤凰簪子拿了出来。

“用这个东西可以吗？”陵烟回头问屋外守着的步延溪。

步延溪看着那簪子，当即点头道：“当然好，只要是他出事之前碰过的东西就行，我可以用我们千罡门传下来的秘术通过这东西寻觅他的气息。”

原来是两人在外面寻找半日仍未有结果，步延溪这才想起来，他还有一门独门寻人秘术可以尝试。

陵烟将那簪子交到步延溪的手上，虽然她对于步延溪三脚猫的功夫并不怎么信任，但此时也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

步延溪接过簪子，很快便开始折腾起来，又是念咒又是画符，也不知在干什么。

最后，步延溪将那簪子抓在手里，不解地道：“奇怪……”

陵烟连忙问道：“可是发现什么了？”

步延溪摇头道：“这卦象上面显示，人就在这里。”

然而这处不过就他们二人，在陵烟和步延溪看来，这卦象自然是错的。

陵烟早知不该相信步延溪的什么秘术，听到这里，不禁觉得自己刚才的心思有些好笑。她摇头没再理会那卦象，只是将目光又落到了屋中那只小狐貍的身上。她先前还担心小狐狸醒来会离开，没想到它竟好好地待在这里。

这小狐狸并不简单，先前提到唐岚的时候它有所反应，或许当真与此事有关也不一定，而它是自那废弃的宅院里面被捡回来的，看起来许多事情还需要弄清楚才行。

陵烟看着狐狸，开口对步延溪道：“先前那处出事的院子，你知道多少？”

床上原本蜷着身子的小狐狸听到这里，尾巴忽地动了动。这点动静自然没有逃过陵烟的眼睛，她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

步延溪一愣，道：“你说施家？怎么突然说到那里？”

“那个地方或许和唐岚失踪有关。”陵烟认真地道，“你知道那里？”

步延溪蹙眉道：“我也是刚来安岳镇没多久，不过昨天发生那事之后我去问了一下，那里原本住着一户姓施的人家，说是世代经商，门户很大，算得上这安岳镇最有钱的人家。只是后来出了事情，里面的人死的死走的走，整个宅院就废弃下来了。因为之前发生的事情，有人说那宅院不干净，所以也没人敢随便进去，空了好多年了。”

陵烟随即问道：“你是向谁问的？”

步延溪道：“街头住着的刘叔对这些事情知道得不少。”

陵烟道：“我跟你一起再去问问。”

步延溪不明白陵烟为何笃定施家的事与唐岚有关，但既然已经这样说了，他也点了点头，道：“好。”

陵烟“嗯”了一声，将床上缩成一团的白毛小狐狸拎了起来，转身道：“走吧。”

步延溪盯了那小狐狸一眼，这才茫然地“哦”了一声，不明白为什么问个事还要抱着狐狸出去。

小狐狸被陵烟拎着往外匆忙而去，身子跟随着她的步子晃来晃去，终于不舒服地睁开了眼睛，无奈地朝陵烟瞥去。

陵烟并不知道，他们说这些话的时候，有只金光闪闪的凤凰一直躲在那院落的高墙后方。

听着陵烟的声音，沉玉不知有多想冲出去说出真相，好让陵烟将注意力从那只白毛狐狸身上移开。然而事情实在复杂，自己以这样的模样走出去，阿晴定然无法接受。

沉玉有些后悔一开始没有将自己的身份对陵烟坦然相告。

看着那只小狐狸舒服地缩在陵烟怀里，想到自己现在孤苦伶仃地立在墙角，沉玉心情复杂极了。

他低着头，想着是否应当向步延溪透露一些事情，叫陵烟不要再那样担心，然而还未开口，便忽然看见不远处的墙角边晃出了一道金色的光芒。

沉玉目光微动，低声道：“赤衍？”

光芒散去，熟悉的人影果然出现在沉玉眼前。

赤衍本就不放心将沉玉一人留在此处，离去之前还特地嘱咐了一番，又留下了能够立即联系到沉玉的方法，所以才能够立即便将人找到。但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他离开的时候沉玉还好端端的，不知为何这会儿就恢复了凤凰的原身。

赤衍大惊失色，一张脸愁苦起来，支支吾吾道：“神尊，你这是……”

“镇压了安岳镇的邪气，耗费神力过度，暂时变不回去了。”赤衍到来之后，沉玉反倒是恢复了从前气定神闲的样子，仿佛遇到的不过是个毫不重要的小问题。

赤衍面上愁云惨淡：“难道是沧澜珠……”

沉玉打断赤衍的话道：“沧澜珠还在，不必担心。”

提起沧澜珠，两个人似乎同时想到了什么，都微妙地沉默下来。

赤衍苦笑一声，俯下身替沉玉查看身体。

沉玉任由他看着，没过片刻，仰起头看着他道：“有没有能让我尽快恢复人身的办法？”

赤衍这时候已经看明白了状况，比想象中稍微好些，这让他大大地松了口气。

“自然是有的，神尊是神力损耗过度，只要尽快恢复神力就能变回人身。”赤衍回应着沉玉的话，赶紧从怀里面取出一个漂亮的小瓷瓶，递到沉玉的面前，转而将笑容堆满了脸，献宝似的道，“看我給神尊带了什么？”

那瓶子沉玉自是十分熟悉，看了一眼，道：“醉琼仙露？”

赤衍点头：“醉琼仙露可是恢复神力最好的东西。”

沉玉犹疑了片刻，似是心中挣扎。

赤衍讶然地看着他，像是没料到他的反应，道：“神尊？”这不是他家神尊从小到大最喜欢的东西吗？

沉玉看了赤衍一眼，表情变得严肃：“赤衍，我九百多岁了。”

“是啊。”赤衍连连点头，这么小的孩子，正是喝仙露的年纪呢。

“我已经过了喝仙露的年纪了。”

赤衍睁大了眼睛，正想出声劝说，沉玉却飞快地道：“我是为了恢复人身才喝的。”

赤衍：“……”敢情自家神尊还记着当初在魔界被魔尊陵烟嘲讽的那句话。

怔了片刻，他配合地木着脸点头：“哦。”

陵烟和步延溪在街口的小酒馆中，遇上了正在喝茶的刘叔。

刘叔年纪大了，头发花白，身子却是硬朗。他在镇上住了十来年，对夏容晴十分照顾，对于这镇上大大小小的事情也十分了解。

听了陵烟两人的问题，他点头道：“你们算是问对人了，施家的事情，我知道不少。”

“怎么说？”陵烟抱着小狐狸问道。

刘叔想了想，道：“我听说施家世世代代住在安岳镇上，只要提起安岳镇，没有人不知道施家。

“施家是第一批住在这里的人，施家家底不薄，却始终待在安岳镇不曾离开，谁也不知道其中的缘由。”

步延溪对于此事并不感兴趣，他更想知道，这样的大家族，为何一座大院最后竟成了空无一人的凶宅。

步延溪将这话问了出来。

刘叔看他一眼，慢腾腾地道：“这不正要说吗？”

“前些年，施家一直很平静，也没发生什么大事，直到大概两百年前，施家宅院里面突然开始莫名有人死去。”

陵烟的神情终于认真起来，原本趴在她怀里似乎已经睡着了的小狐狸也微微动了动，悄无声息地睁开了眼睛。

“从那个时候开始，这座宅子每过几年就会死一个人，且死者都是施姓，施家纵然是人丁兴旺，也禁不住这么死人。”他道。

步延溪总算是提起了兴致，连忙问道：“可曾查明原因？”

“没有，若知道原因，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子。”刘叔摇头感叹道，“我听说，那会儿也有不少人劝施家人干脆搬出去住，但施家老爷怎么都不肯答应，纵是死也要守着这座宅子。”

没有什么能比性命重要，施家人明知会发生这种事情，还坚持要住在凶宅中，说来就有些古怪了。

陵烟接着问道：“后来呢？”

刘叔道：“后来，施家上下所有人都死光了，家仆也都走光了，施家宅子就这么荒废了。”

陵烟目光微沉，低声问道：“他们都是怎么死的？”

刘叔半晌才想好措辞，摇摇头，压低了声音道：“我不清楚，但我听说他们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干了精气，浑身的皮肉都干瘪了，就好像……施家当中藏着一个吸食人血的怪物。

“据我所知，他们都死在同一个地方。”

步延溪瞪大了眼睛，目光中满是骇然。

陵烟却很平静，问道：“他们死在哪里？”

“宅子后方的枯井边。”

说完这些，刘叔缓了口气，稍稍平复了心情，出声问道：“你们突然打听这件事，难道是想去管一管？

“我劝你们还是别管这么多，施家的事情咱们普通人说不清楚，后来也有不少好管闲事的人去那宅院里看过，那地方……不干净，你们还是离得远一点好。”

陵烟摇头轻笑，不做解释，向刘叔告辞。

等与步延溪转过了街角，她才轻轻抚着怀中狐狸的白毛，转头对身旁的步延溪道：“我要去看看。”

步延溪还没回神，闻言脱口道：“看什么？”

陵烟淡淡一笑：“看那口枯井。”

此时，喝下了醉琼仙露的沉玉，正沉默地坐在窗前。

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目，沉玉将视线自窗外收回来，开口问赤衍：“赤衍，为什么我还没变回来？”

赤衍：“……”

这个问题，小神尊一个时辰内已经问了五遍了。

这种事情也不是着急就有用的，仙露纵然有用，也并非立即就能将沉玉耗费的神力补回来。

他轻轻叹了一声，道：“神尊可是有什么要事要办，或许我可以帮得上忙。”

沉玉摇了摇头，颇有些心事重重的样子，说道：“你帮不上忙。”

赤衍觉得自己这趟离开再回来，神尊眼里似乎多了一层愁绪，他有些担心，连忙又安抚道：“是因为夏容晴？”

没等到赤衍说夏容晴什么事，沉玉先打断了他的话道：“阿晴身边有只狐狸精。”

赤衍大惊气急，不由得脱口道：“什么？”

这才刚刚成亲，夏容晴竟就开始养狐狸精了？！

沉玉默默地看着赤衍，并不知道他想岔了，只是对他的反应有些莫名其妙。

赤衍上神现在心底里燃起了熊熊的怒火，面带愠色道：“夏容晴竟然敢负你？”

沉玉不解地看了赤衍一眼，纠正道：“阿晴待我很好。”

“那就是那只狐狸精的问题了！”赤衍平日里皆是一副好脾气的模样，此时竟也动了怒，问道，“那狐狸精究竟是什么人，生得什么模样？”

沉玉仔细想了想，用翅膀比画了一下，道：“这么大，跟普通狐狸差不多。”

赤衍：“……”

看他神色似乎不对，沉玉于是又补充道：“大概比普通狐狸白一点，小一点。”

赤衍哑口无言。

所以，此狐狸精非彼狐狸精，它还真就是只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