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龙飞 李 亚 刘冠汝 吴明明
(1 河南中医药大学基础医学院,河南 郑州 450046;2 河南中医药大学第一附属医院中心实验室,河南 郑州 450000)
特发性肺纤维化 (idiopathic pulmo nary fibrosis,IPF)是一种原因不明的好发于成人的慢性、进行性、致纤维化的间质性肺炎,其组织病理学和放射学表现为普通型间质性肺炎,局限于肺,临床后期可引起呼吸衰竭而死亡[1]。根据有关统计[2],IPF在美国发病率为14~27.9/10万例,在欧洲为1.25~23.4/10万例,且发病率随年龄增长而增加;确诊后患者生存率随时间推移显著下降,其3年生存率为50%,5年生存率仅为20%[3]。IPF发病率逐渐上升,致死率高,已经极大的威胁着民众的生活质量和生活健康,而目前西医却尚无理想治疗手段。近年来中医药治疗IPF取得较好进展,能发挥出色的治疗效果,而中医复方作为中医治疗肺纤维化最主要的手段更是发挥了显著的作用,因此就近年来中医复方对于特发性肺纤维化的治疗研究进展进行如下综述。
中医古代文献中并无肺纤维化此病名,各医家根据中医文献及该病临床表现归于“肺痿”“肺痹”“喘证”“咳嗽”“肺胀”等疾病,而多数医家将该病归属为“肺痿”[4]。肺纤维化病因病机较复杂,许多医家对该认识也是众说纷纭。姜良铎等[5]则将IPF的病因分为内外两因,其中肺肾亏虚为IPF发病内因,反复感受外邪、环境毒邪为发病外因,指出该病的发病关键是痰瘀深伏凝结、肺络痹阻;并认为反复外感会加重特发性肺纤维化进展,且痰瘀凝结痹阻肺络还会加重脾肾的受损。李建生等[6]将该病病机总结为正虚络痹积损,即以正气亏虚为本,肺络痹阻、痰瘀互结为标,最终导致积损难复、肺失所用。耿青霞等[7]基于文献学分析,并结合肺络的生物演化提出了肺纤维化的病机为心火灼肺、阴虚络瘀。刘妍彤等[8]并基于肺络的生理病理特点指出了IPF的核心病机为肺虚络瘀,其中以肺气亏虚、肺络不荣为本;痰瘀阻络、热痰瘀毒互结为标。冷萍等[9]根据IPF的气机变化出发,指出该病早期以肺卫气虚、宗气不足、肺络痹阻为主发展至晚期则以脾肾亏虚、痰瘀互结为主,总属本虚标实之证。黄云鉴等[10]则对2005年以来近十年文献进行筛选,对其中含有病机的69篇文献进行总结发现气虚血瘀为最常见病机。虽然目前肺纤维化的病因病机尚未形成统一认识,但纵览各家学说不难看出,肺纤维化总归于本虚标实或虚实夹杂之证。该病病位主要在肺,多涉及于肾、脾,本虚以气虚多见、亦可见于阴虚或阳虚,标实多见痰瘀阻络。
《弥漫性间质性肺疾病的中医证候诊断标准(2012版)》将肺纤维化分为虚证类(肺气虚证、阴虚内热证、肺肾气虚证、肺肾气阴两虚证)、实证类(痰热壅肺证、痰浊阻肺证)、兼证类(血瘀证)等3类7证候,但临床多见虚实夹杂复合型[11]。崔红生等[12]对204例IPF患者证型回顾分析显示该病早期以痰热郁肺与痰瘀阻络为常见证型,慢性迁延期以气虚(肺气虚、脾气虚、肾气虚)血瘀痰阻证最为常见,肺纤维化晚期以肺肾两虚、痰瘀阻络证为常见。张纾难等[13]对131例病情属轻中度的肺纤维化患者进行了证型研究,经分析发现,稳定期特发性肺纤维化患者可分为肺肾气虚证、肺气阴两虚证、心气虚证、气滞血瘀证及肺脾气虚证5类,其中以肺肾气虚证为最多。徐飞等[14]则通过文献统计发现气阴两虚、痰瘀阻肺型,气虚痰瘀型和气虚血瘀型为IPF最常见的证型。
中医复方作为中医治疗疾病的主要手段,针对肺纤维化复杂的病机,通过调整君臣佐使的搭配,可进行多靶点、多层次治疗,目前在临床也开展了较多研究,并取得了一定进展。针对患者常见病机证候并结合临床实际发现,临床研究复方多以补气活血、益气养阴、活血化瘀为主要组方原则。
3.1 补气活血类 气虚血瘀为肺纤维化最常见病机,因此临床治疗该病组方上也以补气活血最为多见。李颖等[15]随机对照试验中,62例气虚血瘀型肺纤维化患者在基础治疗上给予肺痿冲剂方(西洋参、三七、山萸肉、五味子、紫苑、麦冬等),治疗后中药复方治疗组在患者满意程度,症状改善、呼吸困难、生活质量评分,六分钟步行试验和肺功能比较上均显著优于西药治疗组;但是,在进一步的生存期预后研究中表明肺痿冲剂方对于改善患者的长期预后并无明显效果[16]。高卫星等[17]给予对照组患者泼尼松治疗上加用补阳还五汤(黄芪、川芎、赤芍、当归、桃仁、地龙等),以患者血浆TNF-α、IL-1β,胸部CT检查病变吸收情况,肺功能等作为观测指标,得出实验组患者各项指标上普遍优于对照组,且不良反应减少。陈子秋等[18]对肺气亏虚、瘀血内阻型IPF患者在口服泼尼松的基础上加用补肺益肾化纤方(黄芪、北沙参、川芎、生地黄、当归、麦冬)治疗,结果显示联合治疗后在患者肺功能、血清肺纤维化指标、呼吸症状及生活质量等指标上有明显改善。任延毅等[19]对肺虚络瘀型患者予以参龙煎剂(黄芪、北沙参、当归、川芎、熟地黄、地龙等)补气活血进行随访治疗,以总生存时间作为预后指标,研究发现该方在治疗偏向血虚型患者生存预后相对于血瘀型患者较差,而服用吡啡尼酮联合中药治疗患者预后改善最为明显。
3.2 益气养阴类 李壮花等[20]认为肺纤维化是由久病肺虚,津气亏损所致,以使用乙酰半胱氨酸泡腾片治疗为对照组,以使用养阴益肺通络丸(黄芪、西洋参、白术、麦冬、川贝母、赤芍等)为治疗组,结果显示治疗组改善患者肺功能、6 min步行试验、CRP评分等方面显著优于对照组(P<0.05)。孟泳等[21]在西药联合治疗基础上并辅以益气养阴法治疗缓解期气阴两虚型IPF,运用益气养阴汤剂(黄芪、党参、白茅根、南沙参、北沙参、玄参等)能够改善患6分钟步行实验、Borg量表评分、血氧饱和度及肺功能均有改善,且在各方面均优于糖皮质激素联合免疫抑制剂治疗组。韩正贵等[22]运用屏风生脉散(黄芪、人参、白术、麦冬、五味子、防风)联合泼尼松治疗气阴两虚型IPF患者降低了呼吸困难评分,且能改善T细胞亚群、肺功能以及血气分析指标,调节细胞免疫功能,疗效优于仅使用泼尼松治疗的对照组。王凯等[23]运用养阴益气方(党参、麦冬、生百合、生地、半夏、北沙参)治疗IPF患者6周后,患者干咳、气急等症状就明显好转,同时患者肺功能、X胸片疗效及血清TGF-β1水平也显著改善。王丽新等[24]使用肺纤煎(党参、黄芪、沙参、麦冬、制半夏、黄芩等)对31例IPF患者治疗2个月后,患者临床症状积分、呼吸困难评分、6分钟步行距离试验、患者生活质量评分显著优于对照组。
3.3 活血化瘀类 宋远瑛等[25]将患者在口服泼尼松的基础上加用名方血府逐瘀汤(桃仁、红花、当归、生地黄、牛膝、川芎等),相对单用西药治疗组明显改善了患者圣乔治评分及肺功能状况,使患者生活质量得到提升;在其后使用该方联合强的松治疗25例老年IPF患者,以患者活动能力、HRTC影像及肺功能为评判标准,经24周治疗后,联合用药组有效率明显优于对照组[26]。刘旻等[27]则对治疗组 IPF 患者在 N-乙酰半胱氨酸治疗的基础上并口服血府逐瘀胶囊与对照组进行对比,结果显示联合治疗有减少IPF疾病进展和急性加重次数的趋势,可减缓肺功能和运动耐量下降速度。蔡绪明等[28]在治疗组IPF患者以基础治疗时另给予丹红注射液治疗,丹红注射液以丹参、红花为主要成分行活血化瘀、通脉舒络之功,研究证明了丹红注射液能明显改善特发性肺纤维化患者mMRC呼吸困难评分、动脉血氧分压及一氧化碳弥散量。辛大永等[29]以益气软坚消癥法治疗气虚血瘀型IPF,运用复方二甲消癥汤(鳖甲、穿山甲、浙贝母、夏枯草、玄参、黄芪等)能够改善患者的生存质量,提高其活动耐量,减少临床症状,并能很好的维持,且在各方面均优于乙酰半胱氨酸胶囊组。
中医复方在治疗该病及临床研究上取得了的较好进展,也证明了复方治疗相对于西药在缓解患者临床症状、延缓肺功能减退、改善部分纤维化指标及提高生活质量上存在一定疗效且安全可靠。IPF病因病机较为复杂,使得中医辨证治疗有着较大优势,这也预示着运用中医复方治疗有着良好前景。然而中医复方研究该病的临床样本则较小,缺乏前瞻性研究,作用机制研究不深,缺乏完善统一的诊断和治疗标准,使得复方治疗的说服力不高。就目前来说,中医复方对肺纤维化的治疗尚未有重大突破。因此进一步需要开展多中心、大样本的临床试验,在中医辨证理论指导下发挥中医复方治疗肺纤维化多靶点、多层次的优势,深入研究治疗机制,筛选出经得起试验并可向临床推广的中医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