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庆茹
宣统初年夏,一对母子来到京城西直门大街摆摊卖艺。母亲张氏,年近四十,儿子名焕,二十左右,母子俩均一身藏青短打,由于武艺超群,每日围观者众多,生意不错。
一日,张母身子不爽,叫张焕一人出摊卖艺。日偏西,张焕准备收摊时,忽然来了一队人马,高声喝喊,原是王爷西山打猎归来,净街清道,且不容分说,随从挥棒赶走了人群。张焕加紧收摊,但为时已晚,说时迟,那时快,王爷骑着高头大马旋即到了跟前。瞧这王爷,身着华服,身背弓箭,黑脸环眼,气势汹汹,简直比张飞还张飞。他见张焕貌不惊人,一脸淡定地看着他,还不躲避,甚为恼怒,大声说:“你小子有何本事,竟敢到京城来卖艺,好大胆子!”说着跳下马,命人将张焕拉到跟前,照着张焕的屁股就是一脚,把张焕踢出两丈多远,一下子撞到墙上。张焕口鼻流血,趴在地上,看着一群人扬长而去。幸好他有内功,不然这一脚放在普通人身上,真就一命呜呼了。张焕在几个好心人的帮助下,慢慢站起身。其中一位老伯說:“年轻人,赶紧收拾东西回去吧。咱招惹不起他们。”
张焕回到客店,张母见儿子这般狼狈,不由一惊,问明情况后,她强按心中怒火,一边口中安慰儿子,一边为他调药疗伤。
张母让儿子在客店养伤,暂不出摊卖艺。她抽空到西直门一带探听消息。原来那个王爷叫达姆速,每隔十天,就要到西山去打一次猎。
一个月之后,张母看儿子身体已经复原,便跟儿子说,要离开京城,往直隶一带去卖艺。这天下午,母子俩收拾好随身行囊,结了客店的账。母亲说要进城买点东西,让儿子在西直门外一棵大树下等她。
张母顺着几条街道走了一圈,就来到他们平时摆摊的地方,眼望西直门的方向,心中暗暗攒足了勇气,她探准达姆速今天又去西山打猎了,等达姆速打猎归来,她要会一会这个霸道的王爷,出出憋在胸中一个月的怒气。
张母正抬眼张望,忽见儿子张焕从西直门那边跑过来。张焕猜到母亲用意,便尾随而来。张母只爱怜地看了一眼儿子,也不埋怨,让他摊开场子,再耍一回刀枪,算是给捧场的人最后一次回报。张焕的刀枪一个回合还没耍完,只见一队人马从西直门扬长而来,霎时到了眼前,母子俩也不躲避。达姆速王爷依然骑在高头大马上,当他认出眼前这个小子,就是前些日被他踢倒的那个,越发来气,连声喝道:“好小子,你真大胆!怎敢又来卖艺,不如上次一脚踢死你算了!”
张母赶忙上前施礼:“请王爷恕罪,上次小子不知深浅,得罪了王爷,老婆子特意前来给王爷赔罪来了!老婆子久闻王爷武艺高强,愿在王爷面前领教两招。”王爷看着站在他马前的矮小女人要和他比武,不禁哈哈一阵狂笑。他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就你老太婆,我用手一拨,你就得躺倒,还敢跟我过招?”
张母微笑着说:“咱们不用动刀枪,你踢我三脚,我踢你三脚,谁都不能还手。咱们当着众人的面,起誓发愿,上有天下有地,你我都不能反悔,踢伤无怨,踢死无仇。”
达姆速痛快地答应:“一言为定!”
张母说:“既然我先提出,当然是王爷你先踢我。”
说完,张母站在地当中,摆开骑马蹲裆式,运足千斤坠功夫,脚下生根,稳如泰山。
只见王爷跳下马,走到张母身后,运足了力气,照着张母的腰部连踢三脚,动作迅疾狠毒。却见张母纹丝没动,王爷心里有点慌,知道不好,可是反悔已经来不及,只见张母一个鹞子翻身,到他跟前,照他的胸部只一脚,就把王爷踢出三丈多远,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人群骤时大乱,护卫们一齐扑过去抢救王爷,找来车辆拉着王爷急急回府。有人高喊:“别叫凶犯跑了!”可此时张家母子已钻入小巷,蹿房越脊,蜻蜓草上飞,燕子飞云纵,一会儿就到了西直门外,奔乡村而去,霎时不见了踪影。
选自《小说月刊》2018.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