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中还乡

2019-01-23 11:15苏卯卯
散文诗 2019年23期
关键词:年轮大雪天地

苏卯卯

诗观:诗歌,生命孤独的骨头!

1

我和寒风一同抵达故乡的时候——

一场新雪,落入山的皱纹。

天地穿着新装,举手行礼,只有银峰似刀,锋利的刃逼向天空的湛蓝。此刻,神祇已老,天地静穆,万物皆有白首之心。

我的陇东,大山怀揣的乡愁,平实而辽阔。请允许我栽种一粒词语,密植万亩白雪,抱紧一束寒风,在写满诗歌的纸上昭然回乡。我们和那个还乡的人一样,被冷风上下打量,匆忙的脚印落在身后,被白雪匆匆掩盖。

回乡时刻,无处皈依的魂魄,没有宗庙,只能任由回家的路,牵引前行。那熟悉的盲肠泥路,必然要以一颗悲悯之心觐见。

那布满伤口的大塬,必然要以一颗虔诚之心叩问。

2

一册凉风,吹进粮食的颂词。

它们风尘仆仆,筚路蓝缕,不知越过了多少山冈,多少枯萎的黑夜,才抵达因为寒冷而突兀的河流。今夜,它们是石头的亲戚,是拂过枯草们的垂死之手。

我所看见的麦地,一片空旷,无数麦粒相互抱着内心的火焰。

我所能看到的农业的版图上,万物致意,风尘仆仆的籽种孕育着长疼的民歌。信天游,那把缺口的镰刀,还在收割着冷峻的词语。

和吹累的风一样,端坐于河的右岸。

多少奔流的日子中间,握不住的年轮,水土般流失。

母亲飘然而至的白发,因为大雪而格外发亮。那些骨灰一样的芒,轻挑着时光微弱的火焰。

却足以照疼荒凉的故乡,照亮我们的血脉之中潜伏的黑夜。

3

风的刀刃,还未生长出锋利。

那些奔走的极寒之光,脚步轻盈,用一场经世致用的大雪——唤醒冬眠的诗歌,唤醒伤口上独行的火焰。

母亲的双鬓,如同一条河流的两岸,麦子在左岸成熟,年轮在右岸饲养着数百棵白首的芦苇。她于伤口中播下的时令,今夜长大,也有和我一样落满乡土的乳名,叫做疼,叫做呻吟。

风依旧在吹,在抄袭着这令人心颤的诗歌。在纸上奔丧的词语,就是我褪色的哀愁,就是今夜的雪花,以及万里寥廓之白。

我的家园,寒冷结籽,父亲的坟墓是大地棉衣上的纽扣。他的病成为了棉花,成为了羽绒,成为了我的乡愁中无法熄灭的灯。

白雪万里,习惯独行。

一个模糊起来的故乡,我不知道自己是飘零的落英,还是一粒在城市化进程当中,无家可栖的浮尘?

4

倾听一夜大雪。坐在温暖的炉火旁,火苗如舌,木柴怒吼。

我们相信风一定重新来过,带着旧时的哀愁和母亲的梦呓。风在桌子上翻动着日历,那些哗啦歌唱的日子,此刻变得单薄如衣。

生命——这个博大的命题难道只剩下这凄厉的年轮,周而复始。但上帝给予我们的只有衰老,只有这辽阔而苍茫的行足罢了,不觉悲伤袭来。

有时,不觉感慨人生真就是一张薄纸。我们曾双手紧握的日子,早已密植下命运的判词。索性焚烧掉这荒唐而悲凉的日子,让年轮和火焰一同歌唱,细细翻捡那些焚烧过的炉灰,我深沉的怀疑中可有日子的痕迹?

我问,火苗依旧闪烁,风雪怒而无语,天地静谧。

只有星辰天空闪烁,夜色爬上丘陵,爬上高山,爬到天地相接的地方,和神灵举杯。

神灵醉了。掉落人间的衣衫,就是大雪,就是我们遗留旧年的传说。

5

大地有凄美之悲,满山遍野都是雪在傲然开放。

这种时刻,我所喜欢的麦地和秘密一样,一一呈现。怀乡症,那一匹倔强的丝绸却不依不饶,无论白天还是黑夜,都如影随形,那么紧密地将身体撕扯成岁月的伤口。

这种时刻,我依然相信,每一处山峰,每一道河堤,每一块麦子地,都和埋在黄土里的父亲一样,灵魂温热。

雪拥关山,阳光落在陡峭的银峰之上,那迥异的高度用不可抗拒的力量告诉着我们,悲凉何曾不是一种大美,只有这样的寒冷才能匹配这样的沧桑。

仿佛只有在短暂的停顿之后,我们才能够听懂小河的歌谣,听懂大风诉说时候的方言。

大雪继续飘落,回乡的路已经模糊不清。日月虽然简单轮回,但是质朴有序,我们描写故乡的词语生死息息相关。一首诗歌当中,我们的归程就是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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