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与子

谈建国

他把母亲从养老院接出来，将她带到街心公园去散步。

母亲走路有些迟缓，他牵着她的手慢慢地行走，秋景宜人，母亲很开心。公园里有一位年轻的母亲带着女儿在骑儿童车。母亲看着孩子骑车骑得不亦乐乎，笑着对儿子说，你小时候也喜欢骑车，可是没车骑，就把长凳当成车子骑，你在凳子上摇来摇去，骑着车“上北京”，一直骑到满头大汗。

他听了有些不高兴，重提这些陈年往事没有意思，母亲在他小时候一直喜欢责骂他，他感觉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童年。他是被母亲一路骂大的。

母亲依然沉浸在回忆中，她说，你小时候总替别人着想，有一回，天下雨，路上有一个水坑，你掇了一张板凳坐在水坑边，我叫你回去，你不肯走，你说，我要在这里看好，防止有人踩到水坑……

母亲絮絮叨叨地为他重拾童年的点滴。他从监狱里刚出来，原本想找母亲出出气，责怪她的错误教育方式将自己逼上犯罪之路。小时候母亲一直批评他，可是现在的母亲却一直说他小时候的好，他把所有想说的话都咽回了肚子里。自己真的有那么好吗？

正想着，忽然听到有人锐声喊“抓小偷”，他向东边广场看过去，一个穿白衬衣的男子拿了个女式坤包正在跑，后面一位红衣女子边追边喊。他犹豫了一下，深吸一口气，迅速向男子逃跑的方向追去……

十多分钟后，他气喘吁吁地跑回街心公园，发现母亲不见了。糟了，他想，出养老院时，护工说母亲在你“走后”患上了轻度老年痴呆症，你一定要陪护好，否则，她很可能会走丢。正当他急得满头大汗时，母亲忽然从一棵紫薇树后走出来，她问他：

刚才警车来了，你看到了吗？

看到了。

警察是来抓你吗？

不是，我帮警察抓到一個坏人。

坏人？坏人不是你？

不是，我现在不是坏人。

好，好，别人说我儿子是坏人，我一直不相信。我知道，你肯定不是坏人。

儿子眼里着噙泪使劲点头。

母亲牵着儿子的手说，走，我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