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土智慧，与自然不远

罗 易

只有将自己置身于一片浩然，才会对自己的渺小坦然，只有学会欣赏自然最原本的状态，才会喜欢真实的自己，这是此次柏林之行，我对教育最深刻的领悟。

作者及所在机构：作者为2018联合国地球卫士青年中国区获奖、深圳十大好青年。2016年自美国芝加哥大学发起致力于城乡与农村可持续发展和引领绿色生活方式的社会企业老土。老土是一家引领绿色生活方式，为中国和世界提供创新可持续发展方式的社会企业。老土讲述中国农村的故事，发挥乡村本地社区力量，致力于实现城乡平等对话、促进农村可持续发展。

交换机构：德国图宾根“松鼠”森林幼儿园成立于1992年，德国第二古老的森林幼儿园，位于德国历史名城黑森林边界的图宾根。Naturland是德国社会企业，在过去近四十年间陪伴全球有机小农开展咨询、认证等赋能与支持服务，是全球最大的发展中国家小农联盟机构。

今年是我第二次有幸参与民促会和欧洲基金会们举办的中欧公益伙伴工作交换的项目，也倍感可惜，这个7年的项目暂时停止。在我工作中的不同项目中，这个交换项目与其他不同，它给了我非常、深入的工作体验。

去年我交换的伙伴是德国著名生态小农认证和扶持机构、全球最大的发展中国家小农组织Naturland，今年我的交换机构是位于德国西南黑森林边缘、德国第二历史悠久的图宾根森林幼儿园。在交换过程中，还很荣幸地与匈牙利老牌环保组织绿圈等其他交换伙伴进行了深入的合作。

有机农业、森林教育，这两个听起来貌似是毫不相关的概念，贯穿在我过去三年多创立社会企业老土的过程中，它们就像衣食住行的不同方面，流淌在我对绿色发展和可持续生活方式的念想里。

绿色乌托邦真的存在——来到Naturland，我才意识到：我脑海里苛刻、理想化的有机生活方式的标准和体系竟然在德国真实地存在着。这来源于德国文化中独特的较真钻研的劲儿，还有一代一代人在历史长河中的积累、沉淀与传承。

“这个农田多大？”

采用Matlab软件，判断矩阵A的最大特征值λmax为 4.051 1，最大特征值对应的特征向量 W＝［0.472 85 0.284 38 0.072 85 0.169 92］， 一致性比例值 CR＝（4.051 1－4）／3＝0.017，因为 CR＜0.10，可以判断矩阵通过一致性检验。

“这个多大面积？”

……

“不用问了。中国农民的农田都很小。”

大家笑而不语。

通过中欧交换项目，老土和Naturland建立了长期的战略合作关系，在大熊猫栖息地为主的国家公园和保护区区域的农村，用技术与合作社咨询和赋能的方式提升当地生态农业水平，寻求平衡熊猫保护与乡村振兴、农民生计发展的更普遍模式，也在一线城市进行消费者和公益组织社群培训活动。在这个过程中，德国同事们对中国的农田大小不需要继续询问，便知道大小无法用德式计算方式衡量。在有机行业和生态农业的建设上，我在德国看到了家庭农场小农运作与机械化的高效结合。

然而，今年在德国森林幼儿园老师又一次带我在农田边遛狗的时候，谈到中国的农田似乎都很小，Karin老师问我“中国农民靠什么吃饭？”我感到眼睛的温度突然升高了，只好回答：人口多，没办法，这么几个世纪土地都不大的，只能靠天吃饭，自给自足，看来自给自足也是各种环境长期作用的结合啊。

有朋友问我在欧洲最开心的是什么？我的回答每次都让人嗔目结舌：去农村和农民聊天吃饭。在欧洲本应该感受欧洲慢节奏的日子，我希望好好感受这里的一切，经常把一天的时间当三天用。结果确实：游客打卡式的地点没有印象，也不想再提。反而是农民家的饭菜让我印象深刻：原来德国的饭菜并不一定像大家平常认为的那么难吃，全世界农民种的新鲜、无化肥农药的食物真是人间美味……让自然缺失症的年轻一代甚感惊喜。

还有一次，我与我参观的农场的主人——一位高高的德国老爷爷说再见，我刚在他驾驶的拖拉机上升到了空中3米帮他给农田拍照。送了他一张我们机构的明信片，上面印着一个中国农民和土地。老爷爷很欣喜地告诉我他在这张图上看到的信息，我一瞬间感到：原来全世界的老农民都有一样的智慧，他们的思考竟然如此相似，尽管语言如此不同。

也是这些心有灵犀的每个瞬间，让我和我的交换伙伴今年在德国森林幼儿园的交换内容中，一同在中国的乡村为留守儿童开展了德国森林教育的体验课。其实，乡土智慧，与自然不远，不一定需要词汇和言语的表达。

“我回德国以后被问到最多的是：中国也有森林吗？”我的德国伙伴告诉我。我在与森林幼儿园伙伴见面一年，做项目3个月后终于找到了这句话的疑问点在哪。

我的交换伙伴们来到中国，都对中国充满着好奇，觉得自己马上要去历经一场“探险”，更感受到来中国是一个让人荣耀的事情，回到自己的国度可以跟人吹吹牛唠唠嗑。去年交换期间，我来到德国西南部黑色林腹地图宾根大学中国中心做演讲，得以造访图宾根的“松鼠森林幼儿园”，被这里童话般的世界吸引了。我和我的交换伙伴老早就定好了：今年的中国之行一定要丰富。于是经过我的设计后，我的交换伙伴一个月中足迹覆盖了北京、湖北恩施利川、四川成都和都江堰、广东深圳、香港，为近千名老师、家长和孩子进行上课和交流活动。

而我们年轻的老土团队，怎么也没想到：这样的节奏对于正常欧洲人，是完全不可接受的快节奏！后来我的交换伙伴笑称：中国什么都快，就是开车不快。

更令我的交换伙伴不适应的是——在快节奏的工作里，竟然没有了日常的休息机制——回到自然中。我很信誓旦旦地告诉我的交换伙伴：你们放心，这次给你们安排了各种地貌和自然形态，你会爱上中国的自然的。然而，结果是，这次安排的地点大多在城市周围——与我的伙伴脑海里的自然不同。

于是，面对德式的问题“中国有森林吗？” 我的伙伴是这么回答的：中国有很多森林，但很多很年轻，不是老的树，大多不能砍掉，公园里还要修剪枝叶。

接受了美国式对自然环境的教育，我听罢，以为伙伴意思是：德国的森林是原始的。但我怎么想也想不通：为什么德国的森林可以砍伐？

直到在德国黑森林地区数次走路后，我意识到：德国人从三百年前便开始做“森林管理”，包括但不限于种植树木、确保生态系统健康生存。当我走在这样的森林里，我以为我在原始森林。即便在森林幼儿园的每天，我的交换伙伴，还有幼儿园的3岁孩子们，会告诉我：今天起风了，这片森林里有一种对橡树不好的虫子，要小心，现在气候变化的影响有些麻烦……这样日复一日、细微的观察，不正是与老农民对土地的智慧本质一直么！

交换伙伴戏称：在中国学会了灵活与计划并行，而不仅仅计划本身。因为有了欧洲与中国截然不同的工作与生活环境，我们有摩擦，然而冲突之后变成了深邃的沟通与交流。我相信，在憧憬中国的探险之后，欧洲伙伴会与我们一同为中国的生态农业、森林教育以及其他的环保公益领域的命题共同努力。

我们都面对着现代化发展的难题，有些是人家走过的路，有些是截然不同的场景。相信，一群专业认真的人，在中国接地气地努力着，定能共创一条属于中国的生态文明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