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梦军
(贵州师范大学,贵州 贵阳 550025)
中国古代邮驿发展历史由来已久,古代邮驿的功能一般是供传递情报的官员和驿使中途换马、住宿的场所,且邮驿仅供官方使用,较为常见的为军事情报的传递,古有“八百里加急”专为军事使用,可见军事情报在邮驿中所占的重要性。自唐代时期,邮驿制度不仅从系统上得到健全和完善,并有严格的法律给予了保证,《唐六典》记载了由兵部旗下的驾部郎中专门管理,并明文规定了对驿站、马匹、驿使的要求,水陆驿站数量为历朝之最,唐代作为中国历史上发展的繁荣时期,为顺安镇临津驿站的产生提供了外部有利环境,政府的需求促进了临津驿的产生,顺安镇境内蕴有丰富的铜矿资源,自古以来就受统治者的重视,唐代特赐予铜官山为“利国山”之名,不难看出,利国山的含义说明了此山有利于国家的发展,铜矿的用途多样,据文献记载,主要是以铸钱为主,每年铸钱在五万贯左右,可供一万户人家一家的开销,驿站为官方服务,并受到官方的保护,将所铸钱币通过驿站运往中央。顺安境内的顺安古河是铜陵县内众多河流汇入长江的必经支流,催生了其水驿行业的发展,尤其是大宗货物对水驿的需求,带动了周边的贸易发展,与其陆驿临津驿互为表里。而顺安镇又处于中转站的地理位置,人们在这里中转至其它地方,便捷的水陆交通方满足了政府的需求,又减轻了人们出行的不便。顺安镇依靠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以及政府对铜矿资源的需求,促进了临津驿站的产生和发展。
古之“临津”现属于铜陵县顺安镇,但究其历史却可以追溯到夏朝,“禹分天下为九州,东南为扬州,铜地盖古扬之东境也,”[1]虽然对于其属地还没有一个确切的名称,但是却有了清晰的界定,铜地属于古扬州东方,由于当时人们的概念还属于模糊的状态,古人习惯用本地所产之物来代替所称,“铜地”则说明了此地盛产铜矿,《禹贡》就有记载“扬州厥贡惟金三品”,则更加肯定了铜地属于古扬州,古代一般将金称为铜,说明铜地与铜矿最少也有三千年的历史,铜则可以用来制作成兵器或者精美的器物,因而深受古代统治者的喜爱。三国时期,吴国将领周瑜就曾在此地设梅根治,专门用来铸造兵器。而最早记载“临津驿”的则是唐代诗人钱起的《送陆贽擢第还苏州》,“乡路归何早,云间喜擅名。思亲卢橘熟,带雨客帆轻。夜火临津驿,晨钟隔浦城。华亭养仙羽,计日再飞鸣,”[2]从诗文可知,这是唐代诗人钱起对好友陆贽的送别诗,诗文中提到的“临津驿”则是顺安镇的临津驿,陆贽选择从临津驿中转继而返回苏州,从当时来看应是陆贽返回家乡的最佳交通路线,据《旧唐书》载,“年十八登进士第,以博学宏词登科,授华州郑县尉。罢秩,东归省母,路由寿州,刺史张镒有时名,贽往谒之,”[3]陆贽(754-805 年),字敬舆,苏州嘉兴人,唐代著名的政治家、文学家,在他十八岁时便崭露头角,仕途平步青云,授予他华州郑县尉的职务,华州郑县乃今陕西省渭南市华州区,在他返回家乡苏州的路途经过寿州,拜访了当地颇有名声的刺史张镒,由此可知陆贽回乡的基本线路应是华州—寿州—临津驿—苏州,陆贽之所以选择临津驿为中转站,一是由于临津驿为官方驿站,可以为其提供住宿和交通。二是由临津驿返回苏州距离较近,符合他当时急迫返回家中的心理。三是临津驿地理位置占有优势,水陆交通方式均可通行。又《安徽省建置沿革志》中记载到“顺安镇,是个古老的集镇,唐南陵县在此设临津驿,”[4]又进一步的论证了临津驿成立的时间,结合陆贽到达临津驿的时间来看,临津驿在唐大历年以前就已经存在。嘉靖《铜陵县志》记载,“僖宗文德元年秋八月,杨行密袭宣州,进兵铜官,铜官之名始见於唐末,分南陵县工山、安定、凤台、丰资、归化五乡,置义安县治在顺安镇,属宣州,”[5]僖宗文德元年也就是公元888年,初见其名称义安县,负责管理顺安镇事物,其行政规划属于宣州范围,据《重修安徽通志》载“顺安镇,县东三十里,即古义安县治,旧置临津驿,”[6]可知,临津驿确切的地理位置则在顺安镇。唐代是历史上驿站发展的黄金时期,据《肇域志》载,“又杨贵妃嗜生荔枝,诏沿道置驿,自涪陵由达州趋西乡入子午谷至长安止三日,”[7]从当时的涪陵至长安仅需三日便可到达,说明当时的驿站发展已经足够成熟,才足以完成这样艰巨的任务,且不论在中途所消耗的人力物力,但仅从速度上来看,唐代物流发展的速度是超越前代的,驿站交通发达的程度可见一般,且唐代的驿站分为水驿、陆驿和水路三种方式,唐代驿站在数量上更是超越了前代,《唐六典》载,“驿天下凡一千六百三十有九所,二百六十所水驿,一千二百九十七所陆驿,八十六所水陆相兼,”[8]驿站方式的多样性为临津驿的产生提供了很大的发展空间,“本县至南京水路四百八十里,陆路四百九十里,北京水路三千九百三十五里,陆路二千八百四十四里”[9]、“铜陵为池名邑,襟江带淮山水奇麗,铜陵为建业上游,而负江以为治,当诸州之会,两湖之冲,平湖绿野,山川清旷,其势若出水芙渠,形胜最麗者也,羊山磯、天王山、丁家洲、钱家湾、江家沟、燕支夹为水路要害者,”[10]从这两段文献中可以看出,铜陵县的水、陆交通十分便捷,不仅南至南京,也可水陆两种方式达到北京,说明铜陵县的水路十分发达,铜陵县至北京其间水路相差近四千里,陆路也要近三千里的路程,如此遥远的距离也能凭借水陆两种交通方式到达,且铜陵县的六支水路处于要害地位,承载着铜陵水路交通运输的重任,分别运送到不同的地方,铜陵县在这样得天独厚的环境之中,进一步带动了其地方的旅游业,历史上不少名人都曾来过此地,并留下了珍贵的艺文,而铜陵依山傍水的自然优势又为驿站的产生提供了发展的可能。
中国古代很早就有了驿站这一行业,众所周知的是,周幽王为博取妃子褒姒一笑,烽火戏诸侯导致了西周的灭亡,可见周朝就已设立烽火台,作为传递信息的军事防御设施,这种通过点燃烟火传递信息的方式却十分有利于军情的传递,因而被统治者广而采纳,长城便是在烽火台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杜佑在《通典》中对烽火台的描述更为详细,“烽台,于高山四顾险绝处置之,无山亦于孤迥平地置。”[11]说明烽火台应选择高山或者空旷的地方建立,以便侦察敌情以最快的速度传递出去。因此,驿站起到了沟通地方与中央政府联系的中介载体,对于历代而言,都是国家组织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而唐代更是将邮驿行业发展到了顶峰,形成结构完整的管理体系,而四通八达的邮驿网络扩大了信息传递的空间,并且实施严格法律制度来进行有效的管理,以保证邮驿的速度和效率。唐代诗人岑参的《初过陇山途中,呈宇文判官》中描述到:“一驿过一驿,驿骑如星流。平明发咸阳,暮及陇山头。”[12]说明唐代的驿馆数量十分庞大,不仅有足够的马匹可以提供使用,而且培训专门人员如何以最快的速度传送信息或者物品,诗文就有讲到从黎明十分从长安出发,傍晚十分就能越过陇山那一边,由此可见其速度之快,反映了唐朝邮驿发展的繁荣发达景象。而唐代驿站的功能较前代相比也有了显著的提升,不仅有完整的通信机构,又为驿馆提供了齐全的设备和物资,专供来往的驿使或者官员使用,并且对邮驿负责的中央机构发生了重大变化,改变了汉魏以来由法曹兼管邮驿的体制,而是让兵部负责管理邮驿,这种转变则反映了国家对邮驿事业的重视,正式将邮驿纳入国家体系中,临津驿的产生与唐朝对驿站的十分重视是不可分开的,唐代邮驿事业兴旺繁荣的环境带动了临津驿的发展。
临津驿位于古之顺安镇,而顺安镇又归义安县管治,《铜陵县志》记载,“保太九年,改义安县为铜陵县,移於今之江浒,即古之铜官镇也,地属昇州,”[13]南唐保太九年(951年)义安县更名为铜陵县,即将顺安镇移至江浒,也就是当时的铜官镇,南唐时期,南京又叫昇州,据史料记载,夏商时期铜地属于扬州东面,而此时却归属于昇州,可见缩小了其行政区域管辖范围,使行政区域的管理更加系统化。驿站的设立则与它所处的地理位置密不可分,临津驿处于顺安镇的境地,顺安镇虽不是规模庞大的集镇,但就其所处地理位置而言,则推动了临津驿的产生与发展,并且有丰富的物产作为其发展的支撑,其境内还有着雄伟壮阔的山川河流,为其驿站的发展提供了多方面的保障。
“顺安楼,在铜陵县东三十里,临津旧驿中”[14]、“元有楼”[15]从而得知了临津驿准确的地理位置,顺安楼乃元代建筑,该楼为三层砖木结构,檐角飞翘,琉璃瓦顶,四面嵌窗,精致的楼层结构吸引了众多文人雅客在此吟诗作对,通过眺望远方将顺安古镇的风景尽收眼底,通过古人对顺安楼的记载,了解到元代顺安楼正是唐代临津驿所在的位置,临津驿处于该古镇的中心地段,而古镇的基础设施为驿站发展提供了物质动力,而古镇良好的水陆建设是驿站发展的基础,嘉靖《铜陵县志》记载“棲凤桥西距县半舍,东达临津驿,官民之所必由也。”[16]临津驿已成为官和民所必经之路,其陆路道路不仅承载着外来人员的压力,同时还负担着本地人员使用负担,对道路的维护保养自然是必不可少的,以此保证道路的正常使用。唐宋八大家之一的王安石有《顺安临津驿》诗一首,“临津艳艳花千树,夹径斜斜柳树行。却忆金明池上路,红裙争看绿衣郎。”[17]从这首诗中可知晓古之临津驿的繁华程度,“花千树”描绘了临津驿周边被诸多树木拥簇着,街道上的人来来往往很似拥挤,这呈现的正是顺安镇一年一次的三月三庙会,每年农历三月初三前后定期举行庙会,集民间艺术、旅游观光、经商贸易、娱乐文化为一体,吸引全国的游人和商贩前来观光和经商,游人和商贩既可以通过陆路交通方式到达顺安镇,也可选择水路达到顺安镇,特别是前来经商的商贩们需要带大量的货物,水路不仅可以节约成本,还可带大量的货物,顺安镇发达的交通网络是顺安三月三庙会成功举办的前提条件。据史料考证,王安石于康定年间游学于铜陵,此时所作的的《顺安临津驿》说明了自唐初到北宋,历经了近三百年的历史,临津驿一直处于使用的状态,直接反映了临津驿站存在的重要性,沟通了顺安镇与外地之间的交往联系。另一方面,王安石在看到顺安镇三月三繁华景象时,与金明池相提并论。金明池位于宋代东京顺天门外,每年三月初一至四月初八开放,允许百姓进入游览,可以想象当时热闹繁华的程度,而王安石用临津驿引出金明池,流露出他对当时都城开封的怀念之情。
临津驿站的存在还促进了本地旅游业的兴起,“俯瞰大江,仰倚崇山,帆樯往来,一幕千里,其势若莲花出水之状,此形胜之最佳也。而又有铜陵八景,曰天王富览、五松胜游、石耳云根、曹韩沙谶、铁船遗迹、禅寺晓钟、县河晚泊,此形胜亦佳也,”[18]铜陵县境内丰富的旅游资源带动了其旅游业的发展,唐代著名诗人李白就曾表达过对铜陵县风景的热爱,“至德中,自南陵来游铜官山,建书堂于五松山。”[19]可知李白经南陵县到达铜陵县内,这条路线途径顺安镇,而临津驿站又属顺安镇境内,李白自然会选择临津驿站为自己出行的交通方式,不仅道路通顺,还节约了出行所需时间,并以作诗的形式夸赞其铜陵县内的风景,“我爱铜官乐,千年未拟还。要需回舞袖,拂尽五松山。”[20]诗首便开门见山地抒发了自己对铜陵的热爱,形容自己“千年”都不舍离去,其夸张手法进一步证明了他对铜陵这片土地的挚爱,诗尾则用浪漫的手法再次表达自己对其喜爱的情感,我要在这尽情地舞袖,游遍五松山的角角落落,从诗中可窥探李白内心细腻表达情感的思维方式,重点突出了李白不舍离去的心情。
另还有发达的水路供其使用,“顺安河,会石洞、鱼家埠、洋湖诸水由三港口出水荻港入江,”[21]顺安河不仅是县内最大的河流,还是县内诸河流汇入长江的中转站,四季通航,像境内的会石洞、鱼家埠、洋湖等水流都要流经顺安河,最终才能流入长江,其里程长达20公里,为沿岸的人们带来了巨大的经济效益。而由于魏晋南北朝时长达四百年的混战使得北方经济受到严重打击,至唐代时期经济重心已开始南移,此时的长江流域得到了快速的发展,顺安河的水路运输依靠长江流域的优势,具有航运、水利的两大功能,从而带动了古镇经济发展,成为附近物资贸易的集散中心,本地所产之物通过顺安河中转运往全国各地,“铜陵八宝”已成为铜陵县的招牌产品,早在古代时就颇有名气,铜陵八宝指:金,银,铜,铁,锡,大蒜,生姜,麻,尤其是统治者对金属矿质品的需求,根据专家对出土文物的考证以及史料的记载,商朝早中期开始就开始了采铜冶炼,现凤凰山“金牛洞古采矿遗址”便是当时采矿生产留下的遗迹。在西汉元封二年,朝廷在今铜官山正式设置“铜官”,负责铜陵地区的铜矿开采。东汉时期设有炼铜场,进一步扩大了该地区的采矿生产,三国时期,吴国铜官山设置炼铜场—梅根冶。南齐建元二年复建梅根冶。唐朝开元年间,由于铜官山的铜铁产量丰富,特将铜官山封为利国山,利国山正式纳入政府的管理范畴内。《新唐书》载,“利国山有铜有铁,凤凰山有银有大农,陂溉田千顷”、[22]《舆地纪胜》载,“铜官山在铜陵县南一十里,又名利国山,有泉源,冬夏不竭,可以浸铁烹铜,旧尝于此置铜官场”[23]、《元和郡县志》载,“梅根治在县西一百三十五里,梅根监并宛陵监,每岁共铸钱五万贯,”[24]说明铜陵盛产铜铁,出产量之多足以供朝廷使用,古代铜铁的用途广泛,可以制作精美的器物、锋利的武器以及铸钱等,遍布人们的生活之中,《元和郡县志》中记载了关于铸钱的文献,“五万贯”等于五万两白银,足够一万户人家一年的生活开销,可见其铸钱能力之强,铸好的钱币则会通过水运的方式输送到中央政府,而金属矿质品的重量则以吨计数,陆驿无法承载如此之多的运输量,其运输的大部分物品为官方所有,因此,水驿的设立在当时来说是相当有必要的。水驿的设立既方便了金属矿质品的运输,节约了运输成本和时间,又沟通了顺安古镇与外地的城乡贸易,推动了当地的经济发展,同时带动了水驿行业的发展。
临津驿站自唐初诞生以来,为顺安镇乃至铜陵县的发展发挥了重要的作用,至北宋时期,顺安镇经济、政治、文化等得到了全面发展,推动了本镇的经济发展,每年三月三庙会的举行,大批商人和游客络绎不绝的赶往顺安镇进行热闹非凡的集会,得益于顺安镇发达的交通网络,为游客和商人提供了水陆两种交通方式,这可以根据不同的需求选择不同的出行方式。这不仅拉动了本地的经济增长,还沟通了本地和外界之间的联系,铜陵盛产铜陵八宝,其产品产量多、质量高,在满足本地的需求后,通过水陆交通方式将所剩产品远销各地,增加了百姓收入的同时,政府的财政收入也随之增长。铜陵的铜矿资源十分丰富,历朝皆重视其铜矿资源的使用,纷纷派遣官员驻扎,其重视的程度非同一般,据史料记载,每年所铸钱币达到五万贯,在一定程度上解决了政府的用钱问题。顺安河是铜陵县内诸多河流流经长江的中转站,自然成为本县水运运输的中转站,带动了沿河经济的发展,方便了本镇与外地之间进行贸易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