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蹈生态学视野下安徽花鼓灯初探

2019-01-19 06:08蔡露
艺术评鉴 2019年24期

蔡露

摘要:在舞蹈生态学视野下,安徽花鼓灯不再是静态、单一的舞蹈类型,而是与其他社会文化事项紧密联系的文化现象。它有着清晰的历史沿袭轨迹,同时又深受特定历史时期人文和生态环境的影响,尤其是那些对于安徽花鼓灯传袭、发展起到重要作用的“特殊舞體”——代表性艺人,他们对安徽花鼓灯身体美学、舞姿韵律的形成,有着重要意义。

关键词:舞蹈生态学   安徽花鼓灯   “特殊舞体”

中图分类号:J60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8-3359(2019)24-0018-03

长期以来我们对舞蹈的研究都只限于对其外部形态和审美感受的直观表述。尽管这从舞蹈艺术自身的特性出发,最大程度地捍卫了其独立属性,但我们若是想以这一种方式去穷尽在社会生活中无限丰富的舞蹈现象,未免孤掌难鸣。特别是关于自然舞蹈①的研究,我们很难完全地将其剥离于社会文化的大语境来进行单独考察,于此同时,在我国广袤的疆域之上又有着许多相同或相似的舞蹈文化现象,若仅靠感官辨识和审美感知,而缺乏相应的理性化剖析,恐会使本就模棱两可、含混不清的舞蹈现象变得更加扑朔迷离、纷繁杂乱。幸而在20世纪90年代,“舞蹈生态学”横空出世,为舞蹈研究带来了新的转向,让以往人们对舞蹈的感性认识上升到理性的高度。

舞蹈生态学是对舞蹈艺术与环境的关系进行宏观与系统考察的科学,它以舞蹈为核心,以舞蹈与自然和社会之间相互关系、相互作用为研究对象,目的是探索不同舞蹈的产生、存在、发展的规律,研究其特点的形成,讨论它如何受到环境的影响,又如何反转过来影响了环境。[1]在研究方法上舞蹈生态学既借鉴了自然科学的研究范式,同时又结合舞蹈艺术自身特性,形成了独具特色的舞蹈研究模式。具体可归纳为:描写与解释并重的方法、定性与定量结合的方法、从现象出发到本质的方法、共时与历时相互参照的方法。

本文既是在生态学视野下对自然舞蹈——安徽花鼓灯所进行的综合研究。

一、安徽花鼓灯的源流进化谱系

(一)历时性文献追溯

安徽花鼓灯居于“北歌南灯”的临界点,它的起源最早可以追溯到五千年前的大禹治水时代[2]。当时人们为了欢庆治水胜利,歌颂大禹的功绩,创作了乐舞《大夏》( 《史记·夏本纪》) [3],直至今天每年的农历三月二十八日在安徽的蚌埠、怀远禹王庙地区,人们还保留着跳花鼓灯祭祀大禹治水、祈福吉祥的风俗。唐宋时期创立了丰富多彩的乐舞文化,也使民间社火繁荣一时,如今的花鼓灯大花场几乎与唐宋时期记载的舞队表演程式相同。在《凤台县志》中曾记载: “花鼓灯历史悠久,宋代就流传在淮河流域的凤台,怀远一带”[4]。

元代以后,由于政权交替,连年战乱使得花鼓灯的发展受到抑制,直至明清,随着各类民俗活动的相继兴起,花鼓灯艺人才再次组织起来,走会玩灯。进入新时期以来,随着专业舞蹈工作者积极投入对安徽花鼓灯的学习与研究,为安徽花鼓灯传承与发展开辟了崭新天地。

(二)共识性生态项考察

首先是地理生态项考察。花鼓灯的风格韵味,是在安徽特有的地理环境与历史条件下形成的,兼南北文化之优长,具有吴歌楚舞的风韵。像在其中诸多来自武术、武功的技艺,属于吴歌尚武精神的体现;而“三道弯”“S”型的动态形象,则是楚舞细腰的延伸;另外,花鼓灯中的“对歌”本是源于当地劳动生活中的“系鼓互歌”或山歌对唱,但从当地人所唱的歌词中,我们不难发现当中有吴歌与明代山歌的痕迹,使得安徽花鼓灯既有北方的刚劲古朴,又有南方灵巧秀丽的风韵。

其次是文化生态项考察。事实上花鼓灯并非是一个独立舞目,与之相关的还有云南花灯、湖南花鼓、江苏花鼓等多个舞目类型,它们不单隶属于同畴舞目类群,而且还共享同一文化系统,即——农耕文化。农业生产有着明显的季节性,耽误了农时会直接影响到粮食收成和人民生活。所以,一年之始,万象更新,人们要祈年,求丰收,在灯节前后便会举行歌舞活,并将其称作“花灯”。但安徽花鼓灯的命名却将“花灯”与“鼓”相并行,一方面是因为安徽花鼓灯在表演形式上部分地吸收了“凤阳花鼓”中的歌唱小戏,另一方面则是因 “鼓”在农耕文化中的特殊寓意,根据《周礼》载“凡国祈年于田祖,吹豳颂,击士鼓,以乐田畯。”[5]说明我国古代在祈求丰年和祭蜡中,都是用鼓来取悦神灵,而安徽花鼓灯背后的文化寓意,则是人们对丰收的祈愿和美好生活的向往。

二、安徽花鼓灯的特殊舞体分析

舞蹈与环境的相互作用,必须要通过舞蹈的发出者——“人”来实现。这个“人”,不是发出随意性行为的个别舞者,也不只是在特定时间跳着某个特定舞目的人群,而是在一个相对固定的历史时期内,产生、传衍某一舞种舞者的总体概括,为了使其与一般的舞者相区别,我们可以称之为“舞体”。[1]一般情况下,舞体是群体性的,但在民间自然传衍的舞蹈中,我们也不可忽视那些具有超常技艺的代表性艺人,他们对传承自然舞蹈意义非凡,可被视为特殊舞体。

(一)“小金莲”——冯国佩

安徽花鼓灯主要舞体之一的冯国佩,尤为擅长扮演花鼓灯中“兰花”形象。冯国佩所塑造的“兰花”秀丽中带端庄,娴静中有活波,腼腆时藏幽默。另外,他还善于捕捉瞬间即逝的形象,如“凤凰大旋涡”,一个大幅度凤凰展翅旋转之后,突然刹住,屏住呼吸,左手将手绢轻挽微掩下腮,露出一双含情脉脉的双眼,同时做一个短促的呼吸、颤动,惟妙惟肖地塑造出了一个少女羞涩多情的形象。这种妩媚神态、娇美身姿、纯真情感的风格特点即是“小金莲”的真实写照。

冯国佩之所以在花鼓灯表演时注重对技艺展示,实则是受他所身处的人文和社会环境的影响。首先是来自其原生家庭的影响,由于冯国佩出生于一个花鼓燈演绎世家,他的祖父、叔父以及冯姓家族中许多人都是玩灯高手,从小耳濡目染自然也造就了冯国佩在表演技艺上如火纯情。其次是人文环境的影响,冯国佩世代所居住的冯嘴子村,是全国著名花鼓灯之乡,在这里每年都会迎来各地的花鼓灯演出团体,不同团体间的争相竞技,也在一定程度上促进了冯派花鼓灯对技艺上的追求。

(二)“一条线”——陈敬之

陈敬之是一名富有创造性的花鼓灯艺人,他既擅长扮演少女角色,又擅长唱歌,早期他把花鼓灯民间小调融于戏剧唱腔中,后跟老艺人学“清音”调,慢慢形成自己的唱腔风格。他的演唱风格初期被群众称为“四句推子”,后被称为“一条线调”。同时他还能把生活中的一些自然动作经过加工、提炼升华为舞蹈动作。他的表演始终贯穿着颤和抖的动作元素,似悠悠丝线之木偶,充满内在精神之活力。民间流传着一句话:“一条线走一走,倒下九十九”,可见其非凡的艺术造诣。

陈敬之的花鼓灯表演最为突出的就是一个“活”字,不拘泥于传统的表演模式,而是大胆对花鼓灯进行艺术化加工、提炼。这不单与他个人的艺术追求有关,同时更与他所处的生态环境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体制外的生存环境带给陈敬之在创作上更大的自由,再加之传统花鼓灯在表演上的过度僵化,这也在一定程度上激起了陈敬之的创作欲望。

(三)“小白鞋”——郑九如

郑九如14岁起就开始跟父亲玩灯,他每次演出都包头上场,身材苗条,扮相俊秀,服饰素雅,又总爱穿着一双白鞋,久而久之,便赢得了“小白鞋”的艺名。他的艺术风格最大特点就是节奏感强,动作干净、利落。由于他身材高挑,控制力好,善于扮演稳重贤淑的农家姑娘。另外,对于表演,他也有着自己的理解,为了在表演时更像年轻姑娘,他的手臂永远不伸得过直,脚下的步伐也较为收敛,每一步都跟得较紧,使得动作曲而不卷,收而不僵。

郑九如的花鼓灯表演有一种深刻性,这不单是郑九如本人对花鼓灯表演的独到领悟,同时更在乎于他内外兼修艺术素养。郑九如是少有的在花鼓灯“唱、跳、演”等方面均有所涉及的全能艺人,也正因如此他能够在表演时将三者有机融合,颤动的舞步,喧嚣的锣鼓伴奏,一静一动,一颦一笑皆于分寸之间,拿捏得恰到好处。

三、结语

对安徽花鼓灯所进行的谱系追溯和舞体分析,有助于建立起全景式的生态保护圈,让舞蹈回归传统民俗,让舞人同他们的生活相联系。但同时我们还需注意,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对于一些优秀基因,能够体现民族个性化生态语言、彰显民俗传统的舞姿韵律,我们应加以捍卫和坚守,以确保安徽花鼓灯在未来的传承与发展中不会失其“根”性。

注释:

①自然舞蹈:舞蹈生态学的重点研究对象,指代自然形态、自然生态、自然传衍的舞蹈类型。

参考文献:

[1]资华筠,王宁.舞蹈生态学[M].北京:文化艺术出版社,2012.

[2]赵佳.安徽花鼓灯的艺术魅力初探[J].民族艺术研究,2011,(05).

[3]谢克林.中国花鼓灯学术论文集[M].合肥:安徽人民出版社,2007.

[4]谢克林.中国花鼓灯艺术[M].合肥:安徽人民出版社,1990.

[5]罗雄岩.中国民间舞蹈文化教程[M].上海:上海音乐出版社,20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