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晓东,秦 丽
(宁夏大学体育学院,宁夏 银川 750021)
跨文化传播是人类文化存在和发展的一种普遍现象,一般是指“各种文化信息在时间和空间中的流动、共享和互动的过程,主要指涉人类社会中文化要素的扩散、渗透和迁移的现象,以及身处不同文化背景的人们之间发生的信息传播与人际交往活动。”[1]20世纪50年代,随着移民潮的兴起,美国学者爱德华·霍尔的著作《无声的语言》出版,首次对跨文化传播(Intercultural Communication)进行了理论上的系统研究和界定,即跨文化传播是“来自不同文化背景的人们互相交流的一种情境”。[2]之后,学界从不同维度对跨文化传播进行了研究,并形成诸多影响较大的理论和方法。从传播对象看,跨文化传播是由一个群体影响另一个群体的过程,或者二者相互影响的过程;从传播内容看,跨文化传播主要是思想、知识、理念、价值和规制等相互借鉴、模仿、融合的过程;从区域范围看,跨文化传播既有国家与国家之间的文化传播,也有一个国家内不同文化群体之间,或不同地区之间的文化传播。同时,跨文化传播主要依赖于文化的“输入”和“输出”两种路径。民族传统体育作为一个民族文化有机组成部分,跨文化传播现象在不同文化群体或不同区域之间不断产生。在西北民族地区,很多民族传统体育文化大多经历了相互影响而生成和发展的历史过程。因此,以宁夏为研究对象个案,运用人类学观点,对西北少数民族传统体育跨文化传播进行研究,不仅有利于当地少数民族传统体育的发展,也有利于当地民族之间的交往、交流和交融。
宁夏是我国一个多民族地区,目前有40多个民族居住,其中汉族和回族人口相对较多。民族和谐共聚、文化相互交融是当地发展的主体,多样性、融合性是当地少数民族文化发展的重要特点。选取不同的参照系,可以看出当地文化具有不同的形态。按照生产生活方式分,主要有农耕文化和游牧文化。而当地文化之间的相互影响,主要发生于这两种文化类型之间。历史上,宁夏多以游牧民族和游牧文化为主,游牧文化烙印鲜明。后来,随着历代王朝屯垦戍边、移民实边等治理边疆方略的实施,大量农耕民族移居当地,农耕文化逐渐取代游牧文化。但是,游牧文化的底色依然清晰可见,并隐含在当地不同文化群体社会当中,作为农耕文化的附属品,共同塑造了当地文化的民族性和地域性等特征。
当今,从自然地理审视当地文化区位,宁夏地处我国西北农耕文化和游牧文化的过渡地带,也是古丝绸之路必经之地。民族迁徙和文化流动的历史传统,一直持续上演。这一鲜明的地理坐标,在当地民族交往交流交融历史发展过程中,为不同类型文化之间的互动交流和融合,以及为相互传播、相互交融的文化区位形成,奠定了重要基础。在人类学研究理论看来,传播不仅是文化的一个重要“起源”,也是文化不断变迁发展的重要途径。而不同民族群体越多,南来北往人口流动频率高,条件便利的地理位置,经常是文化相互传播的重要地区,也是文化传播容易产生的特殊空间。因此,宁夏融合性文化区位和多民族文化的历史传统,为当地少数民族传统体育文化的延续、传承和发展,提供了重要的文化空间。
就少数民族传统体育而言,空间是一个不可忽视的重要因素。无论少数民族传统体育项目,还是其所承载的体育文化传统,都是基于少数民族群体生存的不同空间而形成。在人类学研究看来,这是“地方性知识”[注]此处的“地方性”借鉴美国人类学家格尔茨的“地方性知识”概念,即西北地区的民族传统体育文化,不仅仅是一种以地区和民族为体育类型的“地方文化”,其每一种体育项目都承载一种文化(包括知识、观念、生态环境、智慧等),以及该体育项目秉持者对该体育文化的“自身理解”和“自我认知”。所以,地方性的民族传统体育文化,都隐含着一种文化解释及其系统。形成和发展的重要载体。法国著名社会学家列夫菲尔的《空间的生产》一书的出版,将空间由其“自然”属性转向“人文”属性,在人文社科领域引起重要反响。之后各个人文社会学科,都以空间为重要视角,探索民族传统文化的生成和发展。尤其是法国著名社会学家布迪厄将空间转化为“场域”,来探索 “人的在场”及其赋予空间的“意义”。宁夏独特的文化区位,塑造了特殊的文化空间;同时,多民族性、多文化性的空间,为当地少数民族传统体育项目及其文化的不断产生,提供了重要文化土壤和相互传播的可能。因之,少数民族传统体育项目及其文化,不仅仅在于其民族性特色,而在于“地方性”内涵。所以,文化空间是分析和理解宁夏少数民族传统体育文化的关键所在。
如前所述,宁夏少数民族传统体育所存在的文化空间,大体上以农耕文化空间和游牧文化空间为主,而二者相互传播、融合的多样性空间,成为当地少数民族传统体育发展的重要模式以及存在的主要形式。农耕与游牧文化立足的“自然空间”,都以生态环境为根基,受制于不同环境,在不同生产方式传统形成的同时,体育项目作为生产生活之余的“休闲”“娱乐”或“健身”等文化传统逐渐产生。随着时代和社会的发展、变迁,即便是某个民族的传统体育项目,也会不断演变和发展;不同民族之间的相互模仿和借鉴,又会促使同一种体育项目在不同民族或不同地区的不同类型(相似性)形成。进而,传统体育项目逐渐从娱乐性、健身性向竞争性、展演性等方向发展。同时,从大的区域空间看,少数民族传统体育文化之所以能够产生、发展,既是空间产生的结果,也是“自然空间”向“意义空间”转向的重要原因。少数民族传统体育项目的“地方性”“民间性”和“非正式性”等特征,都源于不同的空间,并隐含和承载不同的文化,逐渐形成一种文化规制,作为少数民族文化传统,长期流传于该民族社会中。
一般情况下,少数民族传统体育项目具有鲜明的民族性特征。但是,从历史的角度来审视某一类或某一个体育项目,其所承载的方法技巧、规则要求、内容活动,以及其所隐含的文化意义、思想价值和智慧观念等方面来看,与其他民族之间的界限并不清晰。我们也能够看到不同民族传统体育之间的互动交融概况,群体之间、地域之间相互影响程度越来越深。跨文化传播现象越来越普遍,对少数民族传统体育的发展具有深刻的影响。体育跨文化传播的表现形式和路径模式,都展现了当地体育文化交融的图景,并成为民族交往、文化沟通的重要桥梁,共同促使当地少数民族传统体育文化的传承与发展。
当地少数民族传统体育项目种类多样、内涵丰富。以项目为基础,少数民族传统体育跨文化传播现象普遍发生。少数民族传统体育跨文化传播表现形式也呈多样化发展趋势,主要有以下几类:
2.1.1 少数民族传统体育项目融合
民族性是民族传统体育的一大特征,也是维系民族传统体育传承发展的一个重要维系力。一般情况下,从“源”来看,部分少数民族传统体育项目起源于一个特定民族的独创发明,而另一部分则起源于其他民族体育项目改造而成,或与其他民族体育项目相互融合而成;从“流”来看,起源于一个少数民族的传统体育项目,会逐渐演化为不同民族传承的既相似、又有区别的体育项目。以当地回族传统体育项目为例,大多数项目都经历这样的历史发展历程。如“跘跤”的起源与游牧民族的“摔跤”有密不可分的关联;源于武术的“踏脚”,最后转化为一种展演性的舞台艺术——“踏脚舞”,融入其他民族传统体育文化当中,作为各民族共同的地方体育文化。所以,“回族小集聚又使传统体育与其回族生活习俗密不可分,在长期生活中表现出回族传统体育的历史性、多样性、民俗性、交融性。”[3]
同时,我们认为当地少数民族传统体育项目的融合,在宏观文化类型中,不同类型的文化之间相互借鉴、传播和影响,如游牧文化母体中分化出的体育文化项目与农耕文化民族之间,长期交往、互动,造成两种不同文化类型的民族传统体育项目,相互传入对方民族文化群体,形成既联系又有区别的体育项目。在微观的民族文化类型中,同一地区不同民族之间的体育文化项目,相互之间的联系更紧密。如处于农耕文化空间的汉族和回族,因相似的生存环境和生产方式,二者传统体育项目之间的相互影响程度越来越深。如此一来,导致一些少数民族传统体育项目的边界越来越模糊,无法分清各自的民族属性。在民族的互动交流中,体育项目相互传播影响,并在不断调整、改变中,融合其他民族传统体育项目的方法技巧、文化思想和社会价值。
2.1.2 同一项目的多民族参与
文化的共享属性,带来了文化发展的重要动力,也赋予了文化特殊意义。宁夏少数民族传统体育项目,主要以展演项目、健身项目、娱乐项目和竞技项目为主。无论是哪一类项目,带给人类的身体和精神方面的“享受”和文化意义都是相同的,具有人类体育的共性。所以,在对传统体育项目的民族属性划界时,出于不同领域的认同和人为区分,对其贴上某一民族的标签;但是,在具体项目实践活动中,却有不同民族共同参与。而以参与者来划分,民族属性的界限却比较模糊。尤其在多民族共聚的地区,同一种类体育项目的参与者,都由不同民族成员构成。宁夏少数民族传统体育项目,正是多民族在体育活动实践中互动交流,才形成传统体育文化的跨文化传播。
民族之间社会行为的相互模仿,为少数民族体育文化相互借鉴和融合提供了广阔的实践空间。由于生产生活场景的模式固定,农耕社会和游牧社会的封闭现象突出,体育项目是该场景生产劳作之余的重要社会文化活动。所以,宁夏少数民族传统体育项目及其文化,都与这两种文化依存的土壤之间存在紧密联系。同时,在生活领域,因为经济的互补性,依赖于这两种生存文化模式的民族,在互通有无的交往活动中,相互依赖关系越来越多、越来越深。随之,民族传统体育项目之间的相互模仿行为逐渐产生。临近村落或乡镇,一旦举行大规模的民族体育文化活动,都会邀请周围其他民族的参与。所以,不同民族共同参与某一民族传统体育项目,为少数民族传统体育跨文化传播,提供了便利条件。
少数民族传统体育项目的群众性和互动性,推动了多民族参与不同民族传统体育项目的发展。从项目实践主体看,宁夏少数民族传统体育项目活动,大部分都是集体参与行为;诚然,其中也不乏个体模式,但是这类体育项目也以众多的观众为基础。因此,当地少数民族传统体育项目塑造了集体参与、群众性特征鲜明的体育文化。无论是体育项目“表演”的参与者,还是观众,都由不同民族人们构成,很少有一个民族单独举行的某项体育项目活动。不同民族项目参与者,推动少数民族传统体育的不同民族相互接触、交流,而不同民族观众又推动了民族传统体育的民族间的互动。
“传播民族传统体育是传承民族传统体育和保持文化多样性最有效的途径。”[4]跨文化传播是促使少数民族传统体育文化交融和发展的重要路径,也是实现少数民族传统体育文化多样性的重要路径。纵观宁夏少数民族传统体育跨文化传播的路径模式,大致有如下几个方面:
2.2.1 民间社会传播
“文化的大树总是在民间的土壤里埋藏着根系。”[5]少数民族传统体育文化蕴藏在民间社会,并在民间社会的实践活动中,得以传承和发展。而“人民群众的实践是文化发展的源头活水,对民族文化的继承必须以实践为基础。”[6]正是基于人民群众的互动交流等实践活动,才使得少数民族传统体育在民间社会得到不断发展。在当地,少数民族传统体育的民间社会传播模式有这两种:
一是,节庆中的传统体育民间传播。不同类型的节庆是宁夏民间社会存在的重要文化仪式活动,又通过各种仪式,如竞技比赛、舞台表演和文化娱乐等,少数民族传统体育成为民间节庆中重要社会文化活动。在烘托节日气氛的同时,加强不同民族之间的体育文化互动交流。不同的民族节日,都会邀请其他民族参与体育活动,或邀请其他民族传统体育参与该民族传统节日活动当中。很多时候,在节日场景中,当地很多民族都将当地各民族传统体育,视为当地的地方性文化。这一民间社会行为,使节日成为当地各民族传统体育跨文化传播的重要路径模式。
二是,村落传统体育比赛中的传播。我们认为,少数民族传统体育与当地的生产生活环境联系紧密,很多传统体育项目受生产周期的影响,而具有鲜明的季节性。因为当地少数民族传统体育大部分流传在农村社会,冬季农闲时节是少数民族传统体育比赛活动的高峰期。很多村落都自发组织民间体育赛事,而且都是参赛人数相对比较多的集体比赛。以不同村落或生产队之间比赛形式为主。如最常见的群体体育项目有拔河、木球、踏脚舞等;个体及其基础上村(队)比赛项目有跘跤(摔跤)、打梭、武术等。其中,现代体育的民间组织活动也参与到少数民族传统体育当中,最典型的是农民篮球赛等。这为少数民族传统体育在村落民间社会传播奠定了重要的社会基础。
2.2.2 学校传播
对于民族地区而言,学校不仅是传承现代教育、知识的场所,也是民族文化传承、发展的场所。尤其作为少数民族传统文化一部分的传统体育项目,在各级各类学校教育中得到重视和发展。随着“非遗”项目的保护和发展,当地一些少数民族传统体育被列入国家级或省级(自治区级)“非遗”保护项目,得到学校教育的重视。当前,宁夏通过如下模式进行少数民族传统体育学校传播、传承和发展:
一是,体育教学。为了保护和传承当地民族传统体育文化,一些学校专门设置体育课程内容,将部分少数民族传统体育项目加入学校体育教学内,与现代体育一道,共同繁荣学校体育文化。学校聘请相关项目的传承人,进入学校。这些传承人对体育教师传授相关技巧、规则,然后由体育教师向全校各民族学生传授、实践。
二是,校园文化活动。为了配合当地“非遗”项目的保护和发展,少数民族较多的学校,将一些少数民族传统体育项目,列为学校校园文化活动内容,丰富校园文化,传承民族传统体育。如踏脚是宁夏南部地区泾源县的回族传统体育项目,后来又衍生出一种舞台展演艺术,即踏脚舞;所以,该县很多学校都将踏脚列为一项民族传统体育项目,结合学生自愿和学校选拔双向原则,挑选出一部学生,专门组成踏脚学生队,定期训练、培训。在学生选择对象上,只要有兴趣学习踏脚,愿意学习这门艺术,学校不分民族来筛选。尤其是踏脚舞,得到回族以外的民族的青睐,其他民族学习的现象比较普遍。
三是,民族传统体育课本。为了保护和弘扬各民族优秀传统文化,在当地政府的领导下,组织相关专家学者和体育传承人,编写了有关少数民族传统文化的地方性教材。其中,一部分少数民族传统体育项目与体育文化,被编入教材,由专人讲授。这种方式具有内容的固定性、教授的专业性、技术规则的科学性,对当地少数民族传统体育文化的传承和发展带来推动作用和传播路径。
2.2.3 现代媒体传播
少数民族体育跨文化传播,除了参与者具体实践,观众亲赴现场等模式外,现代媒体成为跨文化传播的重要手段,也成为少数民族传统体育文化传播的重要工具。有学者认为:“跨文化传播离开了文化存在的基本区域,离开了惯常的传播方式,通常来说民族体育文化的传播往往是依赖于口口相传、群体传播等,而离开了特定的区域就必须借助必要的传播工具,而跨文化传播尤其需要跨文化传播的工具,尤其是大众传播工具。”[7]因为受众的广泛性,现代媒体成为当地少数民族传统体育跨文化传播的重要工具,为少数民族传统体育文化传播提供了便利的条件,开通了便利的渠道。
电视、网络是当地少数民族传统体育跨文化传播的重要工具,对当地少数民族传统体育文化的传承发展,以及不同民族之间的交流、融合带来了重要影响。之前,农村社会受条件限制必须通过体育活动现场,才能实现文化交流、传播。现在,一方面通过政府的电视“户户通”、网络“村村通”惠民工程以及自媒体,为体育文化传播的“现场”向“视频”转化提供了条件;另一方面,无论是体育竞技赛事的录制、转播,还是艺术化的体育舞台展演等节目的转载、传播频次,都越来越多。大多数电视节目也被有关网络平台转载,向大众免费开放。这样一来,由于传播速度快、受众范围广,当地少数民族传统体育跨文化传播进一步得到发展。
总之,跨文化传播既是少数民族地区文化和谐相处、相互借鉴吸收、共同繁荣发展的重要因素,也是各民族之间相互尊重、团结友好、互动交流的一种重要民间行为。体育文化在不同少数民族群体的传承与共享过程中,开辟了不同的跨文化传播路径模式,并表现出不同的跨文化传播形式。同时,体育文化具体展现了当地少数民族传统体育文化发展的历程,以及民族相互交流的历史过程。
民族传统体育项目,作为少数民族体育的重要内容之一,我们不能将目光局限于体育项目的规制模式、方法技巧、内容形式等表象,而要通过体育项目,来挖掘和呈现体育项目所隐含的社会意义和文化价值。少数民族传统体育“如何加强对文化转型、文化取舍、文化选择和文化改造的自主能力,以适应新环境、新时代的需求,自觉丰富自己的文化内涵,同时以开放的视野来对待传统体育运动的发展,使中国传统体育文化走向健康发展之路,是学界共同关注的研究课题”。[8]
民族传统体育不仅仅是“一个民族在特定区域内和特定社会人群中伴随着一定生产资料和生活资料生产所创造、享用和传承的体育文化现象”[9],也是一个群体的一般社会文化传统及其重要组成部分,并与该群体的生存环境和社会结构、文化结构中的其他组成部分紧密关联。所以,我国少数民族传统体育文化是“传统文化体系的重要内容,具有鲜明的民族性、底蕴的深厚性和内容的丰富性等特征,是我国文化体系的重要内容,也是文化延续的重要载体”。[7]民族地区多样的民族文化及其环境,塑造了类型多样、特征鲜明的传统体育文化。一方面,传统体育文化彰显民族性和地域性色彩,另一方面,民族文化传统和地域环境又不断维系、传承和创造“地方性”的体育文化传统。
同时,研究认为,每个少数民族传统体育项目及其文化,不是空穴来风、一蹴而就,而是基于环境(自然环境和社会环境)和民族文化需要,在日常生产生活中慢慢形成。一部分由个别民族创造;另一部分是从各民族长期交往、互动中,相互借鉴、模仿、融合和“改造”而来。无论是“自我发明”,还是“从他而来”,都在传统体育项目“符号”背后,隐含着项目构成要素(方法规则、技术技巧、内容形式、智慧观念等)受到“环境”或“他者”的启发。这也是体育人类学研究范式中的少数传统民族体育跨文化传播现象。文化相互间的“输入”与“输出”是少数民族传统体育跨文化传播的两种路径。作为西部民族地区的宁夏,“少数民族传统体育内容丰富,形式多样,有着极强的思想性、教育性和竞技、娱乐、观赏等价值以及鲜明的民族特点。”[10]无论内容形式,还是思想教育等特点,无不与跨文化传播有关。因此,文化“输入”与“输出”,既是当地少数民族传统体育跨文化传播的重要推动力,也是跨文化传播的重要路径。
民族传统体育活动必须依赖于一定的场景,而其产生也无不受到特定空间的影响。在体育学看来,少数民族传统体育立足各自的场地——自然空间;而在体育人类学看来,少数民族传统体育的产生和衍传,却依赖于特定的意义空间,也就是文化空间。因此,研究认为,当地少数民族传统体育跨文化传播过程,也是少数民族传统体育文化的一个“空间再生产过程”。
首先,作为民族传统文化的少数民族传统体育产生于特定的民族文化空间。在机械化时代之前,无论耕地时还是放牧时,“鞭子”是赶牲口常用的工具和一种独有的生产方式。在这种空间内,借鉴“赶牲口”的工具启发,民间发明创造了两种民间体育项目,即“六盘响鞭”(赶牛)、“黄羊钱鞭”(牧羊)。因此,少数民族传统体育项目都在特定的文化空间产生,而隐藏特殊的价值意义,并伴随这些体育文化秉持者生产生活方式始终。随着生活方式和生产空间的改变,尤其是农耕社会向现代城市社会的转型,部分民族传统体育面临失传的处境。为了保护这些优秀民族文化,政府以及民间通过不同路径模式加强保护。如,泾源县“踏脚(舞)”、西吉县的“六盘响鞭”等传统体育项目,改编成舞台艺术,通过文化展演来防止该项目的失传。纵观当地少数民族传统体育项目,都在历史的发展过程中,受当地生产环境以及文化空间的影响,而与环境紧密联系获得创造的灵感,产生新的民族传统体育项目。
其次,少数民族传统体育传承于人们之间的互动、交流、借鉴和模仿。从宏观文化空间和文化类型看,当地少数民族传统体育文化都起源于游牧文化和农耕文化。而这两种类型文化在民族日常生产生活当中,都因互补性而长期互动交往。伴随民族人口之间的交往、互动,文化也会产生相互影响。同时,虽然民族文化都产生于一个特定的民族及其生活场景或文化空间,但是各民族共享才推动了该民族文化的传承和发展。从文化变迁来看,任何文化都难以保持其产生的最初形态,而在不同时代与不同文化的接触、碰撞中,发生转换或变化,而不断衍生出新的文化形态,被注入传承的活力。
再次,在民间,不同民族都在本民族传统体育项目的基础上,借鉴、模仿其他民族传统体育项目的规则方法、技战内容等,相互融合而成本民族传统体育项目。通过这种形式,部分体育项目得以衍变而发展;部分体育项目以新的形态产生。因此,跨文化传播在文化“输入”和“输出”的双向流动中,与不同民族之间的相互影响中,加强本民族传统体育文化之所以能够传承。这也是少数民族传统体育得以持续传承,并不断丰富内容、形态多样的根本原因所在。研究认为,少数民族传统体育文化的传承,并以较强的生命力存在民间社会,民族之间的跨文化传播发挥了不可替代的作用。
最后,跨文化传播是中华民族传统体育“多元一体”格局发展的重要动力。每个民族传统体育都是中华民族传统体育“多元一体”的一个“流”,并且依托于不同民族群体“元”文化及其生存空间。研究认为,民族传统体育文化在相互接触、传播的流动过程中传承和发展。不同民族传统体育项目及其附带的文化观念、思想智慧、价值意义,通过体育活动的相互接触、碰撞,所产生的民族传统体育文化传播,有两方面的意义。一方面,它会激发各民族传统体育文化的活力,并为民族传统体育文化注入新鲜的血液,促进各民族传统体育的发展,即有助于推动中华民族传统体育“多元一体”体系内的“多元”方向的发展。另一方面,民族传统体育跨文化传播,推动各民族及其文化之间的相互联系,进而有助于推动各民族传统体育从“多元”向“一体”发展。宁夏民族传统体育跨文化传播,既体现了我国民族传统体育“多元”形成及发展的基础,也体现了民间互动交往过程中民族传统体育“一体”化发展根基。因此,宁夏少数民族传统体育跨文化传播个案研究,充分说明跨文化传播对中华民族传统体育文化 “多元一体”格局的形成和发展带来了重要的历史和现实意义。
在体育人类学看来,少数民族生产生活的场景,是少数民族传统体育产生的重要文化空间,跨文化传播是西北地区少数民族传统体育文化空间再生产的过程。当地少数民族传统文化丰富多样,是体育跨文化传播带来的结果。体育跨文化传播不仅仅是各民族体育文化之间的紧密关系的体现,而且也是各民族之间紧密关系的体现。同时,当地少数民族传统体育的产生、传承与发展与各民族生存环境有直接关系。在现代化转型过程中,各民族人口逐渐走向城市,或现代城市文化进入少数民族社会,对传统体育文化的影响越来越大。一些少数民族传统体育逐渐面临衰弱和失传的时代命运,从民族体育文化“多元一体”的视角看,挖掘少数民族传统体育传承、发展的动力因素,促进跨文化传播,不仅对中国传统体育文化发展有重要现实意义,也对促进民族交往、交流、交融有重要现实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