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立祥
戴胄(出生年月不详—633年),字玄胤,相州安阳(今河南安阳)人,唐太宗时期宰相。戴胄正气凛然、不惧生死、持身中正敢说“不”的仁者风范,彪炳青史,光耀千秋。
戴胄原为隋炀帝朝官员,曾任门下录事,为人坚贞正直,办事干练,通晓律法,娴于文案。虽官秩不显,却享有盛誉,特别是纳言苏威、黄门侍郎裴矩等,都对他赞赏有加。
大业十四年(618年)三月,隋炀帝杨广在江都被叛军缢杀。消息传到洛阳,群臣莫不惊遽色变,大臣元文都、王世充、段达等拥立杨广之孙越王杨侗继位,年号皇泰,史称皇泰主,戴胄被任命为给事郎。
杨侗虽被拥立为皇帝,但终究是个只有 14岁的孩子,其时,群雄逐鹿,遍地烽烟,朝廷所能稳定控制的区域只有一个洛阳城。皇帝幼弱,政局翻覆,城头变幻大王旗,天下乱成一锅粥,手握重兵的王世充自然成了专擅朝政的铁腕人物。元文都等一伙儿文臣早就窥破了王世充的忤逆不臣之心,暗中谋划将其铲除,不慎事泄,反被王世充抢先下手,将元文都等一一诛杀,血溅朝堂。
洛阳城笼罩在一片恐怖的阴霾之中。
诛杀了元文都等大臣,王世充愈加气焰嚣张,横行无忌,逼迫皇泰主任命其为太尉、开府仪同三司,独揽朝政,一手遮天,其图谋篡位的野心已是路人皆知。
面对杀气腾腾不可一世的王世充,群臣莫不畏惧震悚,三缄其口。作为王世充属下官员的戴胄却不管这一套,他偏要与虎谋皮,劝谏王世充说:“愿尊辅王室,拟伊、周以幸天下。”
没过多久,戴胄再次从容谏阻王世充谋逆篡位。王世充恼羞成怒,决意将戴胄撵出京城,贬其为郑州长史,派他与王行本一同去镇守虎牢关。
到了唐武德四年(621年),秦王李世民攻克虎牢关,戴胄被引入秦王府任士曹参军。
武德九年(626年),李世民发动玄武门之变,不久,继位为帝,是为唐太宗。戴胄被任命为兵部郎中,封武昌县男。
贞观元年(627年),大理寺少卿出缺,派谁去继任这个主掌全国案狱审理的职务呢?唐太宗首先想到了一向公正无私、办事持重练达的戴胄,于是,任命戴胄为大理少卿。
戴胄走马上任。没过几天,便与宰相封德彝发生了激烈的冲突。
某日,吏部尚书长孙无忌应召入朝觐见,一时忙乱,没有解下佩刀就径直走进通往内宫的东上阁门,走过阁门后,监门校尉才发觉。
当时朝廷律文规定:内侍人员不得持寸刃入上阁,违者斩。按照这条规定,长孙无忌无意间犯下了死罪,与此相关的监门校尉也罪在不赦。
长孙无忌是长孙皇后的胞兄,又在玄武门之变中立有大功,唐太宗倚为股肱。究竟应当如何处理这一事件,朝臣们莫衷一是。
宰相封德彝判定:长孙无忌误带佩刀入宫,属过失犯罪,罚铜20斤;监门校尉履职疏忽,失职犯罪,判处死刑。
唐太宗竟同意了这种裁决,将案子发付大理寺审核结案。
戴胄挺身而出,大声说“不”。他上奏太宗说:“长孙无忌带刀入宫,监门校尉没有发觉,这对双方来说同属犯罪,现在一个仅仅判处罚铜20斤,一个则判处死罪,同罪不同罚,显然有失公允。如果陛下因长孙无忌有功而从宽处理,这不是司法机关可以议定的;如果要依法处理,那么这样判决就亵渎了法律的公平。”唐太宗听了戴胄的奏议顿改初衷,说道:“法为天下公,朕安得阿亲戚?”于是,降诏重新审议。
宰相封德彝依然坚持自己的意见。唐太宗默然良久,想顺水推舟。
兜了一个大圈子,又回到了原点,戴胄甚为窝火,又上奏太宗辩驳说:“不然。校尉缘无忌以致罪,法当轻;若皆误,不得獨死。”
唐太宗深为戴胄的刚正不阿和执法持平的态度所感动,遂赦免了校尉的死罪。
唐太宗励精图治,十分重视人才的选拔,知人善任,唯才是举,不拘一格,将大批德劭才高之辈遴选到显耀岗位。有些人为搭上顺风船,登上进身阶梯,竟伪造身份资历,篡改谱牒。针对这种情况,唐太宗特地下诏,请作伪者主动自首,凡作伪又不自首者,一经查出,以死罪论处。
不久,有一位官员被查出伪造资历。戴胄受命审理此案,依法判处此人流放。
唐太宗闻之勃然大怒,当面斥责戴胄说:“我早有诏令明示天下,作伪不自首者处死,你偏偏跟我作对,当判死刑判流放,这不明明是让我失信于天下吗?”戴胄毫不示弱:“陛下如果直接下诏将此人处死,臣自然管不了。陛下既然将他交付法司,臣敢违背法律吗?”
唐太宗更加火冒三丈:“你只顾自己遵守什么法律,却让我失信于天下,这合适吗?”戴胄见太宗动怒,放缓了语气说:“法律是国家为布信天下而制定的行为规范,言语是由一时喜怒而信口说出来的。陛下凭借一时忿怒而杀人,其实心里也清楚这样做非常不妥,故而交给臣下依法论处,这叫作忍小忿而存大信。如果屈从个人一时喜怒,亵渎法律的尊严,失信于天下,臣为陛下感到惋惜。”
一番肺腑之言使唐太宗幡然醒悟,于是欣然采纳戴胄的意见,微笑着对戴胄说:“我在法律上每有失误,你都能及时予以纠正,我也就没什么忧虑了。”
贞观四年(630年),戴胄升任宰相,进爵武昌郡公。贞观五年(631年),唐太宗颁旨重修洛阳宫殿。戴胄进谏道:“现在关中、河西都在扩充军队,前不久刚刚启动了修复九成宫工程,丁壮被役使殆尽。如今战乱平息不久,民间人口遽减,一人为役丁,全家农事荒废,老幼尽力劳作,也难以维持生计。况且,自七月以来,淫雨不止,江河泛滥成灾,今年年景如何,尚未可知,此时再大兴土木,我担心会引起百姓的怨恨。今宫殿足以庇风雨,也足以住得下卫队仪仗,过几年再重修洛阳宫殿,尚为时未晚,何必一定要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扰民添乱呢?”
唐太宗闻奏,大为赞许,遂罢重修洛阳宫殿之议。“太宗甚嘉之,因谓侍臣曰:‘戴胄于我无骨肉之亲,但以忠直励行,情深体国,事有机要,无不以闻。所进官爵,以酬厥诚耳。”
贞观七年(633年),戴胄病逝。唐太宗罢朝三日,追赠戴胄为尚书右仆射、道国公,赐谥号为忠,命虞世南为他撰写碑文。唐太宗见戴胄身后家无余财,宅第简陋狭小,以致祭享无所,诏令有关部门为之建庙祭祀。
摘编自《学习时报》 2019年10月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