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
姥 姥于1997年7月4日离开了大家。时隔 多年,我依旧能清晰地记得我和她在一起的美好时光。姥姥离开的22年后,我决定把记忆里的“美好时光”转换成文字形式保留下来,无论时光如何流逝,这些往事都将永远铭记于我的心里、我的脑海里以及充满爱和怀念的文字里……
姥姥,我是“白眉大侠”!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冬日午后,姥姥和我在老家的老房子里。我让姥姥躺在沙发上扮演“病人”,我手拿当年流行的“白眉大侠大刀”扮演医生和她玩游戏。幼儿园的我超级烦人,光这个游戏一次要玩好几遍。姥姥一边不厌其烦地配合表演,一边开玩笑地“抱怨”道:“雁飞呀,你用的手术刀也太大啦!” “哈哈哈哈,因为我是白眉大侠呀!姥姥,快!继续躺好!”
姥姥,我和腾哥哪个更像济公?
我自己也没想到我竟能对一把破扇子都如此记忆犹新。那把扇子,草席材质编织的,白色布和白色线缝边,有些边角已经被磨破了。这也是我除扮演“济公”外不再待见它的原因:太扎人!但是姥姥很喜欢它,只要闲下来,夏季的家中,她几乎一直拿在手上。也正因为如此,我和姥姥在一起时总不会觉得热,更不会被蚊虫叮咬,因为姥姥总能第一时间一把大风把蚊虫扇跑。
上世纪90年代初期,那还是一个物质比较匮乏的年代,我们玩具很少,我和腾哥就经常趁姥姥做饭、忙家务时把扇子借来扮演“济公”。我们都抢着扮演济公,还用胶水把公公看过的报纸粘成“济公帽子”戴在头上。我俩兴高采烈地跑到公公姥姥面前,让他们评我俩谁更像“济公”。显然,二老并不在意我和腾哥谁更像济公。因为姥姥更在意扇子有没有被弄坏,公公更在意那份被折成“济公帽”的报纸他到底有没有看完!
姥姥你又耍赖皮,居然又偷偷藏牌哦!
炎炎夏季的铜山钼铜矿,我和腾哥在公公姥姥家过暑假,年幼的我和年长我三岁的腾哥都没有睡午觉的习惯。公公在隔壁房的躺椅上午休,姥姥陪我俩玩“抽老鳖”。我们仨坐在草席编织的大匾子里,腾哥坐我旁边,姥姥坐在我对面,还能清晰记得姥姥当时穿着白背心,深色的短裤,旁边依旧放着那把大扇子。
“哎呀!姥姥!牌不对啊!”腾哥说道,“老鳖和底牌对不上啊!”
“不知道呀!牌不是你洗的吗?”姥姥故作正经地回答。
“好吧,那我们重来一局,我来重新洗牌,姥姥随意抽一张底牌,一定不能看哦!”腾哥又特意强调一遍,生怕我和姥姥破坏了游戏规则。
第二次,依旧牌不对,第三次不仅牌不对,连年幼的我都发现牌越来越少了。在腾哥和我都觉得不对劲的时候,对面的姥姥实在忍不住了放声哈哈大笑,同时小腿翘了起来,从脚板下面、小腿和大腿关节处、屁股下面、那把扇子下面分别拿出了好几张牌!正是前几局缺少的扑克牌!姥姥笑得停不下来,连她小腿松弛的肉都随着她的笑声而不断抖动。而我和腾哥一时竟没反应过来,面面相觑活活愣了几秒后,不禁感叹:“哎!姥姥你又耍赖皮,居然又偷偷藏牌哦!”
你们涛哥人很好的
那年我就读的烟厂幼儿园放暑假,爸妈都要工作,一到放假我就没人照顾,因此那年暑假一开始,他们就准备送我去公公姥姥家,也正如此,那年暑假我在公公姥姥家的时间最长,其中馨姐、腾哥都陆续来玩,涛哥则是和我一起被他的爸妈开车送去的。
二姨父和二姨带着长我7岁的涛哥和我从滁州开车去钼铜矿过暑假。我爸妈怕我晕车提前给我吃了晕车药,于是我上车就开始睡觉,醒來时已经到了龙潭水泥厂附近。那次唤醒我的并不是水泥厂的大烟囱,而是路边一个冷饮批发部。迷迷糊糊睡醒的我被二姨父和二姨抱着的两箱雪糕给活活馋到清醒。如今我都记得二姨抱着的那箱是粉红色草莓味的雪糕,每天中午和晚上等着涛哥开冰箱拿雪糕给我吃也成了我特别的期待!
和涛哥一起住姥姥家的日子通常是各玩各的。涛哥年长我7岁,那时我太小,我们几乎没有共同语言。涛哥在那里读过小学,因此每天他都会去找以前的同学玩,其中一位叫吴言的哥哥我印象最深刻,因为公公姥姥经常提起。涛哥几乎每天都早出晚归,有时候连中饭也会在吴言哥哥家里吃。我就和公公、姥姥还有馨姐(馨姐也来这里小住了几天)一起吃午饭。
记得那年暑假的一天,晚上下大雨,家里只有公公、姥姥和我。馨姐已经回镇江了,涛哥出去玩一直没回来。后来我们才知道他玩着玩着到了傍晚,准备回家时发现雨越来越大,于是他就一直在吴言哥哥家,一边避雨一边继续玩,完全没想起来公公姥姥会非常担心。
公公姥姥和我在家左等右盼都不见涛哥哥回来。天越来越黑,雨越来越大,伴随着打雷和闪电,姥姥特别担心涛哥安全,于是拿着伞带着手电筒就下楼出门找涛哥,公公和我在家里等,空气变得很安静。姥姥出去了好一阵子才把涛哥领回来,姥姥和涛哥淋了一身雨。姥姥一边帮他脱湿的衣服和鞋子一边训斥他。那是我第一次看姥姥“骂”人,这里的“骂人”并不是说脏话,而是充满着担心和害怕。
“涛涛!你玩起来没有数啊!几点了!你不知道回家吗?!我们都在等你,你不知道吗?外面那么大雨,那么黑!你太不像话了!”涛哥一身不吭地听着姥姥骂,我在房间不敢讲话,公公在厨房烧水,偶尔也探出头来语气平和地数落几句涛哥,直到姥姥骂累了自行停止,这事情才算告一段落。
我和涛哥相反,我离开铜矿太早,所以没有朋友,也不常去奶奶家,我喜欢住在公公姥姥这。公公依旧每天做着他自己的事情,我就喜欢和姥姥一个房间,她练毛笔字,我画画、折报纸做手工,和姥姥一起看《新白娘子传奇》或者《西游记》,偶尔公公也跟着一起看。我们到点吃饭,生活过得很规律。当然了,我心里总盼着涛哥中午也回来,因为这样可以多吃一根雪糕,他不在我绝对不多吃一根雪糕,更不好意思打开冰箱去拿,即使很想吃我也不拿,就等着他回来。
我也很想爸妈,每天都盼着他们给我打电话,每次接完电话我都会偷偷哭,没别的原因,就是单纯地想爸妈,又不想被公公姥姥看见,我就偷偷在卫生间或者卧室抹一抹眼泪,自行消化一番。有时候我的小举动会被姥姥发现,她从不嘲笑我,每每这时她都轻言细语地安慰我:“爸爸妈妈也想你的,但是没办法,要工作要挣钱,不然怎么给你买好吃的呀!”我至今都清晰地记得姥姥说这话的神情,淡定又从容。
有姥姥的陪伴,每天过得也挺充实。姥姥那会常夸我能坐得住,是个读书人。
公公对我的肯定和表扬持续到腾哥的到来。腾哥是我儿时同辈中最最亲密的人,虽然他脾气比较臭,但是我听他的话,他也很会保护我,我们玩得很好。他的到来令我像一只脱了缰的野马,每天都想着他带我出去玩。公公再也不夸我能坐得住了,他时常会把“雁飞”喊成“馨馨”(馨姐的小名),可见那会他是多么渴望住在那里的是安安静静的馨姐,而不是两个成天撕他报纸扮演“济公”的捣蛋鬼。姥姥依旧觉得我们可爱,逢人就说我和腾哥感情好,上午在家画画、做手工,下午两人出去玩,晚上两人睡不着就讲故事,讲到高兴的时候笑得嘎嘎的。
那天腾哥是上午来的,一辆汽车送他来的。中午大家一起吃了饭,下午涛哥就要跟着送腾哥来的车先离开。我偷偷地告诉腾哥冰箱里还有几根雪糕,腾哥开心不已,我们决定待会就把它们痛快解决掉!我和腾哥就这么一起盼望涛哥他们快些走,生怕他还记得冰箱里还有雪糕这回事。
公公姥姥送涛哥他们下楼,我和腾哥健步冲到冰箱前,为了节约时间,我俩话都没讲,打开冰箱,找到雪糕,撕开雪糕纸,哗啦哗啦地大口吃起来。说实话那根雪糕我压根儿没尝到味道,三下五除二吃下肚,因为我和腾哥当时就想着快点吃完,趁公公姥姥没上楼前可以再拿一根。
公公姥姥推门进来,看到我和腾哥手上拿着雪糕吃得陶醉得不得了,公公照例去忙自己的事,姥姥嘀咕着:“哎呀!你们涛哥刚走,你俩也不下楼送送,这么快就吃上啦!”我俩正想着说些什么时,姥姥紧接着说了句:“你们涛哥人很好的,我观察很久了,虽然不怎么带你玩,他嘴上也不会表达什么,但他每次开冰箱吃雪糕时都会主动拿一根给你,每次都是。”我非常清晰地记得姥姥说这段话时的音容笑貌,也正因为这段话,让我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竟后悔没有下楼送一送涛哥。长大了的我更能深刻体会姥姥的用心:家和万事兴,孩子们团结友爱,互相关心是她最美好的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