优秀传统文化助力新时代特色城市内生型创新发展——以景德镇学与景德镇为例

邢 鹏

（景德镇陶瓷大学 ，景德镇市，333403）

景德镇市位于江西东北部，地处黄山、怀玉山余脉与鄱阳湖平原过渡地带，呈现出四周高中间低的盆地样貌，土地面积5256平方公里。景德镇在春秋战国时期为楚国属地，秦朝时期属九江郡番县，汉代隶属豫章郡鄱阳县，三国时期为吴国领地，东晋时开始设镇，始称“昌南镇”，后又易名“新平镇”，北宋赵恒景德元年，定名为“景德镇”，辖属浮梁县。1949年4月29日，景德镇解放，随后从浮梁县分出，置景德镇市至今。该地自然资源丰富，尤盛产优质瓷土，在亚热带季风气候的影响下生态环境十分优越，植被茂盛，为早期景德镇瓷业的繁盛奠定了优渥的基础。在交通方面此处虽四面环山，但山势却不高，并且境内河川纵横交错，水系发达，所以该处早期的交通主要以水路为主。现今景德镇拥有皖赣、九景衢和正在施工中的昌景黄铁路，杭瑞、景鹰、德昌、景婺黄四条高速公路，景德镇机场等立体化交通网络。

陶瓷是景德镇的立市之本，称都之源。1000余年的制瓷历史、600余年的御窑历史、100余年的工业制瓷史，不奠定了景德镇世界制瓷圣地的地位，同时也成为中华文明的重要载体与象征。囿于封建制度及其思想的禁锢，致使该地和我国其他众多制瓷区的相关文化记述和研究极为寥落。近代以降，关于陶瓷文化尤其是关于景德镇的陶瓷文化研究的相关文献逐渐增多，比较有代表性的如张斐然撰写的《江西陶瓷沿革》，江思清撰写的《景德镇瓷业史》，江西省轻工业厅陶瓷研究所《景德镇陶瓷史稿》等。但上述文献均偏重于陶瓷技艺和陶瓷品类的记载和研究，而对于瓷工文化、制度文化、地理环境文化和商贸文化等内容的记载和研究较少。换而言之，即研究景德镇陶瓷的角度过于单一，仅仅从历史的角度来研究景德镇陶瓷是远远不够的，而应该从多种文化视角，多层次立体式探析研究景德镇陶瓷及其文化。新中国成立以来，景德镇瓷业的主要任务是恢复生产，积极创收外汇，无暇顾及陶瓷文化的整理与研究。改革开放时期景德镇瓷器的主要问题变成了计划经济沿袭与市场经济迅猛发展之间的矛盾，社会的特殊阶段导致陶瓷从业者对于市场青睐有加，而对于涵养产业经济的陶瓷文化则束之高阁。随着城市化进程的不断加速，伴随着商业化和政绩化的行为，原有城市的文化样貌、肌理和内涵不断的被破坏和拆损。面对经济指标为王的特殊时期，陶瓷文化学者陈雨前先生在目睹和经历了千年瓷都文脉每况日下的情况下，在老一辈陶瓷文化、艺术家的支持下，果敢打破旧有的门派之讳，以一颗对传统文化的赤子之心大声疾呼“要保护景德镇陶瓷文化”，为此特提出“景德镇学”的学术研究理念与构想。

1 景德镇学的诞生与发展

瓷都景德镇置镇千年之际，由陈雨前先生主编的《中国景德镇陶瓷文化研究丛书》作为特殊的“贺礼”与时发布。在其《景德镇陶瓷文化概论》一书中提出了“景德镇学”的学术理念与构想。指出景德镇陶瓷文化应提升至“显学”的高度来研究，应将其纳入国际化的大视野中。2006年，江西省社会科学院景德镇陶瓷文化研究所暨“景德镇学”研究中心挂牌成立，并举行了“景德镇学”首场学术报告会，自此，“景德镇学”作为一门具有鲜明的江西地方特色和中国文化特色的学术门类，由江西省社科院重点推出，此举视为“景德镇学”正式来开系统化研究景德镇及其陶瓷文化的大幕。“景德镇学”是以景德镇的陶瓷文化和地域文化主要研究对象，以哲学和艺术、历史、经济、科技思想为深刻背景和依托，运用综合的研究包括现代的科技手段与方法，研究景德镇陶瓷泥做火烧与销售、消费过程和各个环节中所呈现和反映的材质文化、工艺文化、装饰文化、器物文化、制度文化、传播文化、历史文化等，以及所积淀和反映的哲学思想、器物思想、科技思想、经济思想、艺术思想，并进而拓宽至研究生活方式与文明史、文化史等内容，并由此提升至研究和挖掘出景德镇陶瓷在人类文化生活中的地位、作用，乃至揭示出人类文化生活方式和美的样式。[1]“景德镇学”提出以后，在国内外引起较大反响，并得到文化界、陶瓷界、科研机构和政府部门、媒体与民众等方面的广泛关注，各方纷纷发文予以积极响应，并给予了高度评价。如王能宪撰写的《为构建“景德镇学”》，罗世平撰写的《景德镇陶瓷文化奇葩的精彩演绎——读<景德镇陶瓷文化概论>》，金维诺撰写的《“景德镇学”的奠基之作》，郑云云、李燕芬撰写《景德镇学应当成为国际显学》等。在此基础上，“景德镇学”在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支持下，多次举办以“景德镇学”为主题的国际性文化交流活动，如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促进保护与发展文化遗产、弘扬文化多样性计划之中国与非洲、阿拉伯国家间陶瓷艺术与景德镇学的交流活动等，在国内外引起了较大反响，为“景德镇学”的学术研究赢得了良好的外部社会环境。在“景德镇学”自身建设方面，一方面加强学术体系基础构建，抢救性发掘、梳理和研究有关景德镇陶瓷古文献方面的史料。如积极承担了《中华大典.艺术典.陶瓷艺术分典》的编纂工作；主编出版了《中国古代陶瓷文献影印辑刊》三十卷，这也是我国第一次以原始影印形式出版的有关古代陶瓷的史料；出版了国家古籍项目、国家重点规划出版项目书籍，如《中国古陶瓷文献校注》《景德镇陶瓷史》《景德镇学文库》等。另一方面积极构建学科体系培育“新人”。目前“景德镇学”已作为景德镇陶瓷大学和景德镇学院等高校中人文素质选修课科目，已经有数以千计的大学生了解和认识“景德镇学”，对于一门新的学科来讲，这种举措意义深远。总的来说，“景德镇学”的提出及其发展是成功的，即是国家提升文化软实力的需要，也是“保根”文化传承创新的需要。在面对不菲的成绩时“景德镇学”研究者还应清楚的认识到，“景德镇学”在地下考古和地上田野考察及瓷工文化方面还存有较大的提升空间，亟待广大“景德镇学”研究者们积极发掘整理和研究。

2 特色城市的重塑与时代性思考

特色城市是一座城市的名片，是被世人记忆的一种符号，其主要元素含盖有时间、空间、产业和文化样貌等。时间要素对于一城镇来讲其价值是标志性的符号，如在众多名胜游览区中时常被冠以千年古刹、千年古村落等，可见时间是一种容易被人们识记的一种文化符号，尤其是超越千年的时间符号更是一种稀缺性资源。据史书记载东晋时期景德镇便已置镇，绵延至今的历史已近两千年，可谓历史悠久；空间要素也是一城镇成为特色城市的重要要素，如被我们熟识的安徽黟县宏村，其房屋建筑和生活卫生水洗均以牛的形状和结构建造，以期达到观物取象——立象取意——得意笃行的教化效果，充分体现了我国古代建筑学中天人合一的自然观，同时也展示着前人对耕牛这一农业时期人类亲密伙伴尊重，还有金华市兰溪市下辖的诸葛八卦村，其村舍建筑构造排布均按照诸葛丞相的八阵图来构建而驰誉海内外等等不一而足；产业要素是重多重要要素中的核心，尤其是经历过长时间打磨过的产业，无疑是一座城市的核心竞争力。如景德镇的瓷器，苏州的锦绣、贵州的酒业等，这些产业在某一特定区域的形成与发展，并形成人文地理性标志的良好口碑，可谓是黄金招牌；文化要素对于一座城市来讲可谓是城市的灵魂，也就是说一座城市的精、气、神等内在要素都要通过文化来构建、引导和涵养，从而形成该座城市中人的活动所产生的相应的文化，如景德镇的制瓷技术文化、商业文化、行帮文化等等，所以说在城市发展的所有要素禀赋之中，文化形塑着城市灵魂与城市精神文化，城市独特的气质和风格最终要通过文化来塑造，文化生产力是最永久、最持续的生产力。[2]在上述特色城市的重要元素中，景德镇不仅具备了上述所有元素，而且还具有一些独特的元素，如世界上唯一以一种单一手工业延续千余年的城市，是目前世界上古法制瓷手工体系保存最完整的城市，是世界上最早的工业城市和最早进行资本主义工商化生产的城市之一等。然而新世纪前后的一段时间内，景德镇却成为了“听起来很美、看起来很旧、走进来很乱”的江南一隅，作为国家首批24座历史文化名城之一的景德镇在改革开放的大潮中出现如此不堪的现象，不论从哪个角度来讲，景德镇和国家都责无旁贷的要自觉承担和维护起历史赋予景德镇的重任。为此，景德镇党政军民学各界凝心聚力，在国家党政精神文件的指引下，在地方政府的带动下，以“打造一座与世界对话的城市”为新时代的特色城市发展目标，通过充分发挥各方的力量和才智，以双创双修工程为突破口，景德镇的市容市貌得到了显著的改善，同时也获得了肯定性的认可和优异的成绩，如“全国创建文明城市工作先进城市”、“国家园林城市”、“全国绿化模范城市”、“中国优秀旅游城市”、“中国人居环境奖”、“中国最具魅力文化旅游城市”和联合国教科文组织颁发的“世界手工艺与民间艺术之都”荣誉称号等。

从上述成绩中我们可以直观的得出景德镇城市发展倾向于宜居和旅游型城市，这景德镇市立足当下，结合实际，务实进取之举，同时也是景德镇擦亮景德镇靓丽名片的时代性需要。然而问题是，在人人共享改革开放红利的大时代下，将一座城市打造得现代化、园林化等样式并非难事，这种现象在我国城镇化的进程中有众多的案例可以证明，但如何使一座城市经济GDP不仅在全国落后 而且在本省排名中仍处于末位的现实背景下，①重新担当起历史所赋予的使命，承载起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中的优秀文化自信力、彰显力和影响力，进而如何有效改善居民人均收入，改进民众精神文化生活质量，提高人民对幸福美好生活指数是摆在当政和有关民众面前的一道时代性难题。

3 新时代、新使命，打造景德镇陶瓷文化样板

“中华向号瓷之国，瓷业高峰是此都。”景德镇瓷器不仅享誉国内而且名扬海外，曾一度成为国内外手工艺品追崇的热点对象，其价值甚至超越了世人对于黄金的青睐程度，在西方曾被誉为“白色金子”，其艺术和文化魅力至今仍为世界人民所倾羡。基于新时代发展需要和景德镇历时以来的瓷业地位和文化影响力，2018年江西省委确定“把景德镇打造成为冠领中国、代表江西走向世界，世界感知中国、认识江西的国际瓷都”重要平台。次年初的江西省两会政府工作报告中，更是明确提出省政府要大力支持创建景德镇国家陶瓷文化传承创新试验区。2019年5月，习近平总书记在视察江西时特别提出了“建好景德镇国家陶瓷文化传承创新试验区，打造对外文化交流新平台”。习主席的嘱托再一次为激发全社会创造精神和深化体制机制改革、积极探索传统文化产业转型升级路径明确了方向。由此不难发现，无论是从国家、省部委还是景德镇自身层面来看，都在为景德镇城市发展明确一个重要的目标——景德镇陶瓷文化的传承与创新。这一发展目标的确立充分体现了上级政府领导的洞察力和远瞻力，景德镇早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就已经宣告为“资源枯竭型城市”，这对于一个靠瓷吃饭的城市来说简直是一种末日宣判。历史上的景德镇之所以在全国各大窑口中脱颖而出，其核心因素莫过于优质的自然资源和城市文化创新力，即“水土宜陶”和一座城市主动吸收、聚合，进而融合、更新、创造新文化的能力，而该种能力又赖于文化生长机制和文化生态环境的塑造。[3]随着优质瓷土的枯竭，景德镇陶瓷在产业竞争中主要优势的缺失，在地域优势落后的情况下，城市发展转型与如何传承千年瓷都的制瓷文明、如何保护我国优秀的传统文化、如何守护民间传统制瓷技艺与记忆之间形成了一种天然的血缘关系。也就是说景德镇城市要发展，优秀传统文化要传承创新，唯一的路径就是依托自身现有的文化资源、技术资源、人力资源等，深入打造文化旅游型城镇，走内生型创新发展道路。

如何让景德镇陶瓷文化传承与创新成为全国的样板，如何让景德镇历史长河中积淀下来的陶瓷文化，不断走近百姓、走进当代、走向世界。其实就是要如何解决优秀传统文化的传承与创新问题。回答上述问题就要求答题者必须从新的世界观、价值观和人生观来谋求新时代发展战略规划，须从历史唯物主义的角度来看待新事物的发展，从辩证的角度来对待新、旧，内、外双方发展的权重系数，并将上述理念、战略、战术等要素进行系统化建制，最终形成一种适合当地发展并能一以贯之的城市发展理念。笔者认为，在这方面，“景德镇学”做出了非常有价值和意义的尝试与实践。首先，“景德镇学”为解决城镇化进程中缺少人文关怀而导致物质和非物质文化遗产遗失的问题而及时提出，可谓为“为时为事”之举。“景德镇学”被作为一时代命题被提出来后，即刻引起了广大学术界和政界人士的广泛关注和认可，此处不再赘言。其次，“景德镇学”为解决我国传统优秀文化传承创新问题提供实践样板，构建了系统化研究景德镇陶瓷文化体系，即“景德镇学”有清晰的研究对象——景德镇及其陶瓷文化；明确的研究目标——传承创新与弘扬陶瓷文化；合理的研究梯度和人才培养体系——建立了世界、国家、省级、市级、县和村镇级研究平台，构建了本、硕、博完整的高层次人才培养体系；专门的学术阵地和稳定的学术研究团队——《中国景德镇学》学刊和江西省2011协同创新中心——景德镇陶瓷文化传承创新中心等；丰富的研究文献史料和实物——《中华大典.艺术典.陶瓷艺术分典》《中国古代陶瓷文献影印辑刊》30卷、《中国古陶瓷文献校注》《景德镇陶瓷史》《景德镇学文库》和众多的古代陶瓷器物等。最后，打造了一处对外文化交流新平台，增开了一扇让世界多角度了解中国的窗口。自2012年始“景德镇学”就多次联同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积极开展国际间陶瓷艺术、文化交流活动，取得了长足的发展。2017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在景德镇学院设立了“陶瓷文化保护与创新”教席，目前该项教席不仅是世界上首个，且是国际上陶瓷保护与创新方面的最高平台，充分表明了景德镇陶瓷文化的国际地位。2019年，由中国教科文组织全国委员会，教育部体育卫生与艺术教育司共同颁发的“教育部中华优秀传统文化‘陶瓷文化’传承基地”落户景德镇学院。上述实例不仅丰富和充实了“景德镇学”的学术理论与成果，也丰富了景德镇陶瓷文化活动，为景德镇成为我国首个国家陶瓷文化传承创新试验区做出了应有的贡献，也从社会发展的角度证实了“景德镇学”是新时代背景下陶瓷文化再次焕发新生力的历史必然。

4 结论

理论源于实践又高于实践，优秀的理论不仅可以开拓研究者的视野和思想，更可以前瞻性地指导实践，使实践活动变得有章可循、有据可依，使实践活动变得平稳高效。“景德镇学”的理论成果的形成源自于对景德镇陶瓷文化的长期实践与研究，既是学术成果也是实践成果，所以“景德镇学”对于景德镇城市的转型发展具有很重要的理论和实践价值。“景德镇学”立足时代之基，回答了时代对于景德镇城市发展之问，是富有实践价值的学术理论。在景德镇城市转型发展的过程中，“景德镇学”始终致力于传统优秀文化传承创新研究，与时俱进构建其学术研究体系和学科发展体系，持续为景德镇城市的发展输出新的文化思想和人才。景德镇作为“景德镇学”的发祥地，为“景德镇学”的学术体系建设源源不断的提供着资源，从而使得“景德镇学”的理论研究之树常青。迈入新时代，景德镇与“景德镇学”不仅要增强“产城学人”融合发展的理论认同，也要增添其价值认同和情感认同。景德镇与“景德镇学”应继续当好传统优秀文化传承创新发展的排头兵，做践行新思想的开拓者、实干家，进一步推动城市内生型发展和人的全面发展 。

注释

①改段文献来源于2019年4月第一财经•新一线城市研究所发布的2018中国城市商业魅力排行榜中，2018年景德镇由四线城市下滑到五线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