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安舅舅

◆闫文敏

片头字幕：一群人，一群江苏海安人，由于时代机缘从祖国东海之滨来到彩云之南的小凉山，当上了成千上万少数民族儿女的“舅舅”，谱写了一曲中华一家亲的感人颂歌。

场景：风光绮丽的泸沽湖，晨

湖畔青山的林间道上，一群欢乐行进的迎亲队伍。美丽娇羞的彝族新娘没有坐车也没坐轿，而是由健壮的新郎高高的背在背上，更显出万种风情。

场景：宁蒗县城，晨。具有浓郁民族文化特色现代化建筑群及城市雕塑，展现出一种彝乡特有的气派。

集贸市场内，两个年轻人不停地往一辆中巴车里装着各种酒水、糖果、糕点等物品，一会功夫就把车子塞的满满当当。

老板传烟跟小伙子搭讪：“这家人的喜事有点规模哈！”

一年轻人答：“那当然了！新郎是小凉山远近闻名的老板，年纪轻轻就在省城昆明开着两家科技公司，回家乡办一场婚礼，能不像模像样吗！”

装完车准备走时押车人吩咐司机：“前面文化广场边烟草专卖店刹一脚，还得再买一箱烟。”

车到广场边停下，押车人下去买烟，司机在座位上低头把玩智能手机。

广场后方竖着十分醒目的巨幅标语：建设全国最美彝乡！坚决打赢扶贫攻坚战！

买烟的回来拉开车门将烟箱装上车，关上门招呼司机：“开车！”

场景：泸沽湖畔山顶彝寨

新郎家院内喜气洋洋，孩子们欢笑奔跑，新郎父母乐得合不上嘴。帮忙的人进进出出好不热闹。

突然门口鞭炮声大作，新郎将新娘背进了家门。新娘在众人簇拥下跳过院子中间的火堆，新郎则向着孩子堆里抛洒红包和喜糖。

场景：飞行中的飞机客舱内

一位气质儒雅，精神矍铄的长者坐在靠窗一侧打量着外边的景色，机舱内响起了广播声：“亲爱的乘客，本次航班将于20 分钟后在泸沽湖机场降落，请大家回到座位上坐好，打开舷窗，收起小桌板，调直座椅靠背，系好安全带，谢谢！”

长者将身坐正，闭目养神。

场景：新郎家

司仪来催新郎父母：“开始吧？客人都等着急了！”新郎制止：“再等等！”

司仪：“已经给接人的司机打了电话，飞机晚点，再等吉时就过了!”

新郎：“那也得等！”稍后又补充道:“老师不到哪有吉时，老师到了吉时也就到了！”

场景：泸沽湖机场

出口处有人举着一块接机牌：“接刘大为先生”。

机上长者走到接机人面前：“你好，我是刘大为。”

接机人：“先生你好，请跟我来。”说着将刘大为引到停车处，打开车门让刘大为坐好，然后发动车子上路，一边跟刘大为聊起来：“我们老板让我到机场接舅舅，但我看你也不像是他舅舅啊！”

“哦，你怎么看出来的？”

“你明显是外地的汉族，怎么可能是他舅舅！”

“还真被你说中了，我只是他的老师。”

“老师？外地的？那肯定是海安老师！”

“你能肯定？”

“我们宁蒗人都把海安支教老师当舅舅，错不了的！”

“是吗？看来海安舅舅的影响还蛮大！”

“那当然！”司机稍停片刻又道：“不过有一点我还没闹明白，当初海安老师怎么会到宁蒗来的？”

“噢，这还得从当年你们县委苏书记到海安的考察说起……”

场景：上世纪八十年代末的海安县城

苏书记一行人走进县委大院，经迎候的工作人员引进会议室，宾主握手言欢后分头坐定。海安县委张书记：“非常欢迎苏书记一行到我们海安来参观考察。怎么样，这两天转下来，对海安的感受还好吧？”

苏书记：“好，好得不得了！海安人又这么热情，我们两家的友好关系算是结定了！”

“那好啊！真心希望我们两县之间能够加深了解，互帮互学，建立起一种东部和西部、内地和边疆、汉族和少数民族之间的友好合作关系来！”

“恐怕还得加上一条‘沿海发达地区和内陆落后地区’之间的关系。”

“苏书记言重了！”

“不，这是客观事实。宁蒗在解放前还处于半奴隶半封建时代，党和国家把我们一步带入到了社会主义，但我们各方面确实非常落后。老百姓日子不好过，我这个县委书记真的是忧心如焚啊！”

宁蒗随行人员中有人补充：“宁蒗是国家级特困县，老少边穷差不多都占全了！”

海安方面有人不解：“老少边穷？”

“老就是革命老区，少就是少数民族，边就是边疆，穷就是特别贫困。”

张书记的神情也不禁凝重起来。

苏书记：“所以啊，我们是真的想向海安求援，请你们帮我们一把。”

“有什么具体想法吗？”

“我们思量再三，觉得海安最大的优势在教育，而我们最落后的也是教育，所以想请海安派人到我们那里办一所示范中学。我们没别的回报，海安缺木材，就回报一点木材吧！”

“我看你这招叫什么，‘木材换人才’，对吧？”宾主双方不约而同哈哈大笑。

苏书记：“就看张书记答不答应了。”

张书记变得郑重起来：“不瞒苏书记，我真没想到你会提出这样的要求来。之前我和县长分析还以为你们会提出要资金要技术要项目，还商讨过哪些可以给你们，哪些不行。要我们去办一所学校的要求确实太出乎意外，能不能容我与我们县教育局商议一下再答复？”苏书记：“理解，应该的。”

场景：海安县委张书记办公室

秘书将县教育局吴局长引进门：“书记，吴局长到了。”随即为吴局长让坐后退出。

张书记从办公桌后移步出来与吴局长一起坐在沙发上：“老吴啊，咱们不说过程了，就想问问你对宁蒗的要求有什么看法，什么态度？”

吴局长：“张书记，这事我也想过，太难了，很可能出力不讨好啊！”

“可是自三中全会开放搞活以来，我们一直在用人家的木材整整十年了，城市建设和人民生活都离不开，今后还得用下去，对人家的要求不好驳回啊，你说呢？”

“我就怕我们的老师去了无法适应那里的自然和社会环境，把事情搞砸了，我这个教育局长不是要被当事人骂、被家属子女恨吗？”

“我也想过是有这样的风险。但真到了那一步社会上也不会只把帐算到你头上，还得算到县委县政府，算到我张某人头上。”

“所以咱们能不能多给他们一些资金项目，办学的事也不简单回绝，就说再考察，再研究，等条件成熟了再办？”

“但这是不是显得咱们的胸怀和境界还比不上人家边疆少数民族呢？说实话我也是真心敬佩宁蒗县委苏书记他们那一班人的，按说在台上的人谁不想多搞点钱多搞点项目，这样出了政绩人人都看得见。但人家就能够着眼于抓长远抓根本，为经济社会可持续发展打下实实在在的基础，这才是为政者中最有良知最有担当的作为啊！你这个搞教育的居然不受感动？”

吴局长略显尴尬地笑笑。

张书记：“再说了，我们海安的国民基础教育在全省乃至全国都有相当的影响，我们继续努力巩固扩大我们的成果，以群体支教的方式‘输出教育’，应该也是很不错的选择吧，说穿了，不也是我们建功立业的大好时机吗？

“行，只要县委县政府拍板，具体工作就交给我吧！”

“这就对了。需要县里提供什么样的政策支持，你尽管提出来，咱们特事特办，务必把好事办好。”

场景：海安某小区居民楼前休闲长廊，几位“婆婆妈妈”在闲聊：

此款手工打造的珍贵珐琅腕表是Altiplano生肖系列的第五件作品，白金表壳上镶饰78颗光辉熠熠的明亮切割美钻，搭配黑色短吻鳄鱼皮表带。

“听说了吗，县里正在动员符合条件的老师到云南宁蒗去支教？”

“是啊，待遇还蛮好，正常工资之外还要给补贴，家属愿去的可以随行。”

“还有哪，民办教育支教的可转为公办，代课的可转为正式。家属是农村户口的可转非进城，子女没有工作的可以安排一人参加工作。”

“啧啧啧。”

“啧什么啧，你们觉得好啊？要我说呀，宁愿在海安扫大街，也不去云南支教！云南，云南，云之南哎！云在哪里，云在天上！云还‘之南’，那不是天外边去了吗？”

“就是！去了能不能回得来，回来了自己的位置还在不在，都是问题呢！”

被点名问话的刘嫂（刘大为妻）没好气的回答：“他要真去也得跟我说吧，我不同意，他去得了吗？”

“哟，那可不一定！”众人笑作一堆。

场景：海安，公园一角的亭子里。

年轻女教师周红莲正在做男朋友的工作：“家宝，我知道你不愿意离开海安……”

杨家宝：“我不是不愿离开海安，我是不愿去云南！云南知道吧，自古就是流放之地，那能好得了吗！经济落后不算，还有那么多各种各样的少数民族，讲话你都听不懂，当面骂你你都不知道！”

“自古就是流放之地，说明云南有太多的忠良之后。多种民族能够和睦相处，说明云南少数民族都很纯朴善良。经济落后一点，总归要发展的。再说我们去本身就是一种锻炼。”

“我当我的老师教我的书，为什么非要跑到云南去锻炼呢？”

“就当是为我不行吗？你知道的，我学历不达标，念函授本科还要三年才能毕业，在学校只能当代课老师。不管我工作多努力，教学成绩多好，还是免不了遭人岐视，我心里真的很憋屈！我想这次到云南去既开阔眼界增长才干，又可以改变身分，怎么说都是好事，算我欠你的，求你了，好吗？”

“那，我跟家里商量商量吧。”

“谢谢你！”周红莲将头靠上杨家宝的肩头。

场景：刘大为家，傍晚。

刘大为拎着公文包从学校回来，放下东西进了厨房。刘妻：“晚饭还没好，我们家刘校长就回来了，少见啊！”

刘大为陪着笑脸：“我不是有重要的事回来跟你说吗！”

“打住！凡是你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的时候，基本上都不会有好事。”

“我也说不清对我算不算好事，对你倒真不是什么好事。”

刘妻停下手中的活计看着刘大为。

刘大为：“县教育局今天正式通知我，让我带队到云南宁蒗去支教。”

“什么？你还真的要去支教？去多久？”

“最少也得两三年。”

“你疯了！全海安教育系统大名鼎鼎的刘校长怎么就以支教为名被‘发配’了？”

“别说这么难听，这是领导对我的信任。”

“是，领导信任，把这么光荣艰巨的任务交给你，可你想过我的感受吗？这个家就是我一个人的？就算你不在乎我，那家里双方生病的老人全丢给我一个人照管你放心吗？还有，你儿子眼看就要高考了，你也撒手不管？”

“那我也没办法啊！”

“怎么就没办法了，你不会跟局里反映吗？”

“我倒是想反映，所以征求我意见我一直没表态，也没跟你说，就知道你肯定不同意。可是县里直接点的将，书记县长亲自找我谈话动员，我怎么办，不服从不行啊！”

“怎么就不行了，大不了不当这个校长呗！”

“你以为不当校长就完了，闹不好还得背上处分，我自己丢人不算，儿子不也得受影响吗？”

这下刘妻也傻眼了，干着急说不出话来。

刘大为连忙安慰妻子：“咱也别自己吓唬自己，俗话说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就让我去试试呗！”

刘妻把手中的锅铲丢给刘大为：“你先试试厨房里这一摊吧，我心里实在堵得慌，得到屋里躺一会儿！”

场景：海安县教育局会议室。

吴局长正在给支教老师作最后动员：“大家马上就要奔赴云南，需要注意的事项这几天培训班上都讲了。我今天只想说两层意思。第一，今天的我们确实心怀忐忑，但将来的我们一定会为今天倍感自豪！人生一世，一定要有自己的追求，自己的作为，不管你从事什么工作，都要尽力创造出属于自己的辉煌业绩。作为老师，教书育人是我们的职业使命，这对所有的老师都一样，但现在我们要去做支教老师，而且去的是云南边疆少数民族地区，这样就在教书育人的同时还融入了异地扶贫、智力支边、东西部合作、民族团结等多方面的意义，说我们肩负的使命更加崇高而伟大一点不夸张吧？第二，虽然我们江苏海安和云南宁蒗同属一个中国，但毕竟是两个不同的地方。即使今后我们身处宁蒗，所代表和展示的仍然是海安形象，我们的所作所为都必须要为海安争光，而不能给海安抹黑！如果我讲的这两层意思大家都认可的话，是不是可以把它归结为我们海安支教老师的口号，那就是‘为海安人民争光，为宁蒗人民造福’？”

支教老师们并没有如寻常听领导讲话那般鼓掌回应，而是互相交换着眼神，深刻领会、仔细品味着领导的嘱托与期望。

吴局长：“好，动员的话就不再多说了，大家看还有什么具体问题要说的吗？”

刘大为：“这个问题容我们下来合计一下，再向领导集中汇报可以吗？”

吴局长：“那也好。”话锋一转又道：“刘校长，从现在起，我可把人交给你了，你一定要带好了啊！”

刘大为：“放心吧。离开海安我们就成了一个新的集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当然只能齐心协力团结奋斗了！”

场景：接机车上。

刘大为还在回忆：“就这样，我们从海安来到了宁蒗。”司机：“三十年前，从海安到宁蒗，这一路可够呛！”

“那可不！我们第一批支教老师35 人，还有不少拖家带口的，老老少少七十多人，坐了汽车坐火车，坐火车中途还要转，最后又坐长途汽车跑了几百公里山路，一连折腾了四天四夜！从小生长在海边的海安人哪里遭过这样的罪！”

场景 ：宁蒗山区颠簸摇晃的长途汽车上。

道路崎岖，惊险万状，车上人无不惊恐不安又憔悴疲惫。个别女教师晕车已经到了接近昏迷的状况。一位年龄稍长的女老师抱着近于昏迷的青年女教师喊道：“晓雁，快醒醒，前面就快到宁蒗了”昏睡中被唤醒的青年女教师艰难的抬起头，有气无力道：“这样的荒山野岭，也不像有人待的样啊！”

场景：宁蒗县长途客运站。

难民一般的海安老师及家属下得车来。每个人身上都是大包小包，走起路来东歪西倒，有的更要相互搀扶着才能迈开脚步。宁蒗县教育局金局长等人赶快迎上前来：“海安老师们辛苦辛苦，再咬咬牙就到学校了！”

场景：接机车上。

刘大为：“要说这三十年国家的发展也真是快，你看我今天，从南京飞昆明，再从昆明飞泸沽湖，一天内就从海安来到了宁蒗！”

司机：“可不，你再看这一路上的旅游大巴，每天都有成千上万的人涌入宁蒗，涌入泸沽湖。”

场景：新郎家。

门口有人高喊：“到了到了，老师到了！”

新郎跌跌撞撞迎向大门：“老师，舅舅，您可来了！”来人正是刘大为。

师生热情相拥，新郎喜极落泪。

刘大为：“等急了吧！”

新郎：“可不，海安到宁蒗八千里哪!虽说如今交通条件好多了，我还是怕老师年纪大了来不了啊！”

“你的终身大事我能不来吗！”

“到底老师心里有我这个学生！”

“说反了，是你心中有我这个老师才对！”

看到两人走近，司仪高声宣布：“吉时到，婚礼开始，各就各位，鸣炮！”

鞭炮齐鸣，彩纸纷飞，人们大声欢呼。

司仪又大喊：“新人行礼，一拜天地！”回头看一眼新郎父母，两人已落座准备接受礼拜，中间却留出了一个空位，“二拜高堂！”新郎忙拉刘大为坐入父母中间，刘大为一时反应不过来，只是本能推辞：“使不得使不得，拜高堂就是拜父母，哪能连同外人一起拜的！”

新郎：“老师对我恩同父母，一定要拜的!”一边不由分说将刘大为摁在父母中间座位上，然后携新娘向父母及刘大为深深行鞠躬礼……

场景：新郎家客房。

新郎还在热心细致安顿刘大为的起居，刘大为连连催促：“你别瞎张罗了，新婚之夜，不能让新娘久等，快去，快去!”

新郎：“那行，明天起新娘回门三天，我再好好陪老师到处转转！”

“你傻呀！哪有让新娘独自回门的道理，你媳妇答应你岳父母也不答应哪！”

“老师放心，我都提前跟他们说好了的！他们都知道没有老师就没有我的今天，何况我们小凉山岳父岳母也大不过舅舅呢！”

“可我并不是你的亲舅舅啊！”

“海安舅舅比亲舅舅还亲呢！”

场景：新县城中心文化广场。

新郎陪着刘大为东看西看。“老师还记得刚到宁蒗的情景吗，那时的县城只有一条老街，又脏又乱，羊群都会在大街上跑……”

刘大为连连点头：“如今这气派，跟内地都很像了。”

“是吧？”

场景：宁蒗县民族中学（注：原宁海中学现已并入民族中学，专设海安班。）

师生俩一走入大门，立刻鼓号大作，校长热情地迎上来：“欢迎欢迎，欢迎我们的老校长回校参观！”

刘大为吃了一惊：“这怎么回事？”

新郎：“我跟校长联系要带您回校参观，校长连连说热烈欢迎，那真就热烈欢迎了呗！”

刘大为：“那也不敢这样啊！”

校长：“您作为宁海中学连续任职十五年的老校长，我们怎么隆重欢迎您都不过分。这鼓号队呢，是县里要求我们为纪念改革开放四十周年庆祝活动准备的，今天就当是一次演练了！”刘大为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校长回头招呼：“海安老师们，还不上前来认老乡啊！”几十位海安老师操着乡音围了上来，一一跟刘大为热情握手。

场景：校史陈列室

校领导一行陪着刘大为参观，一边指指点点谈论着往事。

场景：宾馆房间内

刘大为正在床上夜不能寐，枕边手机响了，打开说道：“老伴，你也没睡哪？”

电话中老伴的声音：“就知道你睡不着，打个电话问问呗。见到孩子了？”

“见了见了，他今天还陪我回学校了呢！”

“学校变化大吧？”

“大，太大了，校容校貌比海安一点不差，你真该来看看的！”

“孙子不管了？”

“那就等孙子大了我们一起带他来，看看他爷爷当了十五年校长的地方！”

“校长好了不起啊？”

“我这个校长还真了不起，县领导和校领导都要我这两天就给全校师生作一场报告，这不正琢磨怎么讲吗！”

“那还不简单，你就讲讲你们建校的经历，讲讲你常在我耳朵边念叨的那些老师学生呗。”

“我也这样想，正在捋头绪呢。”

“别想了，早点睡，要不高血压又该犯了！”

场景：刘大为报告会现场

刘大为：“这个报告该怎么讲，我想了一晚上，只能从我们建校最开头讲起。都说‘万事开头难’，但没想到我们刚到宁蒗就遇到一连串远远超出我们想象的困难和考验。”

场景：宁海中学老校园

校园根本不像校园，县教育局金局长还在跟刘大为解释：“刘校长，实在对不起，我们真找不到更好的地方了。县城去年刚遭受一场大地震，各个学校都受到严重破坏，我们选的林业局中学情况还算好一些，但也只能先在简易教室上课，在防震棚里生活……”

场景：校园防震棚

海安老师正乱哄哄地发泄着不满：“咱们这算什么？从海安充军到云南来了？”

“充军还有个牢营吧，这里可只有防震棚！”

“之前只告诉我们要做好艰苦奋斗的思想准备，但也没说要艰苦到什么程度啊！”

“就是！挤防震棚不说，电灯还忽明忽灭，自来水也没有，生活怎么办？课怎么备？还教什么书？”

场景：学校球场边

金局长还在跟刘大为做工作：“请你跟老师们说，所有困难都是暂时的，新校园一年之内保证建成！现在的关键还是大家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语言不通，水土不服，工作生活都会有很多不习惯，不方便。反正有问题只管找我……”

正说话间，教导主任景宝荣跑过来，看到金局长也在欲言又止。

刘大为：“金局长也是县里任命我们学校的名誉校长，有什么话一起说也无妨。”

景宝荣：“那你们二位请跟我来。”

场景：学校教室

景宝荣将二人带到讲台前，只见黑板上赫然写着两行字：“江苏佬，吃猪草。”“把江苏佬赶出宁蒗去！”

刘大为完全没有思想准备，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金局长倒是很坦然，对两人解释道：“哦，这不奇怪。本地有种说法叫‘招来女婿气走儿子’，而这里的‘儿子’还不是气走的，是被赶走的！”

“赶走的？”

“是啊。这里原本是林业局中学，现交给你们来办宁海中学，原先的教职工就被县里分流到各乡镇中学去了，人家心里肯定有怨气，希望你们能理解。”

刘大为：“这样啊？那还真是被我们挤走的。”转身对景宝荣：“所以啊，我们学校要办不好的话，吃不吃猪草另说，被赶走则是必然的了！”

场景：校园防震棚

刘大为一回到海安老师中间，大家又是乱哄哄围上来：“老刘，你说说，这样的学校你见过吗？你待得下去吗？”

刘反问：“待不下去怎么办，别忘了你们每个人都写了申请写了保证书的，什么‘青山到处埋忠骨, ’什么‘好男儿志在四方，’何况县里还给了很多照顾政策，忘了吗？现在事情已经起了头，还能半途而废不成？”

杨家宝站了出来：“哎，我可没表过什么态，我是被人逼迫来的。我这个人没有太多追求，只想在海安舒舒服服过日子就行了。”

刘大为：“你能被人逼迫过来，说明那人对你很重要。你现在想回去，回得去吗？就算真回去了，在海安父老乡亲面前还能挺得起胸，抬得起头吗？见人都抬不起头来，还舒服得了吗？”周红莲忙一把将杨家宝拉回人群，示意他别再作声了。

场景：入夜的校园。刘大为画外音：“真是屋漏又遭连夜雨，当天夜里真的就下了一场大暴雨，山上的泥石流都下来了。”

整个夜空暴雨如注，雷电交加，家属子女哭的哭，喊的喊，老师们也都是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混乱之中金局长带人打着手电冲进校园；“老师们不用怕，县委苏书记和政府杨县长带着救援队伍马上就到！”

说话间果然大批公安、武警、消防人员相继赶到，局面很快得到控制。混乱平息下来之后，金局长为双方人员作介绍引见。

苏书记握着刘大为的手：“刘校长好！”又转身对众人：“老师们好！宁蒗人民非常感激和欢迎你们的到来，麻烦在于我和县长都做不了老天爷的主，没料到它会给你们来这么一出。不过我想人的一生中能有一点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的经历，将来回想起来也会是一件很值得骄傲的事，对不对！”

大家的气氛马上就好起来了。

县长接上来：“这么大暴雨后到处泥石流，学校周边的水肯定不能喝了，从天亮开始，每天都会有消防车来送饮水，直到自来水恢复供应为止。县里还要求电力公司马上为学校架设专用线路，单独安装变压器。用苏书记的话来说就是县委县政府可以停电停水，学校绝不能停！”

大家热烈鼓掌。苏书记又交代金局长：“你这个教育局长作为名誉校长一定要负责好学校的后勤保障。学校缺什么，老师们需要什么，都要尽力满足。有困难随时向分管副县长报告，也可以直接找我和县长。”

场景：天亮后的校园

泥石流肆虐之后，满地狼藉，惨不忍睹。随着县里派来的清淤车辆“突突突”开进校园，刘大为、景宝荣也带着教职工和早到的学生推着推车、扛着锄头铁锹、拎着水桶撮箕等从四面八方涌进来，投入到紧张的清淤劳动中。

眼看教室和道路清得差不多了，景宝荣问刘大为：“教室和道路清出来就可以上课了，老师们长途跋涉太疲惫，大多数学生也还没报到，要不操场先留下慢慢再清吧？”

刘大为：“一次清理出来，学校才像个学校的样，大家咬咬牙坚持一下吧！”

说话间又有大批学生来到，连送子女到校的家长也二话不说就投入到清淤中。

刘大为：“看见没有，学生和家长越来越多，大家一起动手还怕清不出来？再说这也是我们和学生及家长接触交流的好机会，平时哪里找去？”

场景：报告会现场

刘大为：“经过紧张的清理筹备，学校于9月初正式开学。9月15日这一天，还专门在县城最大的礼堂里举行了隆重的开学典礼。”

刘大为的讲述转为画外音，画面上映出相应的情景：“因为这次开学典礼是宁海中学在社会上第一次公开亮相，县领导和学校都一致主张要搞得特别隆重，所以我们事前把学校通向礼堂的道路都打扫得干干净净并做了简单装饰，典礼当天全体师生整齐列队，老师们全都仪表堂堂，学生们身着本民族节日盛装，高举旗帜兴高采烈依次进入会场……”

场景：开学典礼会场

师生们依次入座之后，主席台上的金局长开始主持典礼：“云南省宁蒗县和江苏省海安县合办宁海中学成立暨首次开学典礼现在开始，请全体起立，奏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歌！”主席台上领导嘉宾和台下师生全体起身肃立，会场回荡起国歌的激昂旋律。

国歌响毕，金局长继续主持：“请坐下。首先请宁蒗县人民政府高副县长讲话！”

高副县长：“老师们、同学们、朋友们，我们今天在这里举行一场特别隆重的开学典礼，同时也是在共同见证一个特别重要的历史时刻！我们深信，宁海中学的成立绝不仅仅只是宁蒗和海安县之间的一件大事，就是在全国来说，也是一件了不起的具有开创性意义的大事，是一件可以载入中国教育史的大事！因为我们今天创立的宁海中学，是全国第一所东部和西部，沿海和内陆、内地和边疆、中原发达地区和西部落后地区携手联办的学校，海安由此更是在全国首开了群体支教的先例！所以我们完全可以自豪地宣布，我们今天所做所为是在开创一项崭新的历史，我们的责任无比重大，使命无比崇高也无尚光荣！为此我们也殷切希望通过我们全体师生的努力，创造出宁海中学的辉煌业绩，为宁蒗各民族培养出千千万万的优秀人才，为促进宁蒗发展进步作出卓越贡献！”

金局长：“下面请宁海中学刘大为校长讲话！”

刘大为：“尊敬的高副县长，尊敬的金局长，亲爱的老师们、同学们，今天对我们来说注定是一个重要而又难忘的日子。从今天开始，我们必须用尽我们所有的心血、智慧和汗水，克服一切艰难险阻，向着我们共同的目标——办好宁海中学而共同奋斗！刚才高副县长说了，我们正在开创一项崭新的历史，我们的奋斗成果必将载入中国教育史册！在这里我想对我们的老师强调一点，我们的使命有多光荣，我们的责任就有多重大！历史不允许重写，两个县的县委政府和人民群众都在关注着我们，期待着我们，因此我们的奋斗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刘大为目视台下稍停片刻又道：“对同学们我想讲两点：第一，身处国家级特困县，你们的父母供你们上学特别不容易，你们的老师从八千里外的海安到这里来教你们也特别不容易，希望你们一定要对得起父母也对得起老师；第二，出身贫困由不得你们自己，但改变命运的权力却握在你们自己手中，如果说生而贫困是命运对你们不公，那进了宁海中学还不努力学习就是你们自己对自己不负责任了。听懂了我讲的这两点，你们就一定会是全中国最刻苦、最用功的学生！”

高副县长插话：“我刚才讲的算是一点大道理，刘校长讲的可是实实在在的硬道理！希望开学典礼之后，学校能分别组织老师同学深入讨论一下，磨刀不误砍柴功嘛！”

场景：报告会现场

刘大为：“就因为师生的思想统一了，劲鼓足了，加上两县领导的关心帮助，学生及家长理解和支持，全体老师自觉克服了高原反应、气候反差、水土不服、语言不通、生活习惯不同、环境艰苦等等困难，拼了命地搞教学，真是把吃奶的劲都用上了。”

画面转换，再现出海安老师各种精心备课、授课、辅导、批改作业的场景。刘大为的画外音：“校园里，起得最早的是海安老师，睡得最晚也是海安老师。用金局长的话说，海安老师早上把时间向前拨了两小时，晚上又向后拨了两小时。有的老师病了也不肯休息，拔下针头直接进教室，以致晕倒在讲台上。”

场景：学校教室

学生们围在晕倒老师的身边急切呼喊：“马老师，你醒醒，马老师，你醒醒啊！”

闻讯赶来的刘大为拨开学生挤到跟前，一面呼喊一面掐人中，片刻，马老师苏醒过来。

刘大为：“不是说了，你今天的课先让学生自习，明天如果缓解不了我再安排代课老师，你何必这么拼呢？”

马老师：“我只是缺氧性休克，不要紧的，不能因为我耽误孩子们学习，拖班级后腿。海安老师必须一战成名，输不起啊！”

刘大为画外音：“不管我们主观上多努力，客观上的意外还是防不胜防，赵曙光老师就接连碰上了两件事……”

场景：教室

赵曙光正在讲课，一名壮汉满脸怒气闯了进来：“赵曙光老师，赵曙光是你吗？”

“是我，请问你什么事？”

“什么事，大事！你昨天做了什么自己不晓得啊，还装！”

“昨天，噢，你是金古六斤的家长，我还想问问你昨天他为什么突然就从教室里跑了。是我的缘故吗？”

“不是你是谁！你把他怎么啦？”

“没怎么啊！他跟身边的同学讲话，我走过去摸摸他的头说注意听老师讲，没想到他站起来就跑了！”

“你是没想到，我们彝族男人头上是不能摸的，因为他们头上都顶着天菩萨，触犯天菩萨就是犯大忌！你要不是海安老师，我就得跟你动刀子打冤家！”

赵曙光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忙一迭连声陪小心道：“对不起对不起，我是真不知道，完全是无意冒犯！我们当老师的平时都爱摸学生的头，表示关心和喜爱，今后一定注意！你能不能容我先上完这堂课，放学后再专程去你家道歉？”

场景：山间小路

赵曙光手提两瓶酒，刘大为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拄着木棍，尾随带路学生艰难行进。“到了!”学生推开山村口一家人的木门。

我们见过到学校“问罪”的壮汉坐在自家沿坎上吸着大大的水烟筒，看见刘大为赵曙光一同登门稍感意外，但还是连忙放下烟筒站了起来。

赵曙光上前拱手赔礼：“大哥对不起，我说了要登门道歉的。我们刘校长刚做完阑尾手术伤口还没好，也非要陪着我一起来！”

这下是壮汉不过意了：“哎呀真是，这又何必！”忙将刘赵二人引入屋内火塘边落座，一边呼唤孩子妈端茶倒水。赵曙光则一边还让壮汉看刘大为肚子上的伤口。

刘大为：“我们老师不懂地方上的规矩，冒犯了民族兄弟，我当校长的也有责任。我们会让所有老师记住这次教训，多了解地方上各民族的各种风俗习惯，一定不做伤害民族感情的事。下一步我们就将专门聘请校外辅导员来协助我们做好这方面的工作。”

壮汉激动地站起来：“刘校长，赵老师，什么也不说了！我小孩平时回家老说海安老师怎么怎么好，这回我是真信了，真服了！”

刘大为画外音：“第二件事是这样的——”

场景：教室内

赵曙光询问学生：“吉克家出什么事了，为什么他不请假就走了？”

学生们都摇头表示不清楚。

“谁都不知道吗？”

一个学生站起来：“他也没说，但肯定家里出大事了！有人急匆匆来找他，没说几句话他就大哭起来跟人走了。”

赵曙光皱起了眉头，若有所思的样子。

场景：吉克家

院内搭起了灵堂，一帮藏传佛教喇嘛正念诵着经文做法事。赵曙光带着几名学生进了院门，依照当地风俗在灵前行了礼。头上戴着孝的学生哭倒在赵曙光怀里，边上一名中年妇女在“呀呀”乱叫。一名中年男子过来把赵曙光让到一边坐下：“赵老师，早就听说你，谢谢了！”

“你是？”

“孩子的叔叔，死的是孩子的爹。这孩子说来真命苦，他妈是哑巴，出门不方便，平时就靠他爹在外找点钱补贴家用，结果出了车祸。今后就只剩孤儿寡母过日子了！”

赵曙光：“情况我们已经清楚了，我们班为此专门开了主题班会，讨论怎么帮助吉克。这就是同学们你一元他两元凑的一点救急的钱……”

一学生插话：“赵老师把他这个月的工资全捐了！”

赵曙光又把话接过来：“校领导也正在发动全校捐款，并写报告向民政局申请救济。我担心的是孩子上学的事会不会受影响？”

“这不用担心，办完丧事我就送他回学校。我们穷地方也有穷地方的规矩，一家有难，整个家族和村里邻居都会帮着照应的。再说孩子能上这样好的学校，有这样好的老师，不好好上学对得起谁啊！”

“那就好，那就好，我保证这孩子将来一定会大有出息的！”

孩子的哑母肯定也听懂了，竖着拇指冲着赵曙光老师“呀呀”地叫。

场景：报告会现场

刘大为：“海安老师和地方政府及群众的心靠得越来越近，老师舍命教，学生舍命学，出成果就是必然的事。建校刚一年，我们接手的初三年级88 名毕业生，就有22 人上了省属中专，26 人考入县内外重点高中，海安老师一时之间名声大振，招生时学生和家长差不多把新落成学校的大门都挤破了！”

场景：学校大门内侧空地

长长的桌子一溜排开，学生抢着填报名表，家长也伸长脖子看热闹。有老师在劝导：“同学们不用挤，不用抢，我们录取新生看的是成绩和表现，与报名人数和顺序无关，不用抢的！”刘大为画外音：“也就是那一年，县里在教师节时召开了隆重的表彰大会，苏书记在会上讲的一段话我这辈子都忘不了！”

场景：教师节表彰会主席台

苏书记正讲到动情处：“同志们哪，八千里外的海安老师与我们非亲非故，宁蒗教育跟他们原本没有半点关系。就因为两县之间签下的一纸协议，他们就毅然跨过千山万水，历尽千辛万苦，想尽千方百计，来精心培育我们各民族的儿女，快速提高我们教育教学水平的同时，也促进了我们的社会进步。万语千言都道不尽我们对海安支教老师的感激之情，为此我在这里郑重提议：从今往后，我们要把海安老师当成最亲的亲人来看待，来尊敬。在我们小凉山，除了生身父母无可替代，我们最敬重的亲人就是舅舅，从今往后，海安支教老师就是我们宁蒗各族儿女的‘舅舅’，‘海安舅舅’，大家赞不赞成？”

如雷的掌声代替了回答。经久不息的掌声从教师节表彰会会场切换到报告会现场。

刘大为：“‘海安舅舅’从此就成为了我们海安支教老师的荣誉称号，也成了我们做好工作的精神支柱。”

刘大为喝一口水默想片刻又接着道：“建校的经过我想就讲到这里。可以说从那以后到今天，三十年的联合办学之路都是近三百名海安支教老师通过拼搏奋斗走过来的。每一位老师的身后都有很多感人的故事。由于时间限制，我只能挑几个代表讲一讲了。先讲一位景喜盛老师，他的照片竟然被学生家长挂到了神龛的位置上……”

场景：景喜盛宿命

一个瘦削的男生敲开房门：“老师，我是初二（1）班的钱兴勇，听说你刚接手当我们的班主任，有件事得找你帮忙。”

“你说，什么事？”

“我家出了事，急需用钱，我想退回刚交的书款，财务处说要班主任老师签字。”说着从身上摸出了一张皱巴巴的退款申请来递给景喜盛。景喜盛扫了一眼申请：“退书款，你不上学了？”

“得先办了眼前的事再说。”

“什么事竟然要退书款来办，不能跟老师说吗？”

“老师你先别问了，求求你退给我吧。”

景喜盛打量了一下学生，只见他头发又湿又乱，脸上肌肉直啰嗦，身上衣不蔽体，挽起的裤腿下露出一双光脚丫，禁不住直皱眉头。想想跟孩子道：“你跟我来。”

场景：政教处办公室

景喜盛将学生带到政教处：“张主任，请你帮我了解一下这学生家什么情况？”

张主任跟学生用彝族话问答一通后对景喜盛：“他哥哥死了，家里没钱办丧事，只能先退给他了。下步学校再设法救助一下。”

场景：钱兴勇家

景喜盛在一个学生的带领下前来家访，只见钱兴勇家两间又低又矮的小木屋，被烟熏火燎得一片漆黑，更显得陈旧不堪。

钱兴勇又感动又难堪：“老师，你怎么来了，家里这样，连坐处都没有。”

“哥哥送走了？”

钱兴勇点点头。

“办完丧事，还是回学校上课吧！”

“家里一分钱都没有了。”

“学费学校会免，书费老师给你出，生活费老师也先垫着，再找民政想想办法。不上学可不行啊!”

“谢谢老师。但我家里妈妈有病干不了活，妹妹还小，哥哥一死，我就成家里唯一能干活的男子汉了，得种地，得放羊，得喂猪，不然日子没法过了。”

景喜盛难过得说不出话来。

场景：景喜盛宿舍，夜

躺在床上的景喜盛大睁着眼，脑海中响着一个声音：“贫困，贫困，贫困真的会要人的命，会葬送人的一生！我们国家发展是快，但偏远落后地区的贫困还是让人触目惊心呀！”

场景：教室，晨

早读课点名，点到李仲英时无人回应。

景喜盛问学生，无人能说清楚。

景喜盛又问：“她家在哪儿，怎么走，总有人知道吧？”

场景：乡村公路

景喜盛一个人骑着自行车赶路，七歪八扭，摇摇晃晃，异常艰难。

场景：李仲英家

满头大汗的景喜盛却扑了一个空。李仲英母亲告诉他，女儿头晚上跑回来，今天一早又出门找人去了。景喜盛急了：“找人，找什么人？学校的课一天不能耽误的，她的成绩都在往下掉了！”

李母：“她想跟别人到深圳去打工，说一个月能挣好几百呢！”

“荒唐！十五、六岁小女生跑出去打工，能有多大出息？你们做家长的忍得下心、放得了心吗？”

“我们拦不住啊！”

“天都这么晚了，她还能不能回来？”

“她也没说，不知道啊！”

“我今天还得回去辅导学生上晚自习，明天再来。告诉她一定在家等我！”

场景：黄昏时分的乡村公路

景喜盛又是一路摇摇晃晃、七歪八扭往回赶。

场景：李仲英家院内

师生对坐，景喜盛涛涛不绝在开导，李仲英低头托腮沉思不语。刘大为画外音：“正是这两次家访改写了李仲英的人生轨迹，初中毕业后她考上了云南省旅游学校，现在是一名省旅游公司的金牌导游。景喜盛充分意识到家访的重要性，从那以后只要有时间就往学生家跑，差不多把宁蒗的山山水水都跑遍了。（画面上呈现各种相关场景），结果最感人的一幕就出现了……”

场景：摩梭学生和劲草家

前来家访的景喜盛被主人引入室内火塘边落座。主人端上一碗苏里玛酒，景喜盛接过来豪爽地一饮而尽。放下酒碗打量室内陈设中间，竟发现神龛旁挂着一幅他自己的照片！景喜盛吓得跳起来：“这，这怎么回事？这可使不得！”一边伸手要把镜框取下来。

和劲草父亲连忙拦住：“景老师不要取，是我让孩子跟师母要了老师的照片专门挂上去的！”

“那怎么行！”

“怎么不行？汉族传统都拜天地君亲师，我们拜拜景老师为什么不可以？要不是景老师，我们家孩子能考上省财贸学校？全村解放后都是头一个进省城念书的，景老师是我们的大恩人哪！”

场景：报告会现场

刘大为：“现在讲一位女老师。虽然女老师占海安支教老师的比重很小，但她们每一位身上的故事都同样非常感人，特别是她们对女生的影响，从教学到教育，从心理到生理，都是男教师无法比拟的。”

场景：女教师周红莲宿舍，晚

三五个女生就着高矮不同的桌子写作业，周红莲在一旁做针线，时不时指点一下学生。衣服缝好后递给一个女生：“穿上试试,合不合身?”

学生穿上后喜出望外：“老师的衣服改出来还这么漂亮，我家里根本买不起的！”

“合身就好。”回身又问：“张平花请假好多天了，什么情况？”

“她爹是老病号，卧床不起好多年了！”

“明天谁带我去看看？”

“我！”

“我!”

学生们争相举手。一个小女孩道：“妈妈我也去！”周红莲抱过只有六岁的女儿：“乖女儿，你去做什么，妈妈是去做家访呢！”

场景：普米族少女张平花家

周红莲走进张家，只见土墙茅屋，低矮阴暗。张父穷得连床都没有，蜷缩在墙角茅草堆里唉声叹气。张母背过身去拭泪，只有张平花懂事地跑进跑出给老师和同学搬凳子。

周红莲拉着张母的手安慰道：“家有长期卧病的人，日子肯定很艰难。急是急不得的。好在你姑娘非常懂事，在学校很刻苦，学习好着呢。等她这次回学校，就把行李搬回来给家里用，让她就跟我住好了。”

张母惶急道：“那怎么使得，怎么好麻烦老师呢！”

“没关系的。我家里也有一个六岁大的女儿，正好让她们小姐妹做个伴。”

告别时周红莲还在安慰张母：“小平花交给我，你尽管放心好了。这孩子将来一定会有大出息的，你家的苦日子一定会熬到头的！”张母紧紧攥着周红莲的手道：“周老师，我们泸沽湖边传说有一位格姆女神，美丽又善良，护佑着这一方的山水和人畜。你就是我心中活着的格姆女神！”

场景：周红莲宿舍，夜

周红莲一边给坐在浴盆中的张平花梳洗，一边象讲故事一样开导着、鼓励着学生：“人在小的时候吃点苦其实也是好事，小时候吃过苦，大来什么苦都不害怕了。老师当年象你这么大父亲就没了，母亲辛辛苦苦把我拉扯到高中毕业，高考还被我考砸了。我也没灰心，一边当代课老师，一边念函授大学，也没耽误成家生孩子。现在我已转成正式老师，日子不也越过越好了吗？”

张平花静静地听着，满眼都是泪，满脸都是水，混在一起不断往下流。

场景：报告会现场

刘大为：“后来张平花果然考上了昆明建工学校，周红莲老师的心血没有白费。下面讲讲我们学校的首任教导主任景宝荣，他在我们学校是出了名的业务尖子和教学能手，工作起来犹如拼命三郎，什么样的差生交到他手里都能上进，再乱的班级交给他都能管好，仿佛有点石成金的特异功能一般。所以才多次受到省地县各级的表彰奖励，还享受到了国务院颁发的特殊津贴。然而命运给了他多少光荣，也会要他承受多少磨难和打击……”

场景：宁海中学，景宝荣家

午休时间，景宝荣推开了自家的房门。

与他一同到宁蒗支教的爱人丁秀秀迎上来：“回来了？正等你吃中饭呢！”回头招呼孩子：“大宝，二丫，端凳子，盛饭！”

景宝荣：“小三呢？”

“刚喂饱奶，睡了”。回头又对一学生模样的女孩道：“还有你，怎么还不动？”

小女孩窘迫道:“景师母，我真不饿！”

丁秀秀不由分说将小女孩拉到桌旁坐下：“哪有不饿的道理！你为了省钱老不吃中饭，你爸妈知道会心疼的！饿坏了肚子怎么办？”

景宝荣也道：“饿肚子上课效果也不好，误了学习才是大事！”

女孩怯懦道：“可我……”

景宝荣：“没事，景师母热心肠你知道的，到我们家吃饭补课的又不只你一人！”

女孩这才小心地端起了饭碗。

丁秀秀坐下边吃饭边对景宝荣道：“跟你说个事，我最近胸口一直痛得厉害，上午去看医生，医生让明天一早去做个贝透。”

“贝透？”

“就是贝粉餐透视，得早上空腹做。说是还要拍一个片子。”

“这样啊？那我找人调一下课，陪你一起去。”

二丫：“妈妈我也去！”

丁秀秀 ：“你还得请半天假管你妹妹呢！”

场景：县医院，医生办公室

医生神色凝重地对景宝荣：“景老师，我得跟你说实话，你爱人病得很严重，食道癌晚期，很难治了！”

景宝荣懵了：“会不会搞错？很长时间她一直说胸口痛，我就只当胃病。我工作忙得要命，她又特别能忍，就一直拖着……”

“不能拖了，错不了的。我建议你到省城大医院治治看，或者干脆回江苏，那边医疗条件毕竟比云南好很多。”

场景：医院候诊大厅

丁秀秀追问景宝荣：“医生跟你说什么了，我的病是不是很严重？”

“没有，就是普通胃病。”

“普通胃病用得着说半天？”

“我在跟医生打听病因，还有今后的注意事项。”丁秀秀仍然将信将疑。

景宝荣：“咱们先回家，孩子该着急了。”

场景：景宝荣家

有人来敲门：“景老师，校长请你去一下。”

场景：校长办公室

刘大为：“情况我已经向县教育局汇报了。金局长明确表态：回江苏老家治，费用由县里出。你的工作是走是留由你定，走的话县里会跟海安方面协调的。”

景宝荣：“我现在真的是心乱如麻，感觉天快塌下来一般。你知道我大儿子小时候得脑炎造成智障，所以才申请生了小三。小三如今才三个月，秀秀这样，我……”

“先别说这些，抓紧治病，我让总务主任明天就送你们回江苏！”

场景：景宝荣家

景宝荣失魂落魄回到家中。

丁秀秀：“校长跟你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就商量一下工作上的事。”

“到现在你还瞒着我？跟你说，学校很多老师和家属都来过了，你还瞒得了吗？快说实话，我好安排家里的事啊！”

景宝荣突然挥手打了自己两耳光：“都怪我，只知道工作，误了你治病啊！”

丁秀秀反倒镇定下来：“瞧你那点出息，不就是癌吗，没准我就能挺过去呢！”

此时屋里睡着的婴儿突然大哭起来，丁秀秀忙进去抱出来。正解开衣扣准备喂孩子奶，突然想起道：“癌症病人还能喂孩子奶吗，会不会影响孩子啊？”孩子感觉到母亲喂她的动作迟缓了更大声的哭起来。

景宝荣强忍着泪水：“不知道病情之前你不也一直在喂吗？就再喂她一次，我这就去给她买奶粉。”说完转身头也不回就匆匆向外走了。

场景：次日清晨，景宝荣家门外

一家人打开房门往外搬路上用品之间，刘大为领着一众师生来了。

刘大为把一个大信封递给景宝荣：“这是全校师生昨晚临时凑的捐款。那边还有很多学生家长送来的物品，你们能拿就尽量带走，带不走的就由学校先替你们保管了！”

景宝荣夫妇连连向众人鞠躬致谢。

刘大为：“快走吧，别耽误了。送车站的帮忙拿下东西，其他老师同学准备回去上课！”

离开的同学们一步一回头，有的口里喊道：“景老师，好好照顾景师母！”

“景师母，你一定要保重，早点治好病回来给我们做饭吃啊！”

景宝荣夫妇唯有挥手与点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场景：江苏南通，肿瘤医院

各种检查、诊治的镜头。

场景：肿瘤医院病房

景宝荣把丁秀秀从床上扶坐起来：“喝药，刚熬的，趁热。”回首之间，见丁秀秀一大把头发掉落在自己臂弯里，伸手拈开道：“这化疗闹得你头发都快掉光了！”

场景：医院草坪休息区

景宝荣斜靠在长椅上发呆。

场景：医院病房

丁秀秀接过景宝荣削好的苹果：“看看你这苹果削成什么样，我看你是魂不守舍啊！”

“哪有，我只是手脚笨而已，你不是老数落我吗？”

“我跟你说正经的。你带上两个大的孩子回宁蒗吧，小的让她奶奶和外婆一起帮着我带。”

“那哪行！刘校长说了，我可以留在海安的。县里正在跟海安这边协调换人的事，正在物色人选呢！”

“我想过了，你在这边也不可能成天守着我，就算守着我也没多大用，你又不是医生。宁蒗那边有多少事等着你，在那边你可以大展身手，大显才能，实现你的人生价值。再说宁蒗从县里到学校对咱们都算得上是有情有义，咱们也不能辜负人家。”

“你真是这样想的？”

“你看你，两口子之间我用得着跟你说虚的假的吗？这不我才住了个把星期，病情不是好多了，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场景：宁海中学，校长办公室

景宝荣：“我媳妇病情真的有好转，是她自己催着我回来的。”

刘大为：“你能回来，学校当然求之不得。只是工作生活这两头都实在是太苦了你了！”

“我是部队上回来的人，什么苦都不在话下！”

场景：教室里

景宝荣登上讲台，有值日生喊口令：“起立，敬礼！”全班同学整齐一致：“老师好！”景宝荣：“同学们好，请坐！”同学们两眼放光，犹如看到久别重逢亲人般的看着讲台上的景宝荣。

场景：学校运动场

上体育课的学生们一派生龙活虎的模样。

场景：夜，学生宿舍

学生们安然入梦，仍有老师在认真巡视。

场景：报告会现场

刘大为：“我们都以为景宝荣这一关算闯过去了，不料更大的打击马上就到了！”

场景：景宝荣家

景宝荣拿着电报的双手止不住的发抖，上面赫然六个字：“你妻病危，速归！”

场景：飞驰的列车上

焦急的景宝荣和无助的两个孩子的特写镜头让人看来格外心疼。

场景：黑暗的苏南乡间小道

景宝荣拖儿带女一路奔走，女儿一脚踩空，摔倒在路边水沟里。景宝荣忙拉女儿起来，女儿却只顾在水沟里乱捞。

景宝荣：“掉什么东西了？找不到算了，快走！”

女儿带着哭声：“梨，我从宁蒗同学家亲手摘的梨！妈妈最爱吃了！”

男孩：“找到了找到了，一共六个！”

女孩：“还有南京车站买的面包，妈妈平时都舍不得吃的！”

景宝荣：“乖孩子，面包入水就化，捞不起来了，快走吧！”

场景：景宝荣苏南乡下老家

一盏长明灯照着草草装殓的丁秀秀，景宝荣母亲两亲家枯坐两旁守灵。两个孩子哭倒两旁，从千里之外宁蒗带来的梨滚落一地。

景宝荣也扑跪于妻子灵前，摘下面巾，见妻子死不幂目，禁不住也痛哭失声：“秀秀，都是我害的你啊！起初延误了你的病，后来又把你一个人丢在老家，我真的对不起你啊！”

景母拍打着景宝荣的背哭道：“荣儿，你咋才回来，你媳妇硬挺着等了三天，到死都见不上你和孩子，她闭不上眼哪！”景宝荣岳母也跟着哭起来：“我苦命的女儿，你醒醒，你醒醒啊！”一家人抱在一起大放悲声。

场景：报告会现场

刘大为：“1996年，国家教育部和中央电视台共同邀请景宝荣参加一个庆祝教师节专题晚会，50 分钟的节目中对景宝荣的现场采访就占了13 分钟。当倪萍问到妻子的时候，军人出身的景宝荣忍不住又对着镜头痛哭起来……其实对家人深怀愧疚的何止一个景宝荣，下面我们就再讲讲第二批支教老师中的朱朝安，事情从1994年3月的一天他接到老家妻子打来的长途电话开始。”

场景：海安长途电话室与宁海中学校办公室，妻子与朱朝安的电话联线。

朱妻：“大夫说，咱爸没多少日子了，让我们做好准备处理后事。”

朱朝安惊诧：“不是说就老年性肺部感染吗？怎么会？”

“大夫说，咱爸不是一个单纯的病情可以解释的。根本原因在于他年纪太大，身体的各项机能已全面衰竭，不可逆转了。”

朱朝安半晌无语，许久才艰难开口道：“咱们夫妻一场，只能拜托你代我送他最后一程了。尽量给他吃好穿好，能走动时扶他四处转转，拜托了！”“这不用你说。关键是你不回来亲友会骂死你的！”“我知道，我知道。我不怕亲友骂，怕的是自己良心过不去。但这又有什么办法，我带的是毕业班，眼看就要高考了能扔下不管吗？那会害人家一辈子的啊！”

“咱爸其实都想到了，为了你的良心不受煎熬，也不至于被亲友骂，他跟人说自己好的差不多了，想出去走一走。说从小生在海边也没见过大山，干脆就到云南去看山的同时也看看儿子，这不正催我买火车票呢吗！”

朱朝安哽咽道：“自己都这样了还想着怎样将就儿子。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呐！”

场景：火车站台

朱妻前挎后背着大包小包，一手拎东西一手搀扶着老人登上火车。找到位置让老人坐好，然后四处打量找摆放行李包裹的地方。周围旅客看老人颤巍巍的模样关切询问：“老人家这是要上哪里去啊？”

老人尽量大声的回答：“上云南！我儿子在云南支教，我这辈子还没到过南方，趁着还能走动看看他去！”

“云南啊？云南倒真的是个好地方，是该去看看！”

说话间火车徐徐启动，然后驶出站台，驶出城市，开始在广阔的大地上飞驰起来。

列车上售货员开始推着小推车在列车上推销盒饭和各种物品。

朱妻从自家携带的包里拿食品和水杯递给老人：“爸，您吃点东西吧，都一天了！”

老人摇头拒绝。

朱妻：“要不我给您买个盒饭？”

老人仍然摇头。

朱妻：“您老不吃东西，身体受不了的！到了那边您儿子又该埋怨我了！”

老人这才勉强接过食物吃起来，吃一口又歇一阵。

边上的人有点看不过去，忍不住又问：“老人家，看你年纪这么大，身体又不好，按理不应该出远门的呀！”

朱妻答：“这不是没办法嘛，老人的病，老人的病，医生都说不太好治了。我男人在云南支教回不了家，老人这样他心里又放不下，为了不让儿子为难，老人才下决心离开老家到云南去，好让儿子忠孝两全。”

老人接道：“我也知道我自己这次活着出去不一定能活着回来了，因此把寿衣寿帽寿鞋都带上了！”一边示意儿媳拿给大家看：“看看吧，没关系的。人都有老的一天，迟早要走这一步的。横竖是个死，在哪儿不一样？好歹别让儿女为难是不是？”

众人皆心生恻隐，感叹不已。

场景：宁蒗汽车站

刘大为，朱朝安等人跟一辆救护车已经等候在进站口。长途汽车进站刚停稳，不等其他人下车，先抢上去把老人给架着扶了下来。老人还在挣扎道：“都已经到宁蒗了，还是先让我去看看儿子的学校吧！”

朱朝安紧紧握着老人的手：“爸，爸，咱先上医院，医生等着呢！等医生把您调养好一点了咱们再慢慢看！”回头又关照朱妻：“这一路也真为难你了，医生那边暂时没你的事，你先跟小李老师回学校休息吧！”

小李老师闻言忙挤了过来接过朱妻身上手上的大包小包。众人将老人搀扶上救护车，车子很快鸣笛闪灯离开车站向医院驶去。

场景：医院病房

朱朝安：“是我这个当儿子的对不起您，之前没能在家尽孝不说，现在又让您几千里路来遭这趟罪。”

老人：“孩子，这么跟你说吧，爸知道自己已经活到头了，生老病死属于自然规律，任谁也逃不掉的。离世之前能到这边看看你，爸爸已经心满意足了！”

朱朝安难过得说不出话，只好把脸贴在父亲手心里久久不肯抬头。

就这样安静地待了一会，老人将手抽出道：“好了，我也真是累了，想一个人静静躺一会，你回学校去吧！”

朱朝安起身：“那，我回去让您儿媳过来陪您。”

“不用着急催她，这段时间也把她累惨了！”

场景：学校教室

朱朝安又回到讲台上，在黑板上写下了一大串算式之后回身道：“同学们注意了，看这里……”

场景：医院病房

床上的老人突然用力抬了一下头想要挣扎起身的模样，朱妻准备伸手去扶，老人又躺了回去。睁眼向四周看了一遍，然后安详地合上了双眼。

朱妻试探地喊了两声:“爸，爸？”老人没有动静。再喊，仍然没有动静。朱妻急了，双手用力摇动老人的肩膀；“爸，您可别吓我，您挺住了，我去给朝安打电话！”一边回头向门外喊：“医生，医生快来呀！”

场景：校长办公室

刘大为：“朱老伯终归走了。我们得考虑怎么帮朱老师办理老人家的后事了。麻烦在直接送灵回老家，八千多里路根本不现实。火化了带骨灰回去吧，宁蒗没有火葬场同样不行。就地安葬吧，就算朱老师答应，家里的亲友也肯定不答应。看看陈副校长是本地人，有没有变通的办法？”

陈副校长：“本地不同民族丧葬习俗也各不相同。我们彝族到今天还有用火葬的。可不可以动员朱老师就按彝族的方式火葬，这样也可以收集到一些骨灰带回老家去。”

刘大为：“大家还有别的建议吗?”

众人互相看看都摇头表示没有。

刘大为：“那好，我去跟县里沟通一下，陈副校长你们几位商量着做做朱老师的工作好吧？”

场景：火葬现场

朱朝安夫妇站立一侧，周围挤满了为老人送行的学校师生和当地各族群众。刘大为拉拉朱朝安的袖口：“县委苏书记他们来了！”县领导们一一上前同朱朝安握手表示慰问：

“朱老师节哀！”“朱老师保重！”

朱朝安也一一答谢：“谢谢苏书记。”“谢谢杨县长”“谢谢高副县长。”“谢谢金局长。”

一旁的毕摩（彝族祭师）已经在指挥点火，火焰由小到大，升腾而起。

朱朝安突然抢前一步跪倒在地，对着火堆哭喊：“爸，爸，宁蒗隔海安八千多里，您慢慢走，一路走好！宁蒗的书记县长都来送您了，我们在海安亲友面前也算有光彩了！”镜头拉开好远，还可以看到朱朝安对着火堆一个劲的磕头。

场景：报告会现场

刘大为已经讲不下去了，摘下眼镜掏出手绢擦拭眼泪。会场鸦雀无声，人们都还沉浸在特定难忘的氛围中。许久，刘大为才镇定下来继续道：“人人都知道老师的工作伟大而崇高，但老师究竟为学生付出了多少，舍弃或者压抑本该属于自己的情感又有多少，谁能知道？这几天我一直在想，宁海中学至今已走过整整三十年，支教老师换了一批又一批，但我们秉持的理念一直没有变，那就是‘为宁蒗人民造福，为海安人民增光’。凭着这一理念和我们敬业奉献的精神，我们就能在宁蒗教好书，为宁蒗培养出一批又一批的优秀人才！桃李满天下，芳华遍神州，这就是我们当老师的光荣和骄傲！”

会场如同被点燃一般沸腾起来，先是前排，接着一排又一排直至全场起立热烈鼓掌欢呼，学生代表上台献花，台下鼓号齐鸣。

最后是主持报告会的现任校长作总结：

“老师们，同学们，同志们，朋友们，感谢我们的老校长为我们作了一场感人至深的报告。应该说老校长所讲的内容大多是我们所熟知的，但从一个亲历亲为者口中讲出来，所产生的感染力不知胜过校史陈列室中的文字、图片多少倍！借此机会我还想特别强调一点，宁海合作办学已经成了全国东西部合作的一个典型，为此国务院都已经分别给予两县‘民族团结进步先进集体’的表彰奖励。现在这面大旗已经交在我们手上，我们一定要把它举得更高，让它变得更加鲜艳！”会场再次响起热烈的掌声。

场景：宾馆房间

影片开头出现的新郎与现任校长一起将刘大为送回宾馆。校长对刘大为道：“老校长先洗把脸休息片刻，县委杨书记待会还要来看望您，我们就不打扰了。“

刘大为又在给老伴打电话：“老伴啊，你是不知道，今天的报告会可成功了，大大出乎我的预料！更出乎预料的是，现任的宁蒗县委杨书记刚才还专门到宾馆来看望我，跟我谈了好一会。”

老伴的声音：“宁蒗人民确实是很重情重义的。”

“是啊，他说宁蒗人民永远不会忘记所有关心帮助过宁蒗发展进步的人，尤其不会忘记远在八千里外的海安舅舅！”

“行了，这会儿你也该踏实了，安心睡吧！”

刘大为：“今晚是该睡个好觉了！”

“做个好梦！”

“做个，好梦……”刘大为在呓语之中渐渐进入了梦乡。梦境中，无数孩子张开双臂向他跑来，不停地围着他欢笑跳跃。一个绵延不绝的呼声忽远忽近在天际中回响，原来是学生都在围着他喊：“舅舅，舅舅！”

动人的画面中，慢慢响起一曲深情娓婉的女声独唱：

小凉山青哎泸沽湖蓝/我的家乡是宁蒗/边疆内地一家亲/海安舅舅到彝乡/呕心沥血育英才/桃李花开分外香/雏鹰借力振双翅/天高地广任飞翔/饮水思源歌一曲/再造之恩永不忘/神州大地谱新曲/海安舅舅美名扬

片尾字幕：一群“海安舅舅”几十年如一日，与当地政府和人民一道，创造了一个东西部合作办学的成功范例。不仅由此改变了成千上万学子的命运，也直接助推了小凉山的进步与发展。他们的精神和业绩，都该永久载入中国教育的史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