泊头市教育体育局 李 强
我爱喝粥,尤其是母亲熬的玉米粥。母亲常说:“可以一天不吃饭,不能一顿不喝粥。”或许受母亲的影响太深吧,成家之后,我依然保留着喝粥的习惯,只是,再也喝不到当年那种味道。
爱喝母亲熬的粥,首先是因为好喝。当年的新玉米,去了皮,碾成糁子,铁锅,软柴火,慢慢熬煮。冬日的清晨,热气腾腾的粥端上桌,食欲便不请自来。一口喝下去,唇齿间满是香甜,全身上下通透舒服。加一勺绵软的红糖,香甜无比;配一碟自制的咸菜,清新爽口。熬粥时,若加入山药或红薯,则另有一番滋味。
印象最深的,是母亲搅糁子的情景。母亲左手端一个盛满糁子的碗,微微抖动手腕,碗里的糁子便像一条金色瀑布,均匀地洒落在锅里。同时,右手拿一长柄勺子,沿逆时针方向不停搅动,片刻间,那一锅清水就化作一湾金色的湖泊,湖面上白雾升腾,直冲屋顶,然后如云朵般四散开去。朦胧的水汽中,母亲的一抖一搅,配合得天衣无缝。
火候的控制也是有讲究的。大火猛烧,糁子与水迅速融合;小火慢熬,营养充分释放,一急一缓,相得益彰。“熬的时间越久,粥也就越好喝。”母亲教我烧火,常这样提醒。然而,贪玩的屁股哪里坐得住呢?胡乱添一灶膛柴火,身影便随着小伙伴的欢笑声跑远了……
爱喝母亲熬的粥,还因为它曾给我人生的启迪。刚参加工作那年冬天,因为忍受不了一连串的挫折和打击,我请假回了家。母亲见我,很是惊讶:“这也不是星期礼拜的,怎么就回来了?有事儿啊?”我含混地应付了一句,便回了屋,一觉睡到将近黄昏。醒来,望向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雪。母亲听到动静,几步便来到屋里,“饿了不?晚上我给你包饺子!”“还是熬粥吧,”我不想让母亲担心,边下床穿鞋边说,“我去烧火”。
娘俩儿闲聊中,水开了。母亲搅完糁子,柴已烧得所剩无几。就这样吧,我想,粥也应该能熟了。将最后一根柴放进灶膛,我准备收工了。“还是再去抱点柴火吧!”母亲停下手里的活儿,对我说道。门外,雪花似乎更大了。见我犹豫,母亲接着说:“要想粥好喝,就得熬得时间长一点。”我嗯了一声,默默地,转身走进风雪中。
晚饭过后,睡意全无。床头闹钟的咔哒声,将思绪敲打得七零八落。失落、困惑、茫然,仿佛一条绳子,紧紧勒住我。混乱中,忽然想起母亲说的那句话——“要想粥好喝,就得熬得时间长一点。”人生,不也一样吗?母亲不善言辞,也不会用大道理开导人,但这句话,却让我一下子明白了许多。
一晃二十年。每次回家,最想喝的依然是玉米粥。母亲已年过花甲,但手艺依然娴熟。我一边烧火,一边看着母亲搅糁子。水汽里的那两只手,一抖一搅,瞬间,便把我拉回到那段难忘的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