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中十四行诗

一

所有关于行走的想象

都被拘囿在一方静止的空间里

窗外

与己无关的日与夜

交替得无声无息

谁能看见

一夕之间

心头丛生的根根白发

无数次抵达

江南的水墨烟雨

塞北的漫天黄沙

梦里是我的猎猎年华

梦外

是一张中年的缠绵病榻

二

静谧的午后

喧哗的回忆大肆入侵

那一年赤城山皓月当空

婺源的油菜花黄得耀眼

那一年西塘的红灯笼

轻易穿透时光的尘霾

三清山顶滞留着一空浩渺云烟

那一年稻城雪山上忘情高歌

那一年默然伫立

在仓央嘉措的神殿前

无数路过的风景

一些住进心里的情意

交叠成

太过仓促的半生

三

朝如青丝暮成雪

是岁月的绝响

桃花依旧笑春风

春风里生出千年的怅惘

访旧半为鬼，惊呼热中肠

不过是寻常尘世的一段离殇

一夕之间  沧海桑田

人间种种

终敌不过飞舞的流光

冬至万物尽萧瑟

春来繁花复如锦

每一枚花瓣  每一张叶片上

都写着

无常

四

无法吞咽的日子

我便将往事细细咀嚼

五味杂陈的舌尖

瞬间唤醒记忆中沉睡的昨天

辗转难眠的夜晚

我便与未来秉烛长谈

生死一线的跋涉之后

请许我一段被命运善待的温柔

黯淡无华的日子里

我便与诗歌相见甚欢

我们彼此安慰

彼此用掌心取暖

此番出走遍体鳞伤

愿归来仍是少年郎

五

千里之外

是谁家的小院

泄露思乡的情怀

落尽繁华的红梅与蜡梅

深情对望了一个夏天

肆意绽放的

是冬日里沉默的扶桑和马蹄莲

一个肆虐的雨夜

无端凋零了墙根的三角梅

试问那道枝叶葳蕤的篱笆墙

何日开出第一朵紫薇

千里之外

每一缕燠热的空气都在怂恿着

归来

六

万里江天

是一轮满月的宿命

离离原上草

是一场春风的宿命

生命中与风景无关的远行

是人到中年的宿命

在停滞不前的时空里

往事时时变幻出动人的光影

那回忆便是这座城市的宿命

冥想中生死之间的距离

从来不是遥不可追

相隔的只是一道

枝缠叶绕的隐秘柴扉

无常便成为你我的宿命

七

即便命运早已织就细密的网

也要做一条永不妥协的鱼

用带血的牙齿

奋力撕咬一个个坚硬的绳结

即便生命的褶皱如此深刻

也要用我粗砺的掌心

將尘世的风霜一一抚平

最深的暗夜里

是你无言的长情

许我一个破空而来的黎明

即便有一天身陷沼泽

当我抬头仰望最后的星光

浩瀚的夜空晶莹透亮

我知道是你在我身旁

作者简介：

朱海峰，70后。南通市作协会员，著有散文集《谁是你的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