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很多的歌词作者把歌词越写越长,本来已经需要结束,但后面居然还有很长的两到三段。总是觉得,要把自己全部的“才华”展示出来似的。岂不知,写歌词,收敛你这种所谓的“才华”把展示才华让给音乐,才是真正的才华。
本人曾经举过《情深意长》的例子,红军长征路过大凉山彝族区刘伯承向小叶丹首领歃血为盟借路,如此重大的一个事件,写一本书的长篇叙事诗都没问题,可表现在《东方红》大型音乐舞蹈史诗中,也不过就四句两段歌词。把空间让给音乐,这就是歌词的独到之处。
想到一件往事:本人一位大学同学曾当笑料谈起,一位自己颇有先锋感的诗人到他老乡就读的北京一所名牌大学讲课,他也被老乡拉去洗耳恭听了。现场所见,那位诗人将他那很久不洗的长头发一甩,然后眉飞色舞双手画圈儿之后,完成一个合拢的动作,极有煽动性地说:我的使命,就是把诗句在我笔下组织起来!据说,随着话音一落,现场顿时一下子掌声响起。
等到本人静下心来之后,开始琢磨:世界上的哪一个诗人不是把他自己的诗句,在自己的笔下组织起来的呢?这不完全就是充满了激情的废话吗?看一看我们的歌词里,到底有没有,到底有多少,充满了激情的废话。
如今常说的一个词是正能量。很多歌词作者自我标榜,我是如何的正能量。不妨问一下:什么是正能量?
正能量,首先就是要有质量,要好质量。没有质量,自然也就没有能量。没有质量的歌词,尽管你主题上再如何的伟光正,也照样还是写一首,唱一首,录一首,扔一首。产生不了其属性应有的作用,只能说是废品,而废品,无论如何不能算作正能量。
有一次,本人在商量电视节目。中间扯入闲谈。冯巩善意讽刺又带着表扬开倪萍的玩笑:你说,哪怕是个电话号码本,到了人家手里念出来都是那么感人!
写歌词也应该同样修炼这种本领,本来在一般人看来,都是生活中挺没劲的小事儿,但你能够把它写出来,却是那么有趣。到了这个程度那就不简单了。
杨柳村中随意走,家家是朋友。请吃饭,喊喝酒,留客的手儿上下招,恰似满村风卷柳。这是诗人陆棨早年在他的《重返杨柳村》诗集里的句子,但如今,本人还能够背诵下来。这些鲜活的语言,我们的歌词目前都难以超越。
空谷幽兰,多么美的名字!但本人在贵州观赏兰花市场时,听当地朋友说,贵州山谷里的兰花,几乎都被采集者们挖光了。当然这些采集者是为了到市场去卖钱。于是想到,那些附庸风雅的人士们,把这些兰花买回家中,因为并不了解兰花的习性,十有八九,都会让这些兰花死掉的。让它们留在山谷里多好。
于是,想到我们的民歌这文化植被,大概也是这个样子。
词分三六九等,木分花梨紫檀。达到凤毛麟角不容易。灵芝草和狗尿苔长得模样都差不多,但绝对是不一样的。好的歌词作者,始终把追求作品是真金白银放在首位。
好的歌词其实就像大海捞针,沙里澄金。阅读大量歌词,如果发现一首好歌词,你能有那种就像沙海里突然发现一粒金豆子一样喜出望外兴奋的感觉,这才能激发你于对歌词的喜爱与学习的动力。
蒙古民族被称为马背上的民族。蒙古民族尚白,云是白色的,奶是白色的,蒙古包是白色的。蒙古民资还有一部就叫《白史》的史书。由于蒙古民族对白色的崇拜,战旗都是白色的,白色骏马和白骆驼最为高贵。还有《圣主成吉思汗的两匹骏马》这首蒙古族古歌中的骏马也是白色的。很多年前,本人曾拍过一部被蒙古族评价很高的专题片就叫:白色源流。
写少数民族题材的歌词,需要真正深入了解一个民族的文化,不可以浮光掠影,不一定一写蒙古族歌曲,就非得是马头琴、套马杆。
看到一个县级市的征歌评选,并且找一个国家级的什么协会或者什么学会名义的组织所谓的专家们来当评委。但十分滑稽的是:命名号称就是十大金曲评选,所以,一评出来就被称为:十大金曲。难道真的这些歌就是金曲吗?怎么获得金曲之称就是这么容易呢?
一个县仅其中一次征歌评选就出了十大金曲,真的是厉害!正应了那句话:你没评上金曲,是你的悲哀;你评上了金曲,那就是金曲的悲哀了。
看到的许多歌词,语言大致都没错,提不出什么意见,但就是稀松平常,淡寡无味。然而,同样是作为文学语言,看似和你一样,都用的是一种常见普通,可是,在人家笔下组合起来,就具有了另外一种劲力和味道。什么原因?这其中的奥妙所在,就是综合功力所在。如果感悟不到这一点,再写也基本还是块普通木料。
曾经有人谈到,电影《唐山大地震》中很多场景的处理,有美国大片《美国往事》的影子。但本人另外觉得,最关键的是,电影《唐山大地震》除了场景处理的模仿之外,基本还是电视剧的品质。有些专业电影工作者尽管拍摄的影片再烂,但仅从镜头的叙述语言上一看,它还是电影的专业品质。
这也就像我们写歌词一样,没有经过一定的训练和历练,尽管有时崩出一两句闪光点,但那也不过是非自觉意识的偶尔。而那些经过训练和历练的作者,尽管作品有时候看起来觉得平庸,但是,从章法布局行文运势上一看,还是有素是专业范儿的。
有人写红歌用了“一寸山河一寸血”这句话,籍此叙述革命的红色的历史,网上看到后,不去究其本源,拿来就用。以为自己很出新。这句话是不错,但这句话的本源,是来自于一九四四年国民政府,也就是国民党号召全国的知识青年积极从军抗日的一句到处张贴的著名的征兵口号:一寸山河一寸血,十万青年十万军。随后编组成远征军。
这个口号作为标题,既拍摄有电影以及大型纪录片,还有长篇纪实小说。已经具有了历史的特定性。我们写歌词,对于历史上已经有特定说法的文字需要慎用,需要格外严谨,不能不究其然,无知无畏拿过来就用。
本人作词有一个四项基本原则:多看、常听、少写、慎发。最好不过的是,至少要了解一两千首好歌词,然后写出一首歌词来;不要只知道一两首歌词,就写出一二百首词来。写歌词,最后拼的还是文化。积累是大海,文章是海盐。我们之所以写不好,其中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看得东西特别是看得好东西太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