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贺州的一切将要在记忆中隐去,留在我心里的,定然是那一座座古戏台。
贺州于明清之际就成为桂湘粤三省(区)的商品集散地,中原文化、百越文化、湘楚文化等多种文化在这里交汇,造就了贺州众多的人文景观、名胜古迹。因此,这里的古戏台既有鲜明的岭南文化特点,也融合了中原文化特色。
贺州秀水状元村古戏台
流连于贺州大地间,举目历经沧桑的诸多古戏台,你会与古往今来的无数悲欢迎面相撞。戏台又被称为“舞庭”“舞榭”,砖砌木构风格:平面方形,四角立柱,一米多高的台基,柱上设有四向的额枋,形成“井”字框架。当到了“村村有神庙,庙里有戏台”的繁荣时期,已是明清时代了。这个时候的神庙戏台,台基固定在寺庙或者祠堂的天井中间。戏台两边的廊房有楼,成为厢房。人们聚集在神庙和戏台旁,焚香烧纸,祈求安康,唱念做打,余音绕梁。此时戏台,成为一个地域热闹的中心,也成了一个地域的灵魂所在。
贺州秀水状元村东南角的那座戏台,以它不大的体量,在我的记忆里挥之不去。它有着无比宽阔的包容和深不可测的宁静。这座在唐文宗宝历丙午年修建的戏台,经宋、元、明、清数朝更迭,距今已有1100多年的历史。戏台古香古色,泛翠流金,飞檐挽天,檐壁上有寓意祥和福寿的古画和古诗词。戏台的东面对着青龙山,北面对着毛公山,清澈的秀水河自戏台前蜿蜒而过,河面白鹭翻飞,水底青草曼舞。古戏台边上有一个水潭,潭水清澈见底,常年不息。戏台的对面山脚是仙娘庙,经过仙娘庙南侧的山门,一座小桥跨于河面,走过便登上了古戏台。整个楼台高约4米,长约36米,连后台宽约6米,两侧各有“出将”“入相”的小门,方便演员们上台演出、下台换装。这是广西目前保存得比较完好的古戏台之一,曾上演过《龙凤呈祥》《孟丽君》等古装剧,也上演过《刘三姐》《智取威虎山》,戏种不仅有广西地方桂剧,也有湖南地方传统剧等。
像这样的戏台,贺州还有很多。在秀水村村口,秀峰山下状元楼正对面,就有一个亭阁式古戏台。这个戏台以八根木柱作为支架,属单檐木石砖瓦结构,一条清澈的河流从戏台边潺潺流过。据说戏台的四个台柱下各埋有一个大水缸,水缸会起到一种共鸣的效果。如今逢年过节,四方村民依然汇聚于此,欣赏当地民间业余剧团的精彩表演。
2008年,贺州秀水村被国家住建部和国家文物局授予“中国历史文化名村”称号。这个历史上仅有150来人的一个小村,就设有五座古戏台。而距离它仅有十几公里的福溪古瑶寨,最繁华的时候曾有24座戏台。
位于贺州昭平县东北部的黄姚古镇,发祥于宋朝年间。古镇的入口处也有一座戏台,位于姚江边,东侧是宝珠观。戏台始建于明朝嘉靖三年(1524年)。它属单檐歇山木石砖瓦结构,整座戏台平面呈“凸”字形,是一座八柱式,带后台、厢台、边栏的亭阁式戏台。戏台的匾额很有意思——“可以兴”。匾额题字来自戏台两边的楹联:“锣鼓喧天管弦悦耳共庆清平乐,霓裳漫舞羽曲高歌齐呼可以兴”。这样的戏台,仍有《铁拐李度金童玉女》第4折中“可看俺八仙舞一回你看”的余韵;这样的戏台,也仍可以回味《追韩信》中跑竹马的激昂乐章。
古老的戏台木讷、深邃、古朴,如君子,遗世独立,依一条河流、一缕清风,温柔地退缩在河水边。它敬天、敬地、敬水、敬人,也敬自我,在孤独中与人世对话,将岁月里不能承受但又必须承受的爱和恨,都化作一潭清泉、二分流水,静观霜来露往,花开花落。戏台上莺莺燕燕春春,恩恩爱爱恨恨,曲终人散,每个人都转身走进自己的戏。
古戏台,温厚、诗意、孤独,青砖黛瓦烙着时间的经纬,纵横交错,有着君子的无言和无言处的千言万语。古戏台今犹在,何处再觅生、旦、净、末、丑?何处可寻《唐明皇秋夜梧桐雨》中安禄山的“胡旋舞”与杨贵妃的“霓裳羽衣舞”?千百年来,戏台演了多少出戏无从得知,河水流过,戏已唱罢,静谧的戏台这时候才显出其本质。
古戏台的灵魂会在未来的某个时刻,来探望这里的一切。
今年五月,贺州文联在富川瑶族自治县美丽的虎头村,别出心裁地举办了一场“到人民中去”的文艺晚会。当天晚上,虎头村的瑶家庆典剧场内灯火辉煌,灯光照亮整个村庄,时尚的舞台,精彩的歌舞表演,吸引了村里的男女老少。他们或坐或站,看得入神。音乐从充满现代气息的舞台飞出,飘过美丽的碧溪湖,轻轻落在湖对面那些古老的戏台上。时间把心绪糅进了唱曲,新与旧,传统与未来,相互交融。古戏台,将一切眷恋还予生生不息的这片土地,慰藉人心,并赋予了传统文化延续的强大生命力。
贺州古戏台,在潇贺古道烟雨浩荡的千年风云中,守候一个知音,守候一个《拜月亭》开场的锣鼓,守候有缘人踏着月光,涉过小溪,静听那古戏台千年不变的承诺,继续演绎古戏台的前世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