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微之处见精神

贺景华

【课内选段】

有一次，从隔壁要了一只新生的猫来。花白的毛，很活泼，常如带着泥土的白雪球似的，在廊前太阳光里滚来滚去。三妹常常地，取了一条红带，或一根绳子，在它面前来回地拖摇着，它便扑过来抢，又扑过去抢……三妹特地买了一个很小很小的铜铃，用红绫带穿了，挂在它颈下，但只显得不相称，它只是毫无生意地、懒惰地、郁闷地躺着。

…………

礼拜天，母亲回来了，却带了一只浑身黄色的小猫同来。立刻三妹一部分的注意，又被这只黄色小猫吸引去了。这只小猫较第一只更有趣、更活泼。它在园中乱跑，又会爬树，有时蝴蝶安详地飞过时，它也会扑过去捉。它似乎太活泼了，一点儿也不怕生人，有时由树上跃到墙上，又跑到街上，在那里晒太阳。

…………

冬天的早晨，门口蜷伏着一只很可怜的小猫。毛色是花白的，但并不好看，又很瘦……张妈把它拾了进来，每天给它饭吃。但大家都不大喜欢它，它不活泼，也不像别的小猫之喜欢玩游，好像是具着天生的忧郁性似的，连三妹那样爱猫的，对于它，也不加注意。如此地，过了几个月，它在我家仍是一只若有若无的动物。它渐渐地肥胖了，但仍不活泼。大家在廊前晒太阳闲谈着时，它也常来蜷伏在母亲或三妹的足下。三妹有时也逗着它玩，但并没有对于前几只小猫那样感兴趣。有一天，它因夜里冷，钻到火炉底下去，毛被烧脱好几块，更觉得难看了。

（以上片段均出自郑振铎《猫》）

【课外选段】

1.街上的柳树像病了似的，叶子挂着层灰土在枝上打着卷;枝条一动也懒得动，无精打采地低垂着。马路上一个水点也没有，干巴巴地发着白光。便道上尘土飞起多高，跟天上的灰气联接起来，结成一片毒恶的灰沙阵，烫着行人的脸。处处干燥，处处烫手，处处憋闷，整个老城像烧透了的砖窑，使人喘不过气来。狗趴在地上吐出红舌头，骡马的鼻孔张得特别大，小贩们不敢吆喝，柏油路晒化了，甚至于铺户门前的铜牌好像也要晒化。街上非常寂静，只有铜铁铺里发出使人焦躁的一些单调的丁丁当当。拉车的人们，只要今天还不至于挨饿，就懒得去张罗买卖：有的把车放在有些阴凉的地方，支起车棚，坐在车上打盹;有的钻进小茶馆去喝茶;有的根本没有拉出车来，只到街上看看有没有出车的可能。那些拉着买卖的，即使是最漂亮的小伙子，也居然甘于丢脸，不敢再跑，只低着头慢慢地走。每一口井都成了他们的救星，不管刚拉了几步，见井就奔过去，赶不上新汲的水，就跟驴马同在水槽里灌一大气。还有的，因为中了暑，或是发痧，走着走着，一头栽到地上，永不起来。

（节选自老舍《骆驼祥子》）

2.一片片金黄的麦田，一张张陌生的面孔，跟在那俩姐妹的身后，一步步转遍了乡村的旮旮旯旯，就是不敢喊一声。那种心底里的渴望之声反复钻升到喉咙，便再也不敢出来。每次鼓足勇气，就是发不出一声“卖冰棍儿”的音。这最简单最古老也最平常的叫卖怎么就这么难呢？那姐妹俩扯着嗓门见人不见人就狂喊，她们的冰棍儿在逐渐减少，可我们的却一根也没动。紧随其后的我想起大人们说的笑话：有个卖红薯的不敢叫卖，就紧跟前面卖红薯的，人家喊一声“卖红薯”，他喊一声“我也是”。我想我还不如那个卖红薯的，紧跟姐妹俩的身后也不敢喊一声“我也是”。又想起卖东西不会喊的笑话：有位卖枣的喊“大枣小核，小枣没核”，卖核桃的不假思索地模仿：“大核桃小仁，小核桃没仁。”结果，卖枣的箩筐见了底，卖核桃的一个也没卖出。到头来，还纳闷自己喊得那么声嘶力竭，怎么一个也没卖出，该不会是这村上的人都不爱吃核桃吧？

（节选自魏红梅《故乡的叫卖声》）

读写对接

细节描写是记叙文的生命。伟大的革命家、思想家恩格斯甚至把“细节的真实”列为现实主义文学的要素之一。所谓细节描写，就是抓住生活中的细微且具体的典型情节，加以生动的描绘，它具体渗透在对人物、景物或场面描写之中。如赵师秀《约客》中的名句“有约不来过夜半，闲敲棋子落灯花”。“闲敲棋子落灯花”这一生活细节描写，极为细腻地刻画了主人在烦人的梅雨中焦灼期待的心情和闲闷无聊的神态，很好地表达了诗人孤独寂寞的情怀。

如郑振铎在写那三只猫时，就运用了细节描写法。写第一只猫时，“在廊前太阳光里滚来滚去”“三妹常常地，取了一条红带，或一根绳子，在它面前来回地拖摇着，它便扑过来抢，又扑过去抢”“三妹特地买了一个很小很小的铜铃，用红绫带穿了，挂在它颈下……”这些细腻的文字，将第一只猫的活泼可爱呈现在读者面前。

第二只猫在作者的笔下则显得更为有趣活泼。“有时蝴蝶安详地飞过时，它也会扑过去捉”“有时由树上跃到墙上，又跑到街上，在那里晒太阳”这一个个镜头，就是一幅幅精彩的图画，给读者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第三只猫的懒相及忧郁的形态，同样也是用各种细节描写体现出来的：不喜欢“玩游”，“大家在廊前晒太阳闲谈着时，它也常来蜷伏在母亲或三妹的足下”“钻到火炉底下去，毛被烧脱好几块”。

这些细节描写，皆惟妙惟肖地表现出三只猫的神态状貌，如历历在目。

而在老舍的《骆驼祥子》中，则运用多角度描写的手法体现天气的酷热，有力地烘托了祥子在烈日下拉车的痛苦。柳树、马路、铺户门前的铜牌等细节描写，皆凸显了天气之炎热。“一头栽到地上”，“栽”这一动作描写，表明在烈日下拉车之艰辛。魏红梅的《故乡的叫卖声》选段，因着怯懦羞于发出“卖冰棍儿”喊声的那段细节描写，尤其出色，将“我”那种渴望、纠结的心理描绘得十分生动。

具体写作时，同学们可运用以下方法进行细节描写——

1.找准典型。一篇文章的细微之处很多，不可能面面俱到。因此，同学们要对这些细微之处进行比较、筛选，选择那些最有助于刻画人物形象、表现人物内心世界，且最有利于突出文章中心的地方，进行简要传神的细节描写。

2.突出特征。细节描写不可过泛，而要抓住人、景、物的最突出、最个性化的特征，以寥寥数笔，生动、形象地写出人物的内心世界及景物的独有意蕴。

3.选好角度。要善于调动各种感觉器官，借助肖像、动作、神态、语言等各方面的描写，细腻描摹，寫准、写活人、景、物的形、声、味、质感等要素。

4.用精修辞。一要锤炼词语。精心选择个性化的动词、形容词，精确描摹人物的肖像、神态、语言、动作等特征，揭示人物的内心世界，以少胜多，一字传神。二要锤炼句子。充分发挥想象，巧用比喻、拟人、夸张等修辞手法，化抽象为具体，化无形为有形，化平淡质朴为生动典雅，既可文采飞扬，又可助力刻画人物，突出主题。

5.适当点睛。在综合运用各种方法进行身临其境般的细致描写后，让读者感同身受之余，一篇成功的记叙文有时还需要精当的抒情、议论句，揭示、深化、升华主题，使读者豁然开朗，从而进一步增强细节描写的感染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