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风笛

童言

春天到了，微微的风轻轻吹着田畔袅娜的杨柳。孩子们三五成群地吹起了柳风笛。他们把柳枝折下，掰成一截一截，做成了一支支短笛。“嘀嘀嘀”，“嘀嘀嘀”，“嘀嘀嘀嘀嘀”，大街小巷满是的，那声音有大有小，有高有低，宛如金丝雀的啼叫。

在这吹笛的人群中，有一个孩子不仅柳风笛吹得好，而且蝴蝶也养得很好。每年春天，他都会养一大群蝴蝶，关在一个大笼子里。蝴蝶有红色的、粉色的、紫色的、白色的、黄色的、蓝色的……品种也繁多，有红带袖蝶、黄菲粉蝶、金裳凤蝶、彩裙麝凤蝶、尖翅弄蝶、猫头鹰环蝶、枯叶蛱蝶、蓝闪蝶……这个孩子名叫小石，今年正好十岁。每天早晨，小石都提着笼子，带蝴蝶们到田野里呼吸新鲜空气。他一边走，一边吹着柳风笛，那笛子仿佛在唱一首歌：

柳风笛，嘀嘀嘀，盼春来，冬天去。

柳风笛，嘀嘀嘀，蝶儿飞，蝶儿去。

这一年，战争爆发了。日本侵略者打入了我国领土，全民进行抗战。小石的妈妈这年三十七岁，也加入了抗战的队伍，根据组织的安排，她要随部队到前线去。出发前，她给孩子们做了一顿叉烧鸡。

小石说：“妈妈，这叉烧鸡真好吃，你要是能天天给我们做就好了！你这次走了，什么时候回来呀？”

妈妈说：“估计要走一个月的时间。行行行，等妈妈回来了，天天给你们做叉烧鸡！我走的这段日子，你和姐姐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听到没？”

小石忽然想到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一支柳风笛，笑道：“妈妈，这是我的柳风笛，你带上它，等你想我和姐姐的时候，就吹一吹它！”

妈妈接过柳风笛，装在贴身的口袋里。

妈妈走了，小石天天盼着妈妈回来。妈妈在家时他不觉得，妈妈走后他才觉得自己是这么离不开妈妈。在学堂里读书时还好些，不上学的时候他觉得一分一秒都难熬。熬一天，跟过一年似的。一个月终于过去了，可妈妈还没有回来。

小石去问姐姐，姐姐说：“不知道呀，可能是组织给了她新的任务，她回不来。”

每天傍晚，小石都跑到山顶，眺望妈妈回来要走的那条路。

小石的妈妈刚到战场去工作时，一切都很顺利。她在我军各个部门之间传信，送食物、衣物，忙得不可开交。然而有一天她忽然失踪了，战士们到处寻找，都没有她的下落。原来有天夜里，她外出送信时被敌军发现，敌人把她抓了回去，软硬兼施，逼她说出部队驻扎的地点，她就是不说。后来敌人对她严刑拷打，把她关在潮湿的牢房里，对她拳打脚踢，用鞭子抽打她。她全身被打得鲜血淋淋，仍咬牙坚持着。她下了决心，哪怕是死，也决不背叛组织。

两个月过去了，妈妈还没有回来，小石急坏了。他每天跑到山上去，不知如何是好。他把自己养的蝴蝶一只一只隔三岔五地放出去，让它们去寻找他的妈妈。他放出一只红带袖蝶说：“我知道数你最懂事了，你快去找我妈妈，一定要找到她。”他对一只蓝闪蝶说：“蓝闪蝶，你是飞得最快的了，你赶快去找我妈妈，一定要带她回来！”

一天晚上，小石梦见妈妈回来了。妈妈骑着一匹红马，走在凯旋队伍的最前面，满面红光。队伍里的人们敲锣打鼓，歌舞欢腾。小石仔细看马背，嗬，背着好多东西，有山核桃、金橘、葡萄干，还有一种新式的叉烧鸡。小石高兴坏了……他醒来了，看着眼前的一切，怅然若失，禁不住“哇哇”地哭了。小石着急地起来，外面的天还没亮，他就提着笼子跑出去，把笼子里的蝴蝶通通放了出去：“蝴蝶蝴蝶，你们快飞到各个地方去，一定要打探到我妈妈的消息！”蝴蝶们似乎都懂他说的话，扑棱着翅膀，向四面八方飞去了。

蝴蝶们飞啊飞啊，日夜不停地赶路。有的蝴蝶途中累坏了，倒在地上;有的蝴蝶在途中迷路了，不知去向。只有一只金裳凤蝶找到了小石妈妈所在的牢房，它趁有人开门时，顺势飞进了牢房。小石的妈妈此时遍体鳞伤，双手被吊起来，人昏睡着。金裳凤蝶颤颤地飞过去，落在小石妈妈的额头上，吻了一下，小石妈妈就醒来了。

小石妈妈看到金裳凤蝶，认出这是小石的蝴蝶，激动地说：“是小石派你来的？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金裳凤蝶焦灼地扑棱着翅膀，却不能说话。

小石妈妈想到曾答应小石一个月就回去，如今已经过去两个多月了。她知道自己活不成了，就抖了抖自己的上衣，示意金裳凤蝶从里面取出那支柳风笛。

“你把这支柳风笛带回去，交给小石。”

金裳凤蝶从她的衣服里面取出那支柳风笛，笛子上有红色的血迹，但整支笛子完好无损。

金裳凤蝶紧紧抓住柳风笛，又凝视了小石妈妈片刻，然后转身飞走了。

金裳凤蝶带着柳风笛连夜赶路，翻过一座又一座山，飞过一座又一座城，一刻不息。它飞啊，飞啊，这天，终于回到了小石身边。小石接过柳风笛，看到上面的血迹，大叫道：“柳风笛！这是我的柳风笛！这是我给妈妈的柳风笛！我妈怎么了？她为什么没回来？她到底在哪里？”

金裳凤蝶只是扑棱着翅膀，不能说话。

小石端详着柳风笛，把它放到嘴边，吹了一口，谁知那柳风笛竟自己奏起旋律！

这音乐先是一段欢快明朗的曲调，小石仿佛看到妈妈加入了抗战的队伍，满心激动;紧接着，音乐变得热烈、饱满，扣人心弦，小石仿佛看到妈妈正在为革命事业积极热情地工作;忽然间，曲调变得阴森、恐怖，小石看到妈妈被敌人抓住，关进了牢房;很快，笛声变得格外急促、高亢，不绝如缕，似乎夹杂着许多矛盾，小石看到妈妈在遭受敌人的毒打，小石的眼泪夺眶而出……

就在这时，小石的姐姐走进屋，听到了音乐，眼前也浮现出妈妈的样子。姐姐叫道：“我看到妈妈了！他们把妈妈打得浑身是血，还要把妈妈……”姐姐瞬间瘫倒在地。

小石拿着这支神奇的柳风笛，去给村里的乡亲们和战士们听。人们听着听着，眼前也都浮现出小石妈妈加入抗战队伍、努力工作、被敌人抓去严刑拷打的画面！

战士们即刻出动，按照画面中的方位，很快找到了小石妈妈所在的监狱。战士们费尽周折，捣毁了监狱的围墻和栅栏，敲碎铁门锁，救出了小石的妈妈，此时的她已是奄奄一息。

抢救时，乡亲们围在小石的妈妈身边，含着泪说道：

“可怜的钰莲，她受了大苦！”

“钰莲真是个烈女啊，敌人那样折磨她，她都没有屈服！”

“钰莲的血不会白流的，敌人迟早是要灭亡的！”

…………

那一年，前线传来战争节节胜利的消息，我们的军队终于赶跑了侵略者，取得了最终的胜利。战士们归来了，个个红光满面，载歌载舞，庆祝着抗战的胜利……

村里的孩子们又吹起了柳风笛，“嘀嘀嘀”，“嘀嘀嘀”，“嘀嘀嘀嘀嘀”，在大街小巷，在田野山岗。那声音有高有低，有粗有细，越吹越烈，一浪高过一浪……而小石的那支柳风笛，一直在人间流传，每一个听到笛声的人，眼前都浮现出了当年革命战士浴血抗战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