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株潭创客空间主业布局与资源共享研究

常耀中

(中国社会科学院 经济研究所，北京 100836)

一、引言

在长株潭经济社会一体化和自主创新示范区建设不断深化发展的背景下，三年来，长株潭地区创客空间实现了高速度的发展。三座城市创客空间总数量从2014年的16家增长到2016年的66家,增长幅度超过300%，为区域创新发展积累了新动能。但是，由于在高速度发展过程中忽视了三座城市创客空间的合理化布局和均衡化发展，出现了空间特色定位欠缺、资源分享不充分等新矛盾，导致了同质化竞争、资源使用低效、服务地方经济能力不强等新问题。若不及时加以解决，上述问题势必成为制约三座城市创客空间健康持续发展、推动创新驱动、服务转型升级的不利因素。

针对前述长株潭创客空间的不合理布局和不均衡发展问题，首先，阐明创客空间功能和治理的典型特征及其运营所需的各类创新及产业资源构成；其次，梳理长株潭三座城市重点产业和创新资源的空间分布，分析当前创客空间主业特色不突出、创新资源分享不充分的问题及其深层次原因；最后，针对上述问题,提出创客空间对接本地特色产业和实现城际创产学研用资源协作的解决思路和方案，以优化长株潭创客空间业务布局、提升创产学研用资源利用效率。

二、文献回顾

(一)创客空间功能

创客空间是全球化、信息化时代背景下产生的一种新型的技术创新模式和载体。由于要素成本不断攀升，企业从成本竞争转向创新能力竞争、从生产规模转向生产灵活性(Yu, Sun, Wei, et al, 2011)。作为基于一系列新兴技术生产模式的革命性变革(安德森，2012；Silvia, 2012)，创客运动应运而生。创客空间作为创客运动的主要载体，为创客们营造了一个开放、交流、共享知识和资源的空间和氛围，为创客们提供了各种设计制作设备、开发加工工具，鼓励创客独立思考或团队合作来提升能力和解决问题，促进各专业合作来推动新知识的诞生(孔祥辉、孙成江，2013)。在创客空间里，创客可以使用包括单片机、3D打印机、激光切割机、数控机床、多媒体电脑系统等在内的各类创意设计、制作工具，可以利用线下展示厅及咖啡馆、线上网页及论坛等空间与其他创客和业界人员交流合作，可以通过各类创新创业培训课程和指导讲座获取新知识和新技能，可以利用各类产业资源和服务把创新创意项目转化为实用的产品。由于创客空间门槛较低，即使是中小学生兴趣爱好者，也都有机会在这里接受创新创意的培训，参加创新创意的制作。

(二)创客空间治理

成功的创客空间采取分享式经营租赁与综合性产业化服务的治理模式：创客们分享使用空间的创新创意工具设备设施并分摊相应费用；创客空间为创新创意项目引入丰富完整的产业化服务资源并与创客分享项目成功的收益(常耀中、余博，2016)。创客空间采取全程培育模式，不仅把创新扶持阶段前移到了双创培训和创意设计阶段，而且大大降低个人和团队进入创客空间的门槛，并且全程协调包括产业化资源在内的各类专业支持力量进入到各个扶持阶段(常耀中，2015)。在创客空间里，创客、空间运营者、零配件供应商、制造商、咨询机构、投资机构、高校院所等来自创产学研用的创新资源汇聚于一条从培训、创意、设计、制作、小批量生产到市场化的完整产业链条上，实现从创新要素到技术创新、再到市场化的转化过程，协同共生、利益共享，构成一个良性循环的创新生态系统，形成一个高效持续的技术生产模式。因此，创客空间成为一个要素汇聚、配置、转化和收益的载体，其成功不仅取决于结构合理的创新资源投入、还取决于适应市场的科技成果产出。

(三)主业布局与资源共享相关观点

(1)主业布局。相邻地区科研机构应依据区域产业布局来合理定位项目主业，以市场为引导积极对接本地主导和特色产业，促进科研机构主业的优化布局。高校科学研究和技术开发应该以企业技术需求为牵引，主动对接区域经济和社会发展技术需求，将“先科研、再转化”的研发模式转变为“以产品为主线”的研发模式(陆文明、潘海天、孙毅，2008)。科研机构在产业对接时更应服务好本地区特色和主导产业。京津冀三地在科技创新中注重优势主导产业发展的互补性，培育各自的优势主导产业(佟林杰，2017)。当不同城市科技创新功能与定位上缺乏互补，往往造成同质竞争和重复投入、重复建设，地区与地区之间拼资源、拼政策、拼成本和拼服务，无法将有限的资源聚焦于支持本地的优势领域(刘亮，2017)。综上所述，优化相邻地区创客空间主业布局，对于促进创产学研用科技创新合作和成果转化、有效服务本地优势特色产业发展具有重要的意义。

(2)资源共享。创新离不开创新资源共享与合理的协作机制。创新主体间的协同程度将影响资源的获取与整合，进而影响竞争优势的形成(齐昕、刘家树，2015)。在协同创新中，合作方应发挥各自优势并建立与之相应的合作模式；分工分配、沟通学习等运行机制将影响合作的成功(全利平、蒋晓阳，2011)。科技创新更应注重相邻地区创新协作和资源共享。长三角地区虽然科技创新要素丰富，但彼此自成体系、缺乏区域联动，没有形成“相互开放、知识共享、联合公关”的协同关系，行政区划限制和产业结构雷同使得科技创新资源难以自由流动和配置(刘亮，2017)。京津冀相邻地区在协同创新时注重资源共享，推动仪器设备、情报资源、科技专家信息服务网等科技创新基础设置的共建、共购与共享(佟林杰，2017)。综上所述，邻近地区创客空间对外创新合作不仅立足于本地区创新资源，还应通过市场调节实现区域创新资源共享协作。

三、问题分析

(一)长株潭创客空间发展两个重点课题

作为重要的创新主体，创客空间的良性发展离不开创新创业资源的有效共享和衔接产业的主业布局。首先，在创新创业资源共享方面，由于创客空间需要为创新创意项目引入丰富完整的产业化服务资源(常耀中、余博，2016)，因此，应当引导民间资本和社会力量参与创客空间建设(余文博，2017)，完善系统性的创客服务链，构建专业化服务体系，推进创新链、资金链、利益链、服务链的“四链合一”，打造一个全方位、专业化的服务体系(隋映辉，2018)，即使建设公益性的高校创客空间也应当引导民间资本和社会力量参与进来(余文博，2017)。其次，在衔接产业的主业布局方面，之所以创客空间普遍面临着同质化竞争、自有资金不足、风险投资缺乏等典型问题(常耀中，2018)，存在着创客空间载体服务同质化程度高，同业竞争激烈，载体空置严重等问题(李朝晖，2018)，与创客空间本土化不足(余文博，2017)、创客空间要素集聚形成整体竞争优势不足(李敏杰、李新华，2018)有关，应让各个空间按其所占有的产业优势领域进行专业化集聚发展(潘冬、严登才，2018)，应通过市场化机制、专业化服务和资本化途径来构建低成本和便利化的新兴创新创业微型集群，利用空间位置集聚来构建良好氛围、降低交易成本和风险、提高创新创业绩效(何铮、魏莞月，2018)。

长沙、株洲、湘潭位于湖南东部偏北，城市相邻、语言相近、产业互补、往来密切，城际交通、通讯基础设施日益完善、人财物信息流通日益顺畅，三城市经济社会一体化进程不断加快，是湖南省建设两型社会和自主创新示范区的共同载体。在中央政府大力推动“大众创业、万众创新”和建设创客空间背景下，2015年9月，湖南省印发《湖南省发展众创空间推进大众创新创业实施方案》，指出要建立创新创业信息共享平台，引导人才、技术、资本等创新要素向众创空间集聚，要促进省、市、县联动来建设创客空间；2016年10月，湖南省印发《关于加快众创空间发展服务实体经济转型升级的实施意见》，指出要建设一批制造业、现代服务业等重点产业领域的专业化众创空间，有效对接实体经济，支撑本省经济结构调整和产业转型升级。上述文件提法可以概括为创客空间发展的两个重点课题：即如何实现跨地区创新资源共享问题和服务本地重点产业问题。在各级各类政策推动下，近三年来，长株潭创客空间数量分别从2014年的10个、3个和3个快速增加到2016年的38个、18个和11个，较好地发挥了创新发展引擎作用和自主创新示范效应。但从当前实际情况看，三地创客空间对接本地重点产业以优化主业布局和与邻城共享创新创业资源两个方面尚未得到有效重视和应对，呈现出前述两方面的典型问题，如下。

(二)创客空间主业布局不合理、特色不突出

如表1所示，三座城市在重点产业上虽有少量交叉，但是整体差异明显、各有显著特色。对表1分析表明，三座城市创客空间主业布局与各地重点特色产业分布较不匹配，一般综合性创客空间比重过大、专业创客空间比例较小，创客空间创新创意孵化尚未围绕本地重点产业需求展开。长沙与重点产业直接相关的专业化创客空间数量占比仅为10.52%，前两个重点产业尚无相关专业化创客空间；株洲的占比仅为16.67%，中间三个重点产业尚无相关专业化创客空间；湘潭的情况则更为不利，尚无重点产业的专业化创客空间。三座城市创客空间依据产业进行分化还处于初级阶段，特别是湘潭创客空间还远未进入专业分化阶段，专业化创客空间严重不足导致创客空间缺乏地方特色。

表1 2016年长株潭重点产业和创客空间主业分布

数据来源：作者检索、整理媒体数据得到。

三座城市重点产业的专业化创客空间严重不足，不仅与创客空间简单复制一般模式、忽视地方产业发展需求导向有关，而且与地方重点企业不看好创客空间、未把创客项目嵌入到细分产业链中有关，还与创产学研用合作平台建设滞后存在关系。调查发现，创客空间资源主要来自运营者及股东的小规模社会资本，产业特别是重点企业资本较为匮乏；创客团队主要来自高校学生或毕业生，院所、高校、企业的专业技术人员尚未成为创客的重要组成部分；市级创客协会组织尚未有效建立起来。

由上可知，在三城创客空间建设过程中，尚未充分考虑区域产业优势和空间合理布局，尚未充分与本地重点产业相对接，急待明确三城创客空间各自特色和定位，并引导相关专业创客空间与本地优势产业对接协作和聚集。

(三)创新资源分布不均衡、流动不对称

如表2所示，2016年，在长株潭三地创新资源分布上，三地创客空间数量比例与之并不匹配：在部属和省属高校数量上，株洲与长沙和湘潭相比差距极其明显；在科研院所数量上，长沙对株洲和湘潭有着压倒性的优势；在国家级工程技术研究中心和重点实验室数量上，创客空间数量在三地分布上与之接近，但是在省级工程技术研究中心和重点实验室数量上，长沙比较株洲和湘潭的优势十分显著；在高新技术产业增加值上，长沙优势同样十分突出。由此可见，三座城市创新资源分布不均衡较为明显。

不仅三地创新资源分布不均衡，而且科技资源不对称流动加剧了不均衡。通过对创客空间运营者调查发现，由于受到创新资源、扶持政策、产业资源等城际环境因素差异的影响，创客空间资源还在往创新资源高地的长沙聚集。由于创客空间是创新资源的汇聚、配置、转化和收益的载体，创客空间在城际间的不对称流动，将加剧创新资源分布的不均衡，劣势城市的创客项目和创客团队取得和利用创新资源的交易成本将会进一步增加，反过来又会进一步加剧资源的流出。因此，不仅应尽快采取有力措施推动城际创新资源的协作共享，使得劣势城市更好地利用优势城市的创新资源，而且劣势城市应当改革创新激励政策和鼓励产业创新资源投入，遏制并扭转创新空间资源流出的势头。

表2 2016年长株潭创新资源与创客空间分布比较

数据来源：作者检索、整理媒体数据得到。

综上所述，长株潭创客空间仍处于自发发展阶段，优化布局和资源共享的局面远未形成，一方面，创客空间与本地重点产业对接不足，主业特色欠缺，未能有效发挥支撑地方产业转型升级的创新驱动作用；另一方面，三座城市创新资源分布不仅不平衡，而且不平衡状况在加大，增加了劣势城市创客空间取得和使用创新资源的交易成本。上述局面从根本上导致了同质化竞争、资源使用低效、服务地方经济能力不强等突出问题。

四、对策研究

(一)注重政策引导

依据各城市优势产业布局和创新资源分布，对长株潭创客空间主业布局统筹规划，综合运用财政、税收、金融、人力、产业、国资等政策组合加以积极引导，促进创客空间与优势产业对接、促进城际创产学研用的科技资源共享和创新项目合作。首先，制定和实施创客空间定向扶持政策，对主业与本地主导特色产业相一致、特别是与本地重点产业企业开展科技合作的创客空间给予更大幅度的财税优惠和贷款优惠；落实国家鼓励产学研用人才流动政策，允许和鼓励高校、企业、科研机构的专业技术人员保留待遇及工龄期离岗并以全职或兼职形式成立专业化创客空间或成为专业化创客，同时给予其社会及住房保障上的便利和优惠，落实长株潭一体化相关政策以保障和鼓励专业化创客在城际间特别是从长沙向株洲和湘潭的自由流动；鼓励重点企业特别是大型国有企业延展和细分自身产业链，吸纳本地专业化创客空间和团队参与产业链分工与合作；落实和协调三座城市创新资源共享相关政策，鼓励高校、企业、科研机构向创客空间开放和共享包括科技信息、科研设备、专家人才等在内的科技创新资源，破除向邻城创客空间开放和共享科技创新资源的门槛，降低创新资源共享的交易成本；协调和对齐三城的相关政策，对创客空间的市场准入、人员流动、扶持门槛、扶持手续、减免税政策等方面一视同仁地给予支持。

(二)加快平台建设

加快长株潭创客空间公共信息与合作平台的建设和完善，强化三座城市间创客空间公共平台的对接与共享机制。在组织机构方面，加快建立和完善市级创客协会、省级创客协会、专业分协会以及协会接口组织，积极把三城企业、高校、院所、投资、咨询、商业等机构纳入到协会中来，为创客空间公共平台建设、运营和对接提供有效的组织和资源支持。在平台运行方面，应以政府、园区、企业、高校等作为主要力量，运用平台资源开展定期和不定期的创新创业大赛、创意设计制作培训、创客项目和成果展览与推介会、专业人员沙龙、分专业峰会等各类活动，促进本地乃至城际间创产学研用沟通交流，发现合作机遇、促成深度合作。在平台管理上，应利用公共平台为抓手来管理和服务好创客空间运营，基于平台推动对创客空间的财税补贴、商业服务、产业化服务、监督评价、基金投资、人才管理、对外合作等管理工作。

(三)优化合作模式

注重发挥市场导向和价格调节机制，创新和优化域内创产学研用合作模式。加大科技要素参与创新成果和产出的分配力度，鼓励相邻地区企业、院所、高校、风投、商业、产业等机构向域内创客空间投入创新资源。鼓励国有企业以资本为纽带，开办专业创客空间，与创客空间、项目团队共担风险、共享收益，构建有效的激励约束模式。推动跨相邻地区风险融资平台建设，落实税收优惠政策，鼓励域内外专业领域的风险资本和投资人为域内创客项目提供包括天使基金、种子基金等在内的风险资金以及市场和管理经验。推动跨相邻地区知识产权交易平台建设及其与创客空间的对接，降低域内创产学研用合作的知识产权交易和使用成本，使得创客从智力资源投入中获得更多的项目收益，使得产业企业从对创新创业项目投入中获得丰厚的回报，从而激发科技创新和服务地方经济的热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