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考的冲突

2019-01-02 12:59吴昊宇
艺术评论 2018年10期
关键词:陶艺当代艺术石头

吴昊宇

大学四年级一次偶然的机会接触到陶艺,陶土的天然属性使我从此就喜欢陶艺,虽然并非专业出身,但浓厚的兴趣让我一步步走向陶艺创作之路,这样算起来已经是第15个年头了。那时的学习环境并非像今天一样方便,没有互联网,甚至现代陶艺的书籍都少得可怜,《世界现代陶艺概览》是我在学院图书馆里能够看到的唯一一本现代陶艺的书籍,于是在大学最后的一年时间里成为我的枕边书,也是我的陶艺创作启蒙书。

在探索陶艺创作之路中,我常常以传统的创作思维进行思考,思维方式和创作手法总会受到一定的约束,创作前自我思考太多,严格遵循主题到内容再到形式的递进关系,不敢越雷池一步。《殇》《生之永恒LIFE FOREVER》《MADE CHINA》就是这时期的作品,通过确定主题再去填充内容,最后通过陶艺语言表达出来。

在我看来,思考常阻碍人本真的性情,这是一种无形的枷锁,于是我开始思考如何打破这样的创作方式。当我们执著于思考,往往形态长成了它的模样,也是自身意识的转移。把“思考”放下,把自己从有意识到无意识转变。我找来大量的复印纸,创作前先放松,在保持线条流畅的前提下,不断在纸上随意无序乱画,甚至不看画面,在这过程中,脑子是空的。最后在纸上呈现出许多乱成麻团的图形,通过观察不断叠加的线条,寻找自己想要的形态,将其形成空间化的素描便于理解空间结构,再做成了陶艺作品,于是有了《邂逅》系列作品。在创作过程中,我不思考、不执着,一切归于自然,从有形的创作转向无形,从有意安排,到最后是无意的结果,这使我感到无比的轻松。

吴昊宇《新石器 NO.10》24×23×42CM 瓷器 注浆成型 还化焰1280°C 2014年9月 吴昊宇作品

这样的创作方式让我尝到了“甜头”,常在思索陶艺与当代艺术、设计之间的关系。从文艺复兴到当代艺术,西方艺术的发展影响着人类的艺术发展。大家都知道,美国和日本是世界陶艺发展的先驱,现代陶艺是伴随着当代艺术发展而产生的,由此看来,它与当代艺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由于历史原因,中国现代陶艺发展相对滞后,发展缓慢,更与当代艺术严重脱节。近年来,随着经济的发展,现代陶艺得到了很大的发展空间,在日常生活中也得到了越来越多的关注,当代艺术与设计对陶艺创作的介入越发紧密,在某种程度上彼此交融。在这个多元的时代里,我更愿意尝试让现代陶艺有更多可能性,从艺术与设计的角度去看待陶瓷,这样往往会带给我全新的视觉感知。视觉上的惊艳与震撼 ,无非是把人从旧的视觉经验解脱出来,并超越了人旧的视觉思维方式 。

吴昊宇《新石器N0.4》瓷 手工成型 氧化焰1300°C 2013年4月

在创作《新石器》系列时,我经常在路边遇见不同的石头,把它带回工作室后,放在工作台上静静注视许久,不去做过多的思考,根据石的形态变化,直接用瓷泥依附着在石头上进行创作。当形态造型制作完成后,我再思考它所呈现的内容与含义,比如石头里藏着一张纸,纸张是中国发明的,它是文化的载体,轻薄却能轻易的把坚固的石头打开,这里展现的文化力量是无穷的。有些《新石器》是用器皿与石头作为创作元素,石头代表着特别坚固的传统文化,器皿代表新生的、要穿透的、要切割的、要挣脱的力量,我想以扭曲变形的器皿打开坚固的石头,这也是传统文化与当代创新之间的矛盾冲突。

现代陶艺成为艺术表达的一种媒介时,它是完全精神层面的表达,而作品最核心的部分则是思维。对于大多数人而言,做加法是容易的,而做减法是难的,我们总是拼命的做加法,各种颜色,各种元素,各种肌理,各种装饰的堆砌,生怕不能展现自己的想法、创意与才华。但这样却不能引发人们的思考,因为这是常态,如何改变常态?用变态的思维去思考常态的事物,是一种很好的方式。

艺术创作不应该留恋一种创作方法或者思维方式,应该大胆的抛弃,去寻找新的创作语言。我希望在新的作品里呈现出更放松的状态,《生·长》中我试图让陶泥自然的生长,保持这种线的单纯性,让人更多关注到一种看不见的生长与生命力,不止是自然生命生长本身,也可以是各种物质的、精神的的生长。生长也包括正面和负面的,积极的消极的,阳光的阴暗的生长。这正是我们的当下,这是对形而下和形而上之间的探索和理解。

《破·立》“不破不立”,出自《异闻录·师溪旧事》,是指只有先破才能后立。运用“破”完成“立”的造型,去摆脱一些内在和外在的束缚,表达的不仅仅是作品呈现出来的壮观,也是现当下的一种生活状态,更是内心的变化。

在我近期的现代陶艺创作中,试图探索当代艺术与设计介入到陶艺后三者之间的微妙关系。从空间出发,由陶瓷媒介所创造出许多不可思议的视觉经验,装置、艺术品、艺术衍生品、生活器物都在艺术与设计之间找到它们应有的状态。《穹》是在一个空间设计项目中的装置艺术,采用了17000只瓷的“石头”悬挂在空间中,将空间里的大器、艺术衍生品有机的结合在一起。有与无是东方思维的朴素观,《穹》在无中生有中引发观者对宇宙的苍穹、天地人的思考。

东方思维在我的创作中反复出现,西方的简约,简到不能再减,东方的空,是无。简约是一种形式,空是一种思维方式。空并非没有,在中国文化里有与无是相互辨证并同时存在的,中国写意画里留白,是空,是实与虚转化的空间,这些在我的创作里尤为重要,也是在整体思维里的思考方式。在当代艺术、设计、陶艺之间游离,东方思维所呈现出来的精神气息,是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但它确实是存在“空”里,在特定的空间里,也许会由于某种“催化剂”而相互碰撞与融合,恰恰好,不多不少,不长不短,不高不低,不媚,不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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