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的伊拉克战争战后设计失误探析

2018-12-30 06:37:43
军事历史 2018年3期
关键词:司令部人道主义国防部

一、对伊拉克战后形势估计错误

对伊拉克战后形势估计错误,是美国战后重建陷入泥潭的重要因素。

一是认为战后伊拉克能成为中东民主化的样板。乔治·W·布什总统在2003年2月26日“伊拉克与中东和平进程”的演讲中谈到:“解放后的伊拉克能显示出自由的力量,通过为数百万人带来希望和进步而改造这一关键地区。”“中东出现了一些渴望自由的充满希望的迹象。伊拉克新政权将为该地区其它国家树立引人注目的、鼓舞人心的榜样。”*George W. Bush. President George W. Bush’s Speech on Iraq and the Middle East “Peace Process”. 2003-2-26[2018-3-4].https://www.globalpolicy.org/component/content/article/167/35431.html理查德·布鲁斯·切尼副总统在2002年8月26日对美国参战老兵演讲中,谈到:“伊拉克政权更迭将会给该地区带来许多好处。当最大的威胁被清除时,该地区爱好自由的人们将有机会推广能带来持久和平的价值观。”“在我们的帮助下,解放后的伊拉克将会再次成为强大国家。伊拉克有丰富的自然资源和人力资源,未来有和平、繁荣的无限潜力。我们的目标是一个领土完整的伊拉克,是一个民主、多元的政府,是一个各民族、各宗教的人权能得到认可与保护的国家。”*Dick Cheney. Vice President Cheney’s Speech to the Veterans of Foreign Wars. 2002-8-26 [2017-5-3]. http://nsarchive.gwu.edu/NSAEBB/NSAEBB418/docs/X1%20-%20New%20American%20Century%20-%20Vice%20President's%20speech%20%208-26-02.pdf2003年3月4日,总统和国家安全委员会审查了美国和联军在伊拉克的目标,其一就是让伊拉克成为该地区民主样板。*Bob Woodward. Plan of Attack. New York: Simon and Schuster, 2004: 328-329.

二是认为军事行动会彻底结束。国防部文职领导相信,军事行动会随着萨达姆政权倒台而结束,重建阶段会有非常稳定的形势,伊拉克当地部队、警察能维护好战后秩序,美军以及联军部队能快速从伊拉克撤离。*Nora Bensahel, Olga Oliker, Keith Crane, et al. After Saddam: Prewar Planning and the Occupation of Iraq. Santa Monica: RAND Corporation, 2008: 234.国防部长唐纳德·拉姆斯菲尔德于2003年2月27日说,“我非常确信的是,需要几十万美军部队的观点是完全错误的”;国防部副部长保罗·沃尔福威茨当天也说,“要派几十万美军部队来保障战后伊拉克稳定的观点,是完全错误的。首先,很难想象,萨达姆政权后的伊拉克稳定行动,会比发动战争本身和确保萨达姆安全部队及其陆军投降者的安全需要更多的部队”。*ThinkProgress. Flashback: Five Years Ago, Wolfowitz and Rumsfeld were ‘off the mark’ on Troop Levels. 2008-2-27[2018-2-12]. https://thinkprogress.org/flashback-five-years-ago-wolfowitz-and-rumsfeld-were-off-the-mark-on-troop-levels-28c0cec1b6cf/

三是认为战后重建可以利用伊拉克现有条件。设想伊拉克的基础设施、政府机构、中产阶级等都能成为战后重建的有利条件。美国在制定军事行动计划时,把打击政权权力中心摆在重要位置,并不打算破坏伊拉克的基础设施,因而预计油田、电网以及伊拉克其它重要基础设施不会受到战争影响,在战后只有少量的重建任务。*After Saddam: Prewar Planning and the Occupation of Iraq. 235-236.美国认为战后伊拉克政府能够继续行使职能,*After Saddam: Prewar Planning and the Occupation of Iraq. 58-59.伊拉克与阿富汗不同,伊拉克没有太多的战争破坏,中产阶级和高等教育人群没有受到削弱,石油收入能为其战后重建服务。*Joseph J. Collins. Opting for War: An Analysis of the Decision to Invade Iraq // Richard Weitz. Project on National Security Reform: Case Studies Volume 1. Washington: Center for the Study of the Presidency, 2008: 36.

四是认为伊拉克民众会欢迎美军部队。在开战前三天,理查德·布鲁斯·切尼副总统在《与媒体会面》节目中表示,“现在,我认为伊拉克已经变得很糟糕,从伊拉克人民的角度看,我相信,我们将作为解放者得到尊重”,当主持人问“你认为美国人民做好了长期的、血腥的、高代价的、高伤亡的战斗准备吗”,切尼回答,“好吧,我并不认为这种事情可能发生,因为我真地相信我们将会作为解放者获得尊重”。*Dick Cheney. Interview with Vice-President Dick Cheney, NBC, “Meet the Press”. 2003-3-16 [2018-1-18]. http://www.leadingtowar.com/PDFsources_claims_noweapons2/2003_03_16NBCmtp.pdf美国中央司令部司令汤米·弗兰克斯上将分析,伊拉克人将会支持美军部队,甚至可能加入美军参加战斗。*Plan of Attack. 81.

事实证明,战后的伊拉克社会动荡,基础设施严重破坏,经济发展困难重重,人民的基本生活都难以保障。这些与美国战前的估计完全不同。

二、将战后重建与作战行动严重剥离

美国从国防部到一线作战部队都把战后重建与作战严重剥离,这对战后重建造成了不利影响。

一是美国国防部计划大幅削减战后驻伊兵力。国防部计划大规模作战行动结束后大幅削减美国的伊拉克驻军,认为美军占领伊拉克只需3万人。陆军参谋长埃里克·新关上将建议驻扎20万人,但拉姆斯菲尔德否定了他的评估。*Richard A. Clarke. Against All Enemies: Inside America’s War on Terror. New York: Free Press, 2004: 270.

二是美国中央司令部认为战后重建不是自己的主要责任。美国中央司令部司令汤米·弗兰克斯上将说:“我们在中央司令部执行战争计划的时候,华盛顿应该重点关注政策层面的问题……你们将注意力放在那天之后,而我将注意力放在那天之中。”*Tommy Franks. American Soldier. New York: Regan Books, 2004: 441.他阐述了战后立即退役的理由,因为任务已经发生改变,第四阶段应该由新的司令履行职责。*American Soldier. 530.此外,弗兰克斯向总统汇报了很多次方案,但这些方案没有包含军事行动之外的战后重要问题;许多分析人士批评弗兰克斯,说他对战后重建不感兴趣,许多军人也认为这方面的决策是文职人员的范畴。*Opting for War: An Analysis of the Decision to Invade Iraq. 24-25.

三是美军一线师旅部队没有战后计划。虽然中央司令部及其地面组成司令部有战后计划,但下属的师旅部队却没有战后计划。第3步兵师战争总结报告提到,“更高一级的司令部没有为第3步兵师提供第四阶段的计划。结果,第3步兵师转入第四阶段行动后没有得到任何指导”。*Third Infantry Division. Third Infantry Division after Action Report: Operation Iraqi Freedom. 2003-7: 239[2017-10-1]. https://www.globalsecurity.org/military/library/report/2003/3id-aar-jul03.pdf

重作战、轻战后,根源还在于战前错误的形势估计,这给战后重建带来严重影响。

三、筹备战后工作起步晚、准备不足

美国的伊拉克战争计划早在2001年就开始制定了,而战后计划却到了2002年底才真正引起重视,各战后机构的成立则到了2003年初。

美国中央司令部。2003年2月,美国中央司令部发布“OPLAN1003V”后,开始制定第四阶段详细计划“伊拉克重建行动计划”。它确定了战后7项重点领域工作:维护法治,保障安全,支持民政,为民选政府治理提供必要援助,保持并扩大联盟,根据需要提供紧急人道主义援助,对重要基础生活设施的评估、恢复、维修提供帮助。该计划2003年2月才开始起草,4月末才制定完成,这时巴格达已经陷落,大量基础设施在抢劫中受到破坏。此外,该计划还认为军队只在战后的民事重建中起辅助作用,而不担负领导角色。*After Saddam: Prewar Planning and the Occupation of Iraq. 9-10.

第4特遣部队。2002年12月举办的美国中央司令部“内部观察演习”中,有现场观察人士指出,伊拉克战争计划并没有包含详细的战后设计。此后,参联会主席命令联合部队司令部以常设联合部队总部概念为基础,创建一个制定第四阶段计划的新机构,形成战后伊拉克军事总部的中心。该新机构就是第4特遣部队,2003年1月开始组建,在中央司令部控制下开展工作。因为该机构创建较晚,又来自中央司令部以外,指挥官又只是准将、比中央司令部制定计划的其他人员级别低,因而第4特遣部队几乎没有影响力。到2003年3月,因第4特遣部队无法履行战后伊拉克军事总部中心的职能,遂于月底被官方解散。*After Saddam: Prewar Planning and the Occupation of Iraq. xxi.

重建与人道主义援助办公室。2003年1月20日,美国国家安全委员会赋予美国国防部以战后重建责任,指示国防部建立主管战后计划的办公室。该办公室就是重建与人道主义援助办公室,杰伊·加纳中将(退役)担任该办公室主任。然而5月6日,美国官方却任命保罗·布雷默为联军临时权力机构行政长官。5月12日,布雷默奉命到达巴格达,创建联军临时权力机构。与重建与人道主义援助办公室不同的是,联军临时权力机构拥有占领区当局的所有权力。重建与人道主义援助办公室的成员逐渐减少,临时权力机构的成员逐渐增多。最终加纳于6月1日离开伊拉克。*After Saddam: Prewar Planning and the Occupation of Iraq. xxi-xxiii.

联军临时权力机构。2003年5月,联军临时权力机构才成立,尽管它是伊拉克的治理机构,但并非联军在该国的唯一机构。隶属于美国中央司令部的第7联军联合特遣部队、包括中央情报局在内的多个情报机构、伊拉克调查小组都可以在伊拉克执行任务。因为没有详细的计划,缺乏信息共享,所以这些机构之间、文职人员与军职人员之间关系难以协调。由于该机构组建速度快、准备不足、没有成熟的计划指导,所以人手不足,工作人员只有所需人员的一半,且许多人员缺乏治理经验。加上伊拉克当地安全形势持续恶化,该机构在巴格达以外的影响力基本可以忽略。*After Saddam: Prewar Planning and the Occupation of Iraq. xxiii-xxvi.

美国的主要战后机构起步晚、底子薄、准备仓促、计划混乱,显然难以适应战后伊拉克复杂形势的需要。

四、战后计划没有连续性

战后计划不仅筹备较晚,而且缺乏连续性,让本来就起步较晚的战后计划雪上加霜。

一是美国中央司令部战后计划中途调整。中央司令部的战后计划最初由中央司令部地面组成司令部制定。然而地面组成司令部司令戴维·麦基尔南中将旋即被临时召回,战后计划被甩给新的司令里卡多·桑切斯中将和美国第5军。*Opting for War: An Analysis of the Decision to Invade Iraq. 24-26.新计划在可行性与连续性上必然大打折扣。

二是重建与人道主义援助办公室战后计划频繁变更。该办公室原准备等联军占领伊拉克巴士拉、保证该城市的安全后,再进入巴士拉执行重建任务。但直到3月的第2周加纳才得知,作战计划要求大多数部队直接进入巴格达而不是留在后方维持安全,所以此前制定的战后计划就作废了。当大规模作战行动在伊拉克全境展开时,联军地面部队司令部指示该办公室留在科威特。而当美军占领巴格达、抢劫横行时,该办公室因为没有阻止伊拉克范围内的破坏活动而遭受指控。在加纳向弗兰克斯上将请求进入巴格达后,该办公室才于4月21日部署至巴格达。但它很快发现,伊拉克的条件与此前预期的有很大不同,人道主义危机并没有发生,在军事行动中没有遭到破坏的基础设施却被大规模抢劫破坏了,更严重的是不安全的伊拉克形势妨碍了重建工作。4月24日,就在加纳进驻巴格达的3天后,国防部长通知加纳:总统打算任命布雷默为美国常驻伊拉克特使。*After Saddam: Prewar Planning and the Occupation of Iraq. xxi-xxiii.这些因素都打乱了重建与人道主义援助办公室的计划。

三是重建与人道主义援助办公室的原计划被临时权力机构取消。加纳原计划在2003年5月15日召开伊拉克全国会议,为成立伊拉克过渡政府做准备,国防部办公厅、联合参谋部许多人也认为要让伊拉克人尽快管理自己,把权力交给伊拉克人,在此之前伊拉克已经召开了三次地区性会议,分别是2003年2月一次,2003年4月两次;然而布雷默就任联军临时权力机构行政长官后,就取消了为准备伊拉克过渡政府而召开全国会议的计划。*Opting for War: An Analysis of the Decision to Invade Iraq.34.机构和领导人的频繁变化,让战后计划缺乏连续性,也让重建工作常常半途而废。

四是美国国务院“伊拉克未来计划”被国防部忽视。“伊拉克未来计划”的概念最初产生于2001年秋季,主要是考虑萨达姆政权倒台后面临的各项挑战。2002年2月4日,国务卿科林·鲍威尔批准出台了该计划,大致列出其主要内容。随后,该计划形成17个工作小组,分别是“反腐问题”小组、“建立自由媒体”小组、“公民社会能力建设”小组、“国防政策”小组、“民主原则”小组等,撰写了2000多页、13卷的材料。*After Saddam: Prewar Planning and the Occupation of Iraq. 31-32.然而,2003年1月,美国赋予国防部统管战后伊拉克工作的职责。*After Saddam: Prewar Planning and the Occupation of Iraq. 238-239.国防部反对国务院主导的这个计划,并解除了该计划负责人汤姆·沃里克在重建与人道主义援助办公室的职务。*After Saddam: Prewar Planning and the Occupation of Iraq. 238.这意味着“伊拉克未来计划”的内容没有在重建与人道主义援助办公室得到落实。

在起步晚、时间紧、任务重、准备不充分的情况下,美国频繁的机构调整与计划变更,进一步加剧了战后重建的困难。

五、没有建立战后工作协调机制

美国没有建立战后工作的协调机制,致使各计划之间和各机构之间意见不一、矛盾重重。

一是美国国家安全委员会没能起到指导和协调作用。按惯例,美国国家安全委员会负责协调外交和国防政策方面的事务。*After Saddam: Prewar Planning and the Occupation of Iraq. 237.但美国中央司令部、第4特遣部队、重建与人道主义援助办公室及其它单位关于政策指导的请求,都没有得到国家安全委员会的答复,使各个机构都按照各自的想法来设计战后重要问题,诸如美国战后管理机构是军职机构还是文职机构,在整个计划过程中一直没有得到答复,当国家安全委员会在2003年3月末发布战略指导文件时,伊拉克战争已经爆发了。*After Saddam: Prewar Planning and the Occupation of Iraq. 238.因此,国家安全委员会既没有指导战后重建中出现的问题,也没有协调战后工作机构之间的关系。

二是美国国防部与国务院的分歧难以协调。首先是战后重建责任之争。国防部文官对伊拉克战后重建不感兴趣,而国务院则认为既然是国防部号召发动的战争,那就应该由国防部来处理残局。其次是联合国在战后重建中的领导角色之争。国务院认为联合国有解决战后问题的经验,应让联合国发挥战后重建的领导作用,而国防部断然拒绝了国务院的意见。*Richard N. Haass. War of Necessity, War of Choice. New York: Simon & Schuster Paperbacks, 2009: 251.第三是计划之争。2002年国务院主导战后设计工作,但随后主导权又转入国防部。*Anthony H. Cordesman, Arieigh A. Burke. The Lessons of the Iraq War: Main Report. Washington: Center for Strategic and International Studies, 2003: 346.国务院耗时一年多筹备的“伊拉克未来计划”被国防部忽视,两者在战后问题的许多理念上存在差异。第四是流亡政府之争。战前,国防部主张在战争开始后建立由沙拉比领导的伊拉克流亡政府,国务院认为沙拉比缺乏民众支持,反对建立伊拉克流亡政府,最终在国务院反对下流亡政府没有建立。

三是战后工作机构之间关系没有理顺。加纳在担任重建与人道主义援助办公室主任时,没有处理好跨部门协作工作,尽管他是弗兰克斯上将的下属,但他倾向于直接向国防部长和常务副部长报告工作,没能与国防部长办公厅或联合参谋部协调好关系。*Opting for War: An Analysis of the Decision to Invade Iraq.28.联军临时权力机构履行职责后,布雷默宣称他是总统特使,不用向国防部长或国家安全事务助理报告工作。*Opting for War: An Analysis of the Decision to Invade Iraq.27.这加大了国防部、国家安全事务助理与该权力机构的矛盾。布雷默还在未经跨部门协商的情况下,就取消原计划为成立过渡政府而组织的伊拉克全国会议,解散伊拉克复兴党,解散伊拉克军队。这三件事被拉姆斯菲尔德、加纳称为“三大悲剧性决策”。*Bob Woodward. State of Denial. New York: Simon & Schuster, 2006: 219.

四是战后重建机构与联军作战部队的关系没有理顺。2003年3月中旬,重建与人道主义援助办公室进驻科威特,联军地面部队司令部以安全因素为由,不让该办公室与该司令部驻科威特“多哈兵营”的部队部署在一起,所以该办公室只得将总部设在距离“多哈兵营”45分钟车程的地方,该地缺乏基本的通信和基础设施。*After Saddam: Prewar Planning and the Occupation of Iraq. xxi-xxiii.机构关系没有理顺,严重妨碍了战后重建机构的正常工作。

机构之间缺乏协调,关系没有理顺,造成了战后重建效率低下。

六、忽视伊拉克国情军情做出错误决定

战前,美国就将解散伊拉克复兴党、军队以及过快削减兵力等写入计划,这是忽视伊拉克国情军情的重要体现,给战后重建带来严重问题。

一是肃清伊拉克复兴党扩大化和解散军队。在战前,美国国家安全委员会就要求国防部和国务院协商制定一个解散伊拉克复兴社会党(简称“复兴党”)的计划,由重建与人道主义援助办公室负责实施,并出台一个适用于大多数伊拉克官员的审查政策,审查这些人侵犯人权和参与战争犯罪的情况等。*After Saddam: Prewar Planning and the Occupation of Iraq. 36.美国政府没有认识事态的严重性,解散了伊拉克军队,剥夺了复兴党党员的工作机会,废除了原来的国家机构,这使得被释放的罪犯和各类极端分子对伊拉克的危害更大。*War of Necessity, War of Choice. 256.一方面把伊拉克广大群众划入了对立面。萨达姆在任时,伊拉克人进入很多学校和其它工作岗位都需要加入复兴社会党,他们之所以加入该党,不是因为信仰而是因为现实需求。肃清复兴社会党应该只限于最高级别的官员,肃清扩大化的后果是让伊拉克失去了很多急需使用的经验丰富人才,同时逊尼派由于受到排挤,转而支持极端分子。*War of Necessity, War of Choice. 260.原伊拉克政权的军队和政府高官只因其职务和复兴党党员身份,就排除在战后伊拉克重建工作外,由此造成权力真空的影响胜过1979年萨达姆对宗教反对派大清洗的影响。*The Lessons of the Iraq War: Main Report. 349.一方面减少了可供维稳的力量。军队警察的解散,让整个伊拉克社会变成无序状态。萨达姆在即将开战时释放了几万名罪犯,*George W. Bush. Decision Points. New York: Crown Publishers, 2010: 258.这些罪犯在缺少军队警察的环境中对社会破坏更大。被解散后的军警有的加入极端组织,客观上壮大了“伊斯兰国”势力,加剧了中东战乱。“伊拉克军队和复兴社会党都是原伊拉克政权的基础。若两个组织同时被解散,其成员又被占领机构及与占领机构合作的伊拉克人排挤,那么伊拉克社会将不可避免地出现分裂和恶化。”*War of Necessity, War of Choice. 261.可见美国对伊拉克复兴党的实情和该党党员心理缺乏必要认知,最终阻碍了自己的重建工作。

二是过快削减战后驻伊兵力。战前,美国国防部文职领导力图变更海湾战争计划,认为“鲍威尔主义”已过时,于是计算兵力时没有将战后阶段考虑进去,*War of Necessity, War of Choice. 254.而战后实际上需要更多的兵力。国防部内部计划认为美军占领伊拉克只需3万人,或者是一个师加它的支援部队。*Against All Enemies: Inside America’s War on Terror. 270.小布什承认,“过快减少部队数量是在该战争中犯的最大的错”,“萨达姆被推翻后,当安全形势开始恶化时,我们没有快速或积极地做出反应。战争开始后的10个月里,我们将部队数量从192000人减少至109000人。剩下的大多数部队都把主要精力用来训练伊拉克军队和警察,而不是用来保护伊拉克人民”。*Decision Points. 268.快速削减兵力的决定,是美国忽视伊斯兰世界的复杂性的后果。此外,萨达姆原政府的21个部门,当时已经有17个处于停滞状态。*War of Necessity, War of Choice. 256.维稳力量减少与形势恶化的矛盾不断突显,最终加剧伊拉克的战后困局。

鲍威尔和哈斯认为这样很危险。早在2002年,哈斯就与主管中东事务的国家情报官保罗·皮勒(Paul Pillar)会商,委托国家情报委员会就“美国在解放后的伊拉克会面临什么”进行研究。随后的2003年1月,国家情报委员会完成了2个报告,分别是《伊拉克政权更迭后的地区影响》和《萨达姆政权推翻后伊拉克的主要挑战》。报告指出:“伊拉克民主制构建的过程将需要很长时间,会遇到很多困难,并可能出现混乱,萨达姆之后的政权会面对深度分裂的社会,伊拉克各派别极可能互相发生冲突,除非占领的部队能够阻止他们这样做。*Rlchard N.Haass.War of Neccsity.War of Cholce[M].New York:Sikon & Schuster Paperbacks,2009:254-255.此外,美国军方领导人也提醒过美国决策层。陆军参谋长埃里克·新关上将在国会证言中说,需要数十万地面部队,这遭到了他的文职领导的斥责。*Rlchard N.Haass.War of Neccsity.War of Cholce[M].New York:Sikon & Schuster Paperbacks,2009:254-255.中央司令部前司令安东尼·津尼陆战队上将(退役)在战争结束后说,他制定的战争计划中包含用于战后维稳的足够部队,但国防部领导很傲慢地认为他们不需要该计划中要求的这么多数量的部队。*James Fallows.Blind into Baghand[EB/OL].2004-1[2017-10-1].http://www.theatlantic.com/magzine/archive/2004/01/blind-into-baghdad/302860.可见,美国政府内不是没有人提出估计战后难度和增兵的建议,但这些建议都没有得到领导层采纳。

综上所述,美国对中东文化和伊拉克国情缺乏认识,对战后复杂性缺乏深入研究,从而在战后设计上盲目乐观。在本来就重视不够、起步晚的情况下,美国没有抓住时机积极推进,没有做好各机构间的统筹协调,反而频繁地变更机构,变更计划,造成战后工作的混乱无序。美国不仅没有及时采取措施保障安全稳定,反而做出大范围肃清伊拉克复兴党等草率决定,人为地增加战后重建的阻力,最终一错再错,积重难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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