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躲进珠江白鹅潭畔的树荫里,试图寻一份宁静,看着粉色的毽子在围成一圈的居民脚上灵活地跳来跳去,犹如演一场不引人注目的杂技,直至眼前的一切开始模糊不清起来,像是由大小不一色彩各异的拼块组合起来的一幅抽象画。大脑陷入一片混沌,是某一曲歌的旋律已然奏响,又或是某一首诗的底蕴缓慢浮现,抑或是某一部电影的场景正迅速组建……
这是我与沙面的第一次相遇——来自斯堪的纳维亚半岛的、波德平原的、大不列颠岛的,巴洛克式、新古典式、折衷主义式、券廊式JZr9KAjJAbttYbOmOkhmUw==、仿哥特式的古建筑在树叶织起的密林天空下安然矗立。很多国家的领事馆或其他机构已搬去别处,但波兰领事馆前仍有警卫守护,让人在氤氲着古典优柔浪漫的空气中还能够捕捉到一丝庄严肃穆。似乎有一段关于沙面上个世纪的故事画卷如默片一般静静滚动,等待着游人们驻足观赏。
我们离开树荫,行走于费劲穿透云层的几丝阳光下,四周游人如织,却不嘈杂喧闹。抬头吧——看看那些如浪花般的浮雕是如何在窗棂旁蜿蜒;看看那些花式繁复的铁艺大门是如何将一段岁月轻轻锁起,如同护住一个脆弱的秘密;看看那些华丽坚实的罗马柱是如何顶立起一片旧日的租界。花园大道旁,古树浓荫下,这一百五十多栋仍散发着光芒的异域古建筑,在白昼里回忆20世纪的歌谣,在黑夜里披上月色霓裳。它们或许会在微风穿梭过街道时,互相低语来自大西洋东岸的小曲,是在讲与叶子们听?还是在为铜像们吟唱?
缓步而行,只见一对金发双胞胎兄弟躺在餐厅外的椅子上摇晃小胳膊小腿;转头又见着一位与某位英国演员有几分相似的外国小伙正专注地念着汇丰银行旧址门前的英文,身旁的同伴则举起单反全神贯注地拍摄着;走过街道拐角,两位绿眼睛的外国女士正离开商店——异国的人们是来追寻某种印记吗?那我们呢?也许是在感受另一种文化里的另一种情怀,但不可忘却的,是历史啊——沙面于宋元明清时期为国内外通商要津和游览地;鸦片战争后,沙面曾被割让给英法列强,在相当长的时间内,附近的中国人都受到了不公平的待遇。白鹅潭岸边便有历史的见证者——两门第一次鸦片战争时期的广州城防炮以厚重的沉默,告知游人那一段中国人民抵御列强侵略的过往。
有些事物不需要震撼人心的力量,它们只需享受独属于自己的那份静谧,等待与不同的人相遇就好——不管你曾见识过多少类似的事物,你都会承认沙面那份能在岁月这口大钟里碰撞出阵阵回响的美丽。就算沙面的魅力不足以令我流连忘返,但我还是想起书上看到过的一句话——“像盲人看到光,聋人听到月琴奏响。”
与沙面相遇,享受大城市里难得的静谧,带走历史遗留给我们的一段风云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