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什么就看见什么

2018-12-29 00:00:00梅子涵
作文新天地(小学版) 2018年2期

童话基本上是一个来自于欧洲的事物。一开始并不是儿童文学的品种,后来因为它总在想象,分外有趣,就成了儿童文学的品种,甚至成为儿童文学代名词。贝洛、格林、安徒生、豪夫、林格伦、罗大里都是它的代表。对于中国的小孩子来说,这些代表就等同于是童话的全部了。他们代表了欧洲的其他一些伟大的童话家,更是几乎把欧洲之外的童话家的光环掩盖了。

比如说美国的。在早些年中国的孩子不会有几个知道《夏洛的网》。它是世界童话一座很高的“山峰”,更加不要说我喜欢的、一直在那里推荐着的塞尔顿,他写的《时代广场的蟋蟀》和塔克老鼠、亨利猫、柴斯特蟋蟀的后系列故事……

我之所以说“比如美国的”,是因为我又阅读到了苏斯博士的《戴高帽的猫》之类(《戴高帽的猫》《1+26只戴高帽的猫》《鬼精灵》《绒毛树》《我看见了什么》)。这些书最早出版于1957年左右,那时候我刚背着灰色的书包上一年级。这五十年的时间里,没有机会看见这只夸张的猫走到中国来耍把戏。这期间我们好几代人都很像书里的那两个坐在屋里的孩子,坐着!坐着!坐着!“屋里”可以让我们看的有意思的东西实在没有,那看看窗外吧,窗外也没有什么。

戴高帽子的猫跑进来说,干吗坐着那么苦恼?我知道,天下雨,太阳不出来,但是我们也可以照样玩个痛快!

这是一只会想象,因而玩得痛快的猫。家里立即变成了杂技的排练场,甚至是放风筝的大草坪。

金鱼缸里的那一条金鱼最焦虑:

快叫那猫滚蛋!

告诉这戴高帽的猫,

你们不要玩。

他不该到这个家,

他不该在这里。

你们的妈妈不在家,

他不可以在这里!

苏斯博士的童话是用诗歌的排列写的。

我看那两个被戴高帽子的猫从箱子里变出来放风筝的小孩,其实正是屋子里的小孩自己!小孩看见了另一种模样的快活无比的自己,惊奇无比,也快活无比。可是妈妈回来了,那脚步声可以听见了。他们只好让自己重新回到箱子里。一眨眼,高帽子猫也让一切都恢复了原样,高帽子猫也不见了,他们还是坐着!坐着!坐着!坐在那里,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发生过的只是他们的想象,或者是应该有的想象。

有了想象,那么还有什么会不出现呢?你当然也就什么都可以看见。《我看见了什么》讲的是这种因为想象而看见的场面和故事。

一个孩子在上学的路上走。他只看见在往前走着的脚和一辆马拉着的马车。但是他想:我怎么能只看见一匹普通的马拉着的普通的车?我看见的是一匹被斑马拉着的战车,闪着金光,轰隆隆地滚过,就跟打雷一样!

不是斑马拉的,是驯鹿拉的,轰隆隆的战车已经变成了漂亮的雪橇。

把我这个故事改一改,现在还来得及。雪橇改由大象拉!背上加一个金的宝座,高高地坐着一位王公。

大象拉雪橇,很容易拉得飞起来,这样车上就坐上了一个铜管大乐队。可是这样一来,大象又会很累,大象的两侧加两只长颈鹿并驾齐驱实在是轻而易举!

一个小孩的上学路上最后变成了怎样的场面?

只不过当这个小孩如果把他所见的这些说给他的爸爸或者妈妈听的时候,爸爸妈妈都会说,你这是在胡说些什么?你是想把小鱼说成是巨鲸吗?小孩也就不好意思说了,只好说,我看见了一匹普普通通的马拉了一辆普普通通的车。

这“好玩”里面的“意思”我们是可以读出来的。善于把文学和艺术弄得很好玩的美国人是不太在故事里丢弃意义的,反过来倒是蛮会得到训练理解,训练了你去学会把快乐和有益、艺术和受众连接、会合。几年前我被邀请了做他们的《芝麻街》的时候,被提高飞快地训练了一场。

苏斯博士没有获得过博士学位。他攻读博士时因为课堂的单调、乏味弃学而去,可是他的父亲对此事总耿耿于怀。所以他在出版童话的时候就干脆写上“苏斯博士”,成为一个很有安慰意味的笔名,也成为一个因为想象力造成的“故事”。

苏斯博士在美国是家喻户晓的。

由欧洲而来的童话,就如同由欧洲而来的电影一样,都因在美国而增加了更丰富的面貌,更加好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