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文
锄头给我19年眼睛,在泥土里
刚好够我焐热,农民这张皮
半生不熟的汗,雨一样落下
没有明伤,腰隐暗疾
锄头是启蒙老师,犁耙要我深造
我随云朵一起进城
刚开始农事比在家清晰
慢慢就如写在纸上的字
渐淡,淡去。隐,隐没
我的身份证,在泥土上生根
而今,我叫不出
一些草的名字,我叫不出
一些花开的声音,我叫不出
种谷的细节,炊烟在数九里穿着的衣衫
我晓得一些又不明白一些
我知道这是插秧时节,我不知道
田已翻整好,水已囤积。父母告诉我
牛粪,猪粪
在水里,黄褐色的欲望
父母的手在里面,父母的脚在里面
蚂蝗在里面,蝇蛆在里面,比着速度
一个吸一个被吸,如是循环
阻止,攻击。攻击,阻止
父母的手,插秧,青翠的孩子
给它们搬家,给它们一块
宽阔的舞台,任它们跳,任它们唱
任它们街舞或是蹦极
在牛粪与猪粪生育的养料里
父母尽情地把腰往疼里弯,手脚的皮肤
往鱼肚白里皱,往白里折
折成三个月后弯腰的金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