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的针线在缝补大地（组诗）

周苍林

让 出

田土让出后

父亲的庄稼没有了

竹树让出后

父亲的鸟儿没有了

菜地让出后

父亲的花香没有了

在乡村

父亲和他的庄稼

都鸟语花香了一辈子

父亲死后

他热爱的庄稼与鸟语花香

又和他葬在了一起

来不及了

鸟正在孵蛋

蚂蚁正在觅食

昆虫正在叶片上跳舞

池塘的鱼正在产仔

刚出生的蝌蚪正在学习游泳

青蛙正在对歌

蟋蟀正在吊嗓

盛开的花朵正在等蜜蜂和蝴蝶授粉

洞里的一窝幼鼠正在吃奶……

但来不及了

危险降临时

所有的施工机械

都赶在了我的呼喊和悲悯之前

把那些还来不及撤走的生命

埋在了拆迁现场

知 音

在一块石头上坐久了

石头就成了朋友

我喜欢石头的安静、沉默

如同一个人喜欢我的诚实和含蓄

我想起石头的倾听

让我的讲述发挥到淋漓尽致

也想起一个人的欢笑

在我耳边的河流滔滔不绝

我愿把所有的心事和甜蜜说给石头听

如同一个人喜欢把全部的隐私和秘密告诉我

我希望石头不要把我的故事传出去

就像一个人在叮瞩一定要守住爱的秘密

我害怕出卖

一个人担心背叛

我并不知道在我远离石头的日子

石头已把它所知道的一切都悄悄告诉了

身边的花草和树木

就像一个人还不知道在彼此分开的岁月

我已把一个人和我的故事都留在了

一块石头的心里

我看见雨水的针线在缝补大地

雨脚如针

粗的是大针

细的是小针

大针小针都在飞针走线

风在针线里穿梭

也在针线里添乱

它一会儿把密集的针线往左移

一会儿又让垂直的针线向右斜

要是雨不断线、针脚不乱

缝补就不会停下

就像衣服有了裂痕

需要针线缝补

我看见大地上裂开的河床

所有的漏洞、创口

都在用雨水的针线缝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