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古吹秘闻〈1〉

50年前，一辆载着退役篮球运动员和年轻体育记者的汽车停在了红灯前，他们的目的地是洛杉矶机场。当然，所谓的“老球员”也并没有比菜鸟记者大太多。老球员说:“这么说可能有点唐突，但我想要和你成为朋友。”年青人笑了一下:“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不，你没有理解我的意思，我们可以成为朋友，但友谊会影响我们各自的工作，所以，我们无法成为真正意义上的朋友——最起码现在还不能。”

这是我最接近加入比尔⋅拉塞尔团队的时刻。

在之后的几年中，我经常会想起拉塞尔对我说的这番话，我对他的理论感到好奇，深度思考他所谓的“友谊的意义”。显然，他在自己的职业生涯中从未停止过思考，这位球场上的哲学家一直把自己的理论应用在比赛和团队建设上。

看看吧，你可以站在酒吧里，高声喊出自己心中最伟大的球员的名字，你也可以列举出他的伟大成就和傲人数据，你当然认为自己是对的，但其他人可能并不认同你的观点。但是，只要你提到比尔⋅拉塞尔的名字，多数人都会同意，他是上个世纪最伟大的篮球运动员之一。拉塞尔和波士顿凯尔特人创造的历史至今依然是衡量NBA球员水准的基础，他拿到了11次总冠军，还获得过奥运会金牌，在那段历史中，拥有拉塞尔的球队就是胜利的保障。

拉塞尔的身边总围绕着那些想要索取签名的球迷，而他本人却不会被这样的拥护冲昏头脑，他更愿意利用自己的知名度和社会影响力摆脱球员的身份，转而成为一个社会人物。他会公然反对那些不公正的社会事件，他甚至曾经拒绝过篮球名人堂的邀约，因为他认为这是一个“充满种族歧视的机构”。他一点都不喜欢网络，因为他认为这是一个不用负责任的地方——他曾经偶然看到一个网络主播说“1964年的凯尔特人是鲍勃⋅库西最后的队伍”，因为库西在那个赛季结束之后退役了。

拉塞尔说，“他们都看过电视，他们应该知道那支凯尔特人代表着什么。”

库西则说，“比尔⋅拉塞尔和波士顿凯尔特人所做的事情是职业体育史上独一无二的，没有任何一支球队能够复制。”

当然，再伟大的成就也会被人们渐渐遗忘。乔治⋅华盛顿已经逝世200多年了，人们通常只知道他是美国的第一位总统，却忘记了他曾经历过什么样的斗争历程。所以，当我们用简单的数字——比如总冠军次数、扣篮数或命中率来记录一位球星的表现时，显然无法将他职业生涯最精美的地方展现出来。

汤姆⋅海因索恩和拉塞尔在一起打了九年球，作为教练和球员一共获得了十座总冠军奖杯，他做出了最好的总结：“我所知道的就是，这个家伙在大学就拿过两次NCAA总冠军了，1956年，他又得到了奥运冠军，然后，他来到了波士顿，在13年中赢得了11个冠军，你还能说什么？”按照这个标准来判断，拉塞尔绝对是职业体育史上最伟大的球员。但是，没人能说清楚拉塞尔对篮球运动的热情和他究竟为团队比赛带来了怎样的改变。就像是一个天生的盲人无法描述颜色一样，拉塞尔是正确的，他不愿意和记者接触太多，因为这会影响他对自己工作的判断，他在1969年5月5日赢得了自己的最后一次总冠军，在那之后，他就成为了篮球精神的象征。

退役之后，拉塞尔和记者们的关系一下变得热络起来，他和之前的那位“年轻记者”在1999年再次见了面，他在西雅图上了拉塞尔的车，他们一起去了旧金山的湾区，看望了拉塞尔的父亲——86岁的老查理，住在疗养院。在长达13个小时的路程中，他们聊了很多，他们路过了洛杉矶，到达了奥克兰，同时，他们都看到了彼此脸上的皱纹，30年后的相遇，似乎让人一下子想起了那段被遗忘的时光。

在杰克⋅伦敦广场，他们看到了一群上了年纪的黑人女士，拉塞尔摸了摸自己灰白的头发，若有所思地说：“看到她们，我才发现自己已经老了。”

这如他所说的那样，他们都老了，这次旅行的目的就是想要回到过去。

回到属于比尔⋅拉塞尔的时代。

那是一个属于凯尔特人队和旧金山大学的黄金年代，拉塞尔和威尔特⋅张伯伦的霸主时代。当然，还有“红衣主教”、埃尔金⋅贝勒以及杰里⋅韦斯特。但那段回忆不仅仅是属于上世纪60年代的篮球，也包括一名伟大球员所创立的历史。

比尔⋅拉塞尔的家族经历了一个世纪的变迁，当查理⋅拉塞尔在路易斯安那州成长的时候，这个国家甚至还没有完全摆脱奴隶制度。比尔⋅拉塞尔说，为了帮助父亲计数，他曾经拿着石头在土地上画着标记，“对我们来说，那段日子堪称上古的回忆，”他说，“那是一种来自非洲的计数方法，现在几乎已经失传了。”

说这些话的时候，拉塞尔戴着一顶凯尔特人的绿色帽子，穿着极为现代的红色运动套装，他努力想从自己的回忆中挖掘出来一些东西，想着想着，他突然笑了。

“我记得查理非常擅长用这种方式计数，而年轻的我则不喜欢用这种方式，”拉塞尔说，“这些点滴的记忆构成了我们的生活，就像用历史片段编织了一条围巾，围在我的脖子上，慢慢变老。”从西雅图到奥克兰的旅行虽然漫长，但拉塞尔已经习惯了，他经常会开着车旅行，带着自己最亲密的朋友一起出门散散心。他雷鸣般的大笑总是回荡在路上，鲍勃⋅库西对此记忆犹新——他甚至认为即使拉塞尔上了天堂，他的笑声也会一直留存在人间。乔治城大学的老教练约翰⋅汤普森记得，拉塞尔在年轻的时候就是这样笑的，他一直认为自己是球场上最好的球员，总是喜欢挥舞着双臂指挥队友——无论对方的年纪是不是比他小。

“我说，伙计们。我们应该像我说的那样比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