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浚中
★生态文明
——学好用好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理念,走深走实产业生态化、生态产业化的路径,切实加大保护生态、保障民生的力度,努力实现百姓富、生态美两者有机统一。
2018年10月31日,巫溪县宁厂镇官山林场。
宁厂镇曾是著名的制盐之地,虽然盐厂已停产20多年,但严重石漠化、盐碱化的土地,成了山体上难以消除的疤痕。
为了治愈这些分布在悬崖峭壁上的疤痕,当地有这样一群人,他们行走于峭壁间,硬是在石壁上种活了树苗,造出了一片片绿油油的森林。
官山林场植树班班长林云喜就是其中之一。
采访那天,记者跟随林云喜从官山林场一处山脚出发,沿盐厂古道一路向上,一起巡山。
在一处山崖,林云喜放慢了脚步,用手指向远方,介绍起自己的植树成果。
只见远方的峭壁上,树木顽强地从岩石缝里钻出,汇成片片绿荫。
作为悬崖上的植树人,35年来,林云喜用毕生心血为这片土地种上绿色,为子孙后代守住了绿水青山。
个人生计遇见国家大计
1978年,“包产到户”一词首次传到村民耳里。
当时只有20多岁,还在田间靠工分为生的林云喜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随着改革开放的春风吹拂,包产到户的政策落实,林云喜一家分得了9亩地。
当与父亲一起接过土地证的那一刻,林云喜才猛然察觉到周围的变化:有的村民开始承包土地搞起了规模化种植,有的村民开始背负行囊远走他乡……
如何过上好日子?
对林云喜一家四口来说,这成了眼下最重要的问题。
改革开放后, 抓住国家实施西部大开发退耕还林工程的机遇,重庆市大力实施退耕还林等林业重点工程,并发动群众开展义务植树造林活动,重庆大地渐渐掀起一场退耕还林热潮。
彼时,这股热潮也向巫溪县袭来。在巫溪县林业局的规划下,林云喜家附近的巫溪县猫儿背林场启动了植树造林工程,计划以承包的形式在万亩荒地里种植落叶松、油松等树木。
由此,几个大户将工程承包下来,开始招聘植树工人。
“你去林场打工吧,多一份收入,家里的地有我和你妹妹种。”在父亲的鼓励下,林云喜背上行囊,加入了由20多人组成的植树队伍。
由此,林云喜开始学习树苗种植技术,手里的常用工具也从适宜松土翻種的板锄换成了割草的镰刀和挖坑的条锄。
辛苦汗水浇灌绿意森林
行至山林深处, 一片开阔地出现在林云喜眼前。
这是林云喜和工友们曾呆过的一个集合点——植树35年来,每到一个新的种植区域,他们总会确定这样一个临时安置的集合点,用于分配树苗、制订种植计划。
岁月如梭,林云喜已经记不清开辟过多少个这样的集合点,也记不清种下了多少棵树苗,但他清楚地看见,这些年来,自己种树的面积越来越广。
1998年8月,抗洪救灾后,党中央、国务院作出长江上游、黄河中上游天然林禁伐、限伐决定。
全国天然林保护工程启动后,巫溪县积极推进,采取禁止天然林采伐,变伐木人为护林人、砍树人为种树人,积极调整林区产业结构等措施。
就这样,林云喜和工友们的植树任务越来越重,住在林场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一年夏季傍晚,林云喜和工友们在林场一座废弃的瓦房里歇脚。
睡至半夜,林云喜突然感觉脑门生疼,像是被冰冷的石头砸中了一般。
睁眼一看,原本完好的屋瓦一下子冒出很多窟窿——李子大小的冰雹,正向他们袭来。
由于冰雹砸坏了大部分屋瓦,被褥也全被淋湿,那一夜林云喜和工友们只得在角落里生起篝火,坐了一夜。
“在山里植树,住和吃永远是两大麻烦。”林云喜回忆说,一次午饭,由于大风导致火苗乱窜,水烧不开,面条煮了大半天也没熟……
“看到自己种的树苗长高,我觉得再苦再累也值得。”随着林云喜和工友们所种下的树越来越多,林场的天然林保护工程也开始取得成效:天然林保护工程项目实施20年来,巫溪县森林覆盖面积增加了131.82万亩,森林覆盖率也提高了14.12%。
为子孙后代守住绿水青山
随着巡山的深入,林云喜来到了一处高坎前。
只见林云喜两手抓住杂草,将左脚嵌入石缝用力一蹬,顺势爬上了高坎。
这时,林云喜回头,向我伸出手。
当握住林云喜手的那一刻,我发现这双布满老茧、关节粗大的手,有点扭曲——林云喜的右手食指关节扭曲,左手无名指无法张开。
“这双手是在参与石漠化治理工程时,被山上的滚石打坏的。”回忆起当初受伤的场景,林云喜很淡然。
由于拥有天然盐泉,巫溪县是我国最早的制盐地之一,有长达4000多年的制盐历史。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山上的树木被当作熬盐燃料,遭到大面积砍伐。煤炭燃烧产生的烟尘和熬盐蒸发的碱附着在盐厂周围的山上,又导致植被大量死亡,当地土地石漠化、盐碱化问题逐渐产生。
党的十八大以来,习近平总书记多次强调,坚决摒弃以牺牲生态环境换取一时一地经济增长的做法。巫溪县决定开展石漠化治理工程,打造大宁河景观走廊。
就这样,林云喜也转战到了官山林场,成了这里年龄最大的工班长,开始带领众人在悬崖峭壁上植树。
悬崖的垂直高度有300米。
山太陡了,林云喜必须借助绳子才能往上爬。
山上无土,落石不断,要在石壁上挖坑,回填客土(即从别处运来的改良土壤)。
石头不好挖,陡坡上人又不好发力,上半身一使劲,下半身就往下滑。
林云喜说:“现在,每一斤泥土、每一斤水、每一斤沙、每一棵幼苗,都需要肩背手提,一趟一趟运上去。”
艰苦危险的环境让受伤成了家常便饭,胯骨、脚踝、手臂上的疤痕一一见证了林云喜植树的艰辛,也见证了峭壁疤痕变身片片绿荫。
下午5点,夕阳西下,山峦已被镶上了一层金边。
林云喜的巡查也将近尾声。
“今天巡查发现了很多问题,主要集中在树苗长势方面。” 林云喜说,由于今年夏季雨水偏少,上半年种下的树苗受到了影响。
“来年我们会重点关注,还会进行补种。”说着,林云喜转身,打算回家照料田地。
如今,林云喜的女儿女婿已小有成就,在广州创办了一家企业。为了照顾孙儿、孙女,老伴儿在年初也跟了过去。
而为了这片土地,林云喜依然选择坚守。
“一分一厘还债最难,巫溪陡崖建森林这种还法,不是以年为单位,而是以代为单位,一代人,几代人。人为破坏一年欠的债,要用多少人的肩膀以十年、几十年来还……”巫溪林业局造林绿化中心主任向轶波说道。
巫溪的森林,就这样生于千千万万个“林云喜”的双手间,长在千千万万个“林云喜”的肩背上。
蓝天白云、青山绿水要在他们的手中留给下一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