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了,欧佩克:卡塔尔自行其道

2018-12-26 09:52刘怡
三联生活周刊 2018年50期
关键词:欧佩克卡塔尔沙特

刘怡

不是第一个,不会是最后一个:但在2018年岁末的全球能源市场上至少相当于一枚小当量核弹爆炸。

12月3日,卡塔尔新任能源大臣萨阿德·阿尔-卡伊比(SaadSheridaal-Kaabi)正式对外宣布:经过深思熟虑,该国将自2019年1月1日起正式退出石油输出国组织欧佩克(OPEC),并专注于液化天然气(LNG)的生产和出口。在此之前,卡塔尔代表仍会列席12月初在维也纳召开的欧佩克部长级会议,最后一次承担控制原油产能的义务。对做出这一决定的动机,卡伊比仅仅解释为“技术因素使然”;但人尽皆知,根本分歧来自多哈当局与欧佩克实际领导者沙特阿拉伯之间的矛盾:两国持续已近18个月的“冷对抗”迄今仍未解冻。

一位在最近造访过多哈的中国商人向我描绘了他眼中卡塔尔政商两界的现状:“所有人说话都极富技巧,避免提及来自利雅得以及其他海湾国家的封锁。他们罗列了一连串卡塔尔相较本地区其他国家的投资优势,但那种过于夸张的口气,分明让人感到心神不宁。”是的,来自沙特的外部压力不会动摇卡塔尔身为全球人均GDP排名第五(IMF数据)的富裕国家的地位,不会逆转多哈王室与美国之间由来已久的亲密关系,更不会影响到为卡塔尔创造巨额进账的液化石油气出口。但仅仅是沙特的距离之近,就足以令人感到压力的真实和沉重。由于海湾合作组织(GCC)成员国切断了对卡塔尔的食品和日用消费品出口,多哈市面上只能够买到从伊朗和土耳其进口的水果、蔬菜。当我在2018年乘坐中东主流航空公司的班机前往阿拉伯半岛时,航线都会在卡塔尔附近转一个大弯,以免进入该国领空。相应地,卡塔尔航空也停开了前往沙特和阿联酋的航班。

作为1961年加入欧佩克的第二批主要成员国之一,在过去半个多世纪的绝大部分时间里,卡塔尔政府在原油产能问题上唯沙特的马首是瞻。两国关系破裂之后,卡塔尔能源大臣仍须硬着头皮出现在欧佩克的历次重大会议上,形单影只,对该国的国际形象自是有害无益。今年10月卡舒吉事件发生之后,尽快撇清与沙特政府之间的瓜葛更是成为多哈当局的迫切要务。以“技术因素”为由推出欧佩克,不仅是顺应时势之举,也是对远期风险的一种提前规避——美国司法部正在研究针对欧佩克发起反垄断立法;此举与北美页岩油出口的增长相配合,可能对欧佩克国家在欧美地区的收入造成重大影响。提前“下船”,也是为了避开这座冰山。

而从历史案例观察,尽管欧佩克始终以确保油价稳定增长、使主要产油国皆能从中受益为己任;但在该组织内部,以沙特、阿联酋为代表的大国与利比亚、卡塔尔等小国的斗争始终不曾停歇。抗压能力不足的小国,在欧佩克的协调机制下被迫放弃政策自主性,以迎合沙特這一领袖国家的立场,却未必总能获得与预期相符的收益。而利雅得当局与另一主要产油国伊朗之间的对立,以及穆罕默德·本·萨勒曼王储意图将沙特国内改革的成本由其他产油国共担的企图,更是带来了经久不息的隐患。卡塔尔从欧佩克的圆桌上退席,正是这个中东与全世界动荡时代继续向前的写照——集体行动的呼吁已经过时,各国正在为自求保全而挣扎。

“以大欺小”的欧佩克

作为波斯湾沿岸的一系列阿拉伯“土豪”国家之一,卡塔尔有着一项大不同于周边诸国的特点。首先,尽管同样以能源出口作为财政收入支柱,并且凭借资源红利实现了阿拉伯世界最高的人类发展指数(HDI),但卡塔尔的资源结构却是以天然气、而非石油为主。截止到2018年10月底,该国日均原油产量约为61万桶,不及欧佩克成员国单日总产量(3330万桶)的2%,不仅远远落后于沙特这样的千万桶级巨人,就是和同样国小民寡的科威特、赤道几内亚相比也相形见绌。另一方面,在不受欧佩克集体行动原则约束的天然气资源方面,卡塔尔却是当之无愧的世界级巨头。主体位于该国领海内的北方(North Dome,延伸到伊朗领海内的部分称为南帕尔斯)天然气田是当今世界最大的单一天然气田,预估总储量高达51万亿立方米。以这项自然馈赠为凭靠,卡塔尔天然气公司(Qatargas)每年可以制备出7700万吨液化石油气用于出口,自2006年起长期占据全球LNG出口榜首位,直到最近几年才被澳大利亚超过。换言之,欧佩克之于卡塔尔的意义着实有限。

12月6日,沙特能源大臣法利赫(中)在奥地利维也纳与各国记者交谈。当天欧佩克将在维也纳召开第 175次部长级会议,卡塔尔也将最后一次作为会员国履行对欧佩克的减产义务

另一方面,恰恰是像卡塔尔这样的原油产能较小的伙伴国,在欧佩克秉承的“集体行动,大国为尊”原则下,不得不承受并非出于本心的压力。究其原因,当沙特、委内瑞拉、伊朗、伊拉克、科威特五国在1960年最早发起成立欧佩克组织(当时卡塔尔仅是观察员国家,第二年才正式加入)时,出发点是通过共同控制全球原油市场的供给,来达成增加收入的目的。在当时,仅这五个首创国的原油出口量就占到全球原油交易市场80%的份额(不含未进入自由交易市场的苏联),效果的确立竿见影。也是在欧佩克建立之初,沙特石油大臣、绰号“红色谢赫”的塔里克提出了一项独特的“生产调节”机制——在每年年末的部长级会议上,欧佩克将根据当年全球原油出口量的变化趋势,提前预估下一年全球能源市场的消费需求,并根据这一需求的下限制订下一年的产量规划。如有突发事件导致原油需求增加,则各国皆可以扩大产能;若需求减少,则以降低产量作为调节。这样一来,全球原油市场的需求和供给将永远处于大致平衡的状态,各产油国政府则可确保利益不受侵害。而沙特将凭借最大规模的已探明储量和超过单日200万桶的富余产能,充当整个组织的“安全阀”。

从第一天起,欧佩克内部就面临着两条路线之争:当油价节节攀升、“牛市”已现端倪时,各国究竟是应当尽可能多地扩大生产,以赚取短期红利;还是维持相对稳健的定价策略,以实现收益长期化?沙特的“生产调节”理念给出的无疑是后一种选择。作为全球探明储量最大的传统陆上加瓦尔油田的拥有者,利雅得当局更倾向于控制整个欧佩克组织的原油总产量,使油价上涨的幅度与欧美国家以及亚洲新兴消费市场的平均通胀率大致相当。如此一来,大多数国家将倾向于继续维持现有的能源消费结构,不会迅速推进以新能源(太阳能、风能、水力、核电)取代化石燃料的变革,产油国的长期收入增长自可获得妥善确保。而沙特作为整个组织的“安全阀”,在承担了主要抗压义务的同时,也将拥有最大的话语权,高居于整个半岛和波斯湾之上。

12月3 日,卡塔尔新任能源大臣卡伊比在多哈举行新闻发布会,宣布该国将自2019年1月1日起正式退出欧佩克

波斯湾内的北方—南帕尔斯天然气田海上钻井平台上,卡塔尔天然气公司的两名工程人员正在检查设备

但对那些体量较小的产油国来说,突发事态导致的油价“牛市”往往是它们迅速增加收入的唯一机会。不是每个国家都具有细水长流的意识,也不是每个国家都能抗拒一夜暴富的机会。1979年伊朗革命政权宣布中止原油出口后,全球能源消费市场出现了9%的缺口,国际油价在不到两年里暴涨了100%。为了赚取“快钱”,利比亚和伊拉克先后宣布拒绝欧佩克的集体限产路线,启动快速增长;而沙特在短暂的减产之后,也被迫向这种单边主义让步。结果遂使全球原油产量出现严重过剩,在1985~1986年彻底崩盘。这是整个20世纪幅度最惊人的一次油价波动,它充分暴露了“生产调节”理念存在的缺陷:身为领导者,沙特并没有任何强制手段可以规训所有成员国都按照利雅得的意志行事,更无法抑制各国政府根深蒂固的逐利心理。看上去很美的集体行动理念和“安全阀”机制,往往只在油价低迷时才会发挥作用,一旦进入“牛市”立即土崩瓦解。

更何况,沙特政府本身的战略判断极有可能出现偏差。2014年全球油价重新转入“熊市”之后,沙特石油大臣纳伊米误判形势,认定新崛起的美國页岩油工业无法承受长期低价位带来的压力,迟早会陷入破产危机;亚太地区的能源消费也将在低油价的刺激下再度回升。因此,他在将近24个月时间里都不鼓励欧佩克成员国采取限产措施,执意要在低价位区间稳住市场份额。结果遂使海湾原油出口国皆承受了惊人的财政收入缩水和外汇储备流失,仅沙特本国消耗的美元储备即超过了1200亿美元。直到2016年5月纳伊米被小萨勒曼王储解职后,风向大变的欧佩克才开始老老实实采取限产措施,并使油价重新回升到压力相对较小的每桶60美元区间。但已经造成的损失毕竟仍是事实,它提醒着每一个欧佩克成员国:它们在为沙特的误判买单。

在“生产调节”机制的左右下,当油价位于“牛市”之时,产能最大的沙特会是最主要的受益者;而在“熊市”周期内,一旦沙特误判形势,造成的损失却需要所有成员国一起买单。这种事实上的“以大欺小”模式,无疑会令原油产能最小的卡塔尔感到由衷警觉。2017年夏天爆发断交风波之后,从速摆脱沙特的控制更是成为卡塔尔迫在眉睫的课题。通过退出欧佩克、实现与沙特主导模式的脱钩,遂顺理成章地成为了多哈的选择。

天然气:卡塔尔的选择

除去在决策和收益机制上存在的问题外,对今天的欧佩克还存在另一项更具决定性的质疑:即使所有成员国都采取始终如一的集体路线,即使沙特政府做出的判断足够精明,它对全球油价的真实控制力又有多少?

在上世纪70年代初,欧佩克的核心成员国控制着全球可流通原油的七成以上。但随着北海油田的发现以及苏联原油开始向资本主义市场出口,这一控制份额迅速滑落至不足50%。到2016年,控制在欧佩克之手的原油市场份额已经进一步缩水到了44%。在今天的全球原油市场上,存在着三个日产量可达1000万桶的巨无霸国家,它们分别是沙特阿拉伯、俄罗斯和美国。并且在传统上由中东原油独占的亚洲和北美市场,美俄两国的新兴能源企业已经和中东“油霸”们展开了惨烈的厮杀。尽管利雅得当局通过和俄罗斯结成所谓“欧佩克+”阵线,说服了克里姆林宫在限产问题上和中东诸国采取同步政策,但依旧无法阻止本国的头号大敌、组织内部的“叛徒”伊朗一再做出的增产要挟——对再度陷入制裁危机下的德黑兰当局来说,确保收入才是第一要务。而美国作为沙特的头号军火供应商以及全球利益保护者,在能源政策上更不会以利雅得的得失为准绳。在今年夏季一度有望逼近每桶100美元大关的全球油价,受伊朗和美国两大不确定因素的影响,在12月重新跌回到了65美元区间,正是沙特对能源市场控制力下降的缩影:欧佩克的黄金时代已经永远地结束了。

更何况,特朗普手中还掌握着随时可能落下的反垄断法案(NOPEC)宝剑。世界能源咨询中心(WECC)主任、俄罗斯专家阿列克谢·格罗莫夫即认为,一旦欧佩克+的限产措施导致全球油价回升到每桶70美元以上,从而对美国页岩油的出口势头构成威胁,特朗普便有可能祭出搁置已久的NOPEC法案,在全美范围内对欧佩克发起反垄断诉讼。换言之,美国将寻求给沙特及其海湾盟友套上新的紧箍咒,这绝不是一个好消息。

相比之下,卡塔尔选择的天然气市场是一片结构远为简单的“蓝海”,其中只有四个主角:卡塔尔本国、澳大利亚、俄罗斯以及美国。卡塔尔目前的最大LNG产能是每年7700万吨,长期目标是到2024年将其增加到1.1亿吨。澳大利亚在2018年全年的预估LNG产能是6230万吨,并且仍在继续增长中。但北方—南帕尔斯天然气田的开采成本比澳大利亚更低,因之更容易吸引国家投资者。2018年初,卡塔尔将此前全国最大的两家天然气开采和加工企业统一并入卡塔尔天然气公司,简化了管理结构,显示了专注于LNG业务的决心。而美俄两国的天然气生产和出口会比卡塔尔更容易受到政治因素的左右:来自沙特和海湾国家的封锁仅仅切断了卡塔尔与本地区国家间的商业往来,对其LNG的主要出口市场亚洲和欧洲影响甚微。而中美之间悬而未决的贸易问题,将极大地影响美国LNG(预计到2020年年产量将突破6700万吨)进入中国这个全球第二大液化石油气进口市场。但美国又可以反过来干预俄罗斯天然气巨头在欧洲的布局,阻挠穿越波罗的海的“北溪2号”(Nord Stream 2)新输气管线的建设。这种对立,显然有助于局外的卡塔尔坐收渔利。

不仅如此,船小易调头的卡塔尔,也比正处在风口浪尖上的沙特更容易找到风险共担者。第一个脱颖而出的便是伊朗:该国名下的南帕尔斯海上天然气区块与卡塔尔的北方气田直接相连,不仅可以向多哈方面寻求技术援助,在定价策略上亦可以站在同一阵线。卡塔尔副首相兼外交大臣穆罕默德·本·阿勒萨尼(Mohammed bin Abdulrahman Al Thani)在今年早些时候便曾宣称:“伊朗是我们的邻居。尽管两国在地区政策上存在分歧,但对立并不能解决问题,我们会寻求跟他们做沟通与合作。”而富于前瞻性的卡塔尔王室,也比沙特当局更早启动了“去能源化”经济转型进程——从2009年开始,总额高达3350亿美元的该国主权基金卡塔尔投资局(QIA)每年都会在国际市场投放300亿~400亿的资本,收购和投资对象包括知名金融机构的股权、商业地产、科技企业以及奢侈品厂商。

卡塔尔“足球外交”的成绩尤其值得一提:就在多哈当局宣布退出欧佩克的这个星期,胸前印有赞助商Qatar Airways(卡塔尔航空)名称的阿根廷豪门博卡青年正在南美解放者杯足球决赛上厮杀,巴塞罗那和罗马俱乐部在各自所在的联赛中皆是顶级劲旅,在2011年被卡塔尔资本收购的法甲老牌豪门巴黎圣日耳曼更是成为最近7年欧洲足坛最受关注的焦点。而预定在2022年冬天举行的卡塔尔世界杯,则有望成为该国进一步扩展国际影响力的平台:尽管它从一开始就被笼罩在贪腐阴影中。

小国的生存之道

在欧佩克50多年的历史上,并非没有主动宣布退出的先例:1992年12月,陷入财政破产危机的厄瓜多尔政府宣布因为无力承担每年200万美元的会员费,且必须出口比集体分配的额度数量更多的原油以弥补亏空,将暂时脱离欧佩克。该国随后在2007年重新回到组织内。加蓬的成员国资格在1995~2006年因为类似的原因被取消。印度尼西亚则是在2008年主动上报无法满足加入欧佩克的最低准入门槛——全年原油出口总量大于进口量——随后被暂停会员资格。但像卡塔尔这样,在全年原油净出口量仍为正值的情况下断然选择退出,堪称前无古人。何况从账面上看,倘若卡塔尔有意开采其位于北方—南帕尔斯天然气田中心位置的海洋凝析油田,则该国的原油年出口量还将出现进一步增长。显然,问题不在于石油,而在于国家生存之道。

作为波斯湾沿岸原英属托管地中最晚获得独立的一个,卡塔尔从1971年获得獨立之日起就面临人力严重短缺的困境,时时担心遭到周边国家的吞并。但数量极少的本地人口也使卡塔尔的国内政局相对较为简单和稳定,不必担心会出现教派之争或大规模武装冲突。在今天卡塔尔的264万居民中,仅有11.6%为本地阿拉伯人,其余皆为来自南亚、东南亚和北非的外籍劳工,也是中东国家中罕见的特例。不足30万本土居民享有相当优厚的福利政策,不必纳税,也不必担心出现大规模失业潮。早在上世纪90年代初,卡塔尔的人均GDP即已突破2万美元,到2013年油气价格高涨之时更是一度逼近10万美元,即使在一众“土豪”中也属于翘楚。

国小民寡、收入无忧,使得卡塔尔王室不必像其沙特同伴一样,利用严苛的瓦哈比派教义作为驯服国民和培养忠诚的工具。事实上,尽管卡塔尔王室同样有着由来已久的宫廷斗争和教法治国传统,但从激烈程度和严格性上都远逊于周边国家。当政的阿勒萨尼家族奉行一种自称逻辑的内部遴选机制:规模不大的王室核心成员会在官僚集团的配合下,自行选出最合适的王位继承人,并将最高权力更迭的震荡控制在最小范围内。1995年,哈马德·本·哈利法·阿勒萨尼(Hamad binKhalifaAlThani)亲王在一场不流血的政变中废黜了自己的父亲,自行宣布为埃米尔(国王)。他在进行了一番颇有成效的开明改革之后,又在2013年让位给1980年出生的儿子塔米姆(Tamim bin Hamad Al Thani),其间从未发生与沙特等国类似的王室仇杀或激烈内斗。

更何况,阿勒萨尼王室相当明了不把赌注砸在一时一地的智慧。哈马德国王即位后不久,便与美国签署了双方防务合作协定,在海外合作组织之外单独开辟出一条获取外部庇护的渠道。2003年,美国驻中东的中央司令部指挥设施和附属的空军基地由沙特阿拉伯搬迁至卡塔尔;同一年,美国在卡塔尔的投资额增加到了300亿美元。这种超越地区层面的结盟关系也是卡塔尔王室敢于在2017年夏天与沙特翻脸的最大资本。而在相继告别海外合作组织以及欧佩克之后,卡塔尔在阿拉伯联盟内以及整个伊斯兰世界依然有着傲人的立身资本:它的声名在外的半岛电视台,它和以色列、伊朗、土耳其三国之间的良好关系,乃至它接纳穆斯林兄弟会成员、主动为阿富汗内战各方提供谈判场地的姿态,都会成为它的国际资源。不做孤注一掷的赌博,不放过任何与人为善的机会:这也是这个中东小国独特的生存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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