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政昇, 郑国璋, 肖 杰
(山西师范大学 地理科学学院, 山西 临汾 041004)
元代建筑在中国建筑史中处于一个较为独特的地位,上承“法式”建筑体系,下启“则例”建筑体系,既继承了宋代的混合式作法,又形成了自身独特的大木作结构和营造手法,打破传统建筑营造制度,实现了中国古代建筑体系新的探索[1]。长期以来社会上习惯都将宋代和元代建筑统称为“宋元建筑”,但一直以来重点都在宋代建筑及《营造法式》的研究上,对元代建筑则乏人问津[2]。
元代古建筑留存量以山西省为最多,但对山西省元代建筑的专项研究并不多,张驭寰[3]较为系统地总结了山西省元代建筑的大木结构特点,但涉及广胜寺的两座建筑由于测绘数据不足而并不详尽;柴泽俊[4]对广胜寺建筑结构及保护修缮进行了初步研究。本文通过对广胜寺元代建筑在梁架结构、大木结构特征、斗拱形制、大木构件等方面进行系统分析,探讨广胜寺元代建筑的营造特点、历史地位及其历史文化价值。
广胜寺位于山西省洪洞县城东北15 km的霍山南麓,始建于东汉建和元年(147年),称阿育王塔院,又名俱卢舍寺。唐大历四年(769年),唐代宗李豫敇赐“大历广胜之寺”,简称“广胜寺”。元代毁于地震,震后于至大元年(1308年)重建,明代正德、嘉靖年间(1515—1527年)在上寺增建琉璃飞虹塔,始成今日规模[5]。广胜寺分为上寺、下寺、水神庙三部分,是山西省仅存两处元代大型古建筑群中地方做法的代表,其布局也极有特点[6]。上寺以琉璃飞虹塔为中心,以甬道沟通各殿,是唐宋时期佛寺建筑的典型布局形式;下寺由山门、前殿-弥陀殿、东西两侧清时增建的钟鼓楼、后殿-大雄宝殿组成,开始出现明清时期的布局特征;水神庙则以方形平面的明应王殿为布局中心,结合山门戏台、仪门及两侧的厢房组成二进院落,体现了元代的寺院布局形式[7]。整个建筑群中,元代建筑基本概况如表1,本文主要以表中五座元代建筑为研究对象。
表1 广胜寺现存元代建筑列表
张驭寰将元代的建筑体系分为两个大的系统:传统式与大额式[1]。传统式即指元代的梁架体系继承宋金“法式”做法,仿照宋制制材与营建,在细部特征上尽量与“法式”保持一致,属于官式建筑手法,以永乐宫建筑为代表。大额构件早在《营造法式》中就有记载,分为内额与檐额,但现存宋代建筑中并无实例,元代在继承传统梁架结构的基础上,创造性的运用大额这一独特的建筑构件承担梁架,灵活运用各种营造手法,做到节省材料与扩大殿内面积的统一,是我国古建史上一次创新性的发展[8]。广胜寺建筑的大木构架如下:
图1 广胜上寺弥陀殿剖面图
(2)毗卢殿:梁架如图2[9]所示,六架椽四椽袱前后对乳袱用四柱,前后槽大额式做法。唯一的庑殿顶建筑,等级最高。殿内四根金柱,金柱高于檐柱,用乳袱连接。金柱柱头置栌斗,单斗直替承绰幕枋延长大额,枋上承通长的前(后)槽大额,构成梁架的承重基础。大额上承两榀梁架,四椽袱趴置在前后大额上,袱两端置下平槫,栿上置合短柱承接平梁,平梁两端承上平槫,梁上置合蜀柱、丁华林抹颌拱承脊槫,蜀柱同样很高,两侧用叉手托丁华林固定,并用襻间链接两蜀柱。蜀柱穿过平梁,底端踩在四椽袱上,十分独特。在两次间中央的大额上横向置两道趴梁,用挑幹将其与山面柱头斗拱相连,斜梁后尾托短柱,置散斗承山面脊槫。槫下出一斜材插进蜀柱中,加强联结。毗卢殿梁架的另一显著特点是多用抹角梁。稍间两相邻柱头铺作间置一条大抹角梁,梁头插入柱头铺作内,压在斜梁上,老角梁后尾搭与抹角梁,角梁后尾托起第一圈梁枋。下平槫交角处,置小抹角梁,上接续角梁。上平槫交角处又置小抹角梁,上承由戗。各立面构件都用襻间联结。由于毗卢殿使用了大额式架构,减去了次间金柱,因而两榀梁架内收了次间面阔的1/2,造成正脊极短且不推山,仅与明间同广的奇特造型。
图2 广胜上寺毗卢殿剖面图
(3)下寺山门:图3[10]为山门梁架结构,四架椽屋,通檐却用三柱,单檐歇山顶,传统式梁架结构,前后腰檐部位有垂花雨搭,但其出檐较上檐短,甚是罕见。四椽栿置于前后檐柱柱头铺作内,直接挑出。当心间另立两根金柱,与两山中柱构成中柱一列,柱头施阑额与普拍枋联系整列中柱,即“平材立枋”之制。金柱柱头施重拱,纵横出两跳华拱,进深向两跳,第一跳施翼型拱,第二跳承替木托于四椽袱下皮,并用罗汉枋联结;面阔方向两跳偷心,第二跳施散斗托月梁式额枋联结两金柱。由图4可见山面中柱柱头铺作承丁栿,后尾搭在四椽袱上,四椽栿两端置坨墩,上置大平梁,压住丁栿后尾。大平梁两端承平槫,中置一高两低三根蜀柱,中间蜀柱加丁华林抹颌拱承脊槫,两侧蜀柱承实拍拱托纵向枋材,并将叉手分为两截。简言之,将中心两椽分为两部分,多加了一组纵向构件。转角处施抹角梁,伸入两侧柱头铺作,承接角梁后尾。角梁后尾托山面趴梁,并承山面平槫,丁栿腰部也置短柱承托山面平槫中部。山面平槫中部再立蜀柱,托脊槫,各蜀柱间用襻间隔闪相连,各构件纵向多用罗汉枋联结。总而言之,山门建筑结构甚为奇特,四椽栿通檐却用两金柱,形似分心斗底槽,但中柱间不安门,而在前后檐当心间开格扇;平梁上的支撑构件一分为二,多用一组。应是后代修缮时改变了元代当心间设板门的做法,并在大平梁上增加了一组构件所致。腰檐的垂花雨搭在殿内梁架中几乎没有刻意的结构设计,只依附于檐柱做出垂花吊柱,应亦为后世修缮时添加。
图3 广胜下寺山门剖面图 图4 广胜下寺山门梁架
(4)大雄宝殿:单檐悬山顶,四椽栿前后对乳袱用四柱,前后槽大额。图5[10]为大雄宝殿剖面图,面阔七间的主殿用低等级的悬山顶极为少见,可能是由于下寺原为上寺的旁院,因而两主殿无论体量大小,皆用悬山顶[9]。前金柱上叠加施用两条通长11.5 m的大额,气势雄伟。后金柱上由当心间金柱向山面柱头横置两条大额,下用绰幕枋连接两明间金柱与次间山面柱。前后两槽大额上置栌斗,横出两跳承中平槫,乳袱腰上置小驼峰承剳牵,上置替木托下平槫,驼峰间用枋木相连。明间乳袱、剳牵用直材、其余用弯材。乳袱、剳牵后尾伸入额上斗拱,剳牵后尾托四椽袱下皮。大额上置各榀梁架,额上斗拱托四椽栿,栿头刻椀置中平槫。四椽袱上置合短柱承平梁,平梁两端承上平槫,梁上置合蜀柱、丁华林抹颌拱承脊槫,用叉手、托脚加强支撑。短柱间都用襻间联结。山面处中柱不落地,山柱与角柱用抱头梁相连,抱头梁上置驼峰承下平槫及槫枋出际,其上置剳牵,后尾插入额上斗拱抵四椽栿下皮。
图5 广胜下寺大雄宝殿剖面图
(5)明应王殿:重檐歇山顶,周身出廊,梁架如图6[11]所示,殿身为六架椽屋通檐用三柱。殿身施通檐六椽栿,至前后檐柱头铺作,做耍头出檐,其上负通长缴背。后槽用两根金柱,与山面檐柱间普拍枋与阑额“平材立枋”。普拍枋上施两跳铺作,第二跳华拱做 头压跳”承六椽栿下皮,横向两跳承正心枋,里外两拽都用罗汉枋连接。两金柱铺作间施一补间铺作,并出60°斜拱两缝,拱材都做45°斜面拱,结构意义不大,因其正好位于明应王神龛之上,装饰意味明显。后槽次间亦施两跳补间铺作,外拽瓜拱为实拍拱,纵向出两跳华拱承耍头。六椽栿上承四椽栿、平梁,但六椽栿与四椽栿间置一横材,前端伸至前(后)檐望板,后尾搭在丁栿上。前槽去掉两金柱,前后槽山面檐柱铺作出丁栿,后尾搭在六椽栿上。丁栿腰部加合短柱承山面檐槫,其上置椽、踏脚木、草架柱,构成山面构架。转角处用抹角梁,角梁后尾搭在丁栿之上,上压四椽栿。下檐做法一致,由副阶檐柱柱头出副阶乳袱插入檐柱,尾部置合短柱承下檐脊槫,栿头承下檐撩檐槫,并出斜栿上抵下檐脊槫。
图6 明应王殿剖面图
元代建筑的传统式梁架结构中,完全继承了唐宋以来的梁架做法,并在此基础上进行了一些减柱探索,但总体变化不大。而大额式梁架结构的运用,则使减柱法、移柱法、斜梁与挑斡法成为了可能,进而使此类手法成为了元代建筑的典型特征。
(1)弥陀殿:平面柱网为双槽,前后檐5间,梁栿3间。全殿本应用8根金柱,但实际仅用4根,减去4根次间金柱。并用移柱法,将明间金柱向两侧移至次间中央,省去了两根金柱及两缝梁架,后槽金柱包进佛台背后的山墙中。通过减柱移柱,扩大了明间的空间面积,而结构依然稳固。
(2)毗卢殿:平面为双槽,前后檐5间,梁栿3间。减柱手法同弥陀殿,但移柱距离较小,约为弥陀殿金柱的1/2。
(3)下寺山门:分心槽平面,前后檐、面阔均3间,属传统式结构,未用移柱减柱手法。虽用分心槽布局,但中柱与檐柱等高,与前后檐柱同施斗拱承托四椽袱。分心槽中柱做法历代都有变化,最早《营造法式》做法是将中柱抵在平梁下皮。建于辽代的独乐寺山门,其中柱则与前后檐柱等高,同样在柱头施铺作承于四椽袱下皮,中柱设板门。明代智化寺山门中柱则直抵脊博下。而同时代建于元初的平遥太平兴国观龙虎殿其中柱则图法式相同,承铺作抵在平梁下皮,同样是当心间中柱设板门。由此可见,下寺山门做法应与辽代相同,这也印证了后世修缮改变当初原有布局的推断。
(4)大雄宝殿:平面柱网双槽,前后檐7间,梁栿7间。殿内本应用12根金柱,但实际仅用6根,前槽两根,后槽四根,前槽两稍间金柱为后世所加。明间两排金柱对缝,两稍间后槽金柱则移至稍间中部。由此,殿内空间豁然。两山面中柱不落地,亦减去。
(5)明应王殿:平面柱网为殿身5间副阶周匝身内单槽,殿身面阔3间,进深3间,本应用4根金柱,减去前槽两根金柱,檐柱未减。扩大前槽面积,但未移柱。
广胜寺五座元代建筑构架参数及面阔与进深的关系如表2[9-11]所示,可见其比例并无明显的规律性,除去方形的明应王殿,由1.04到1.72,弥陀殿面阔5间,进深4间,其平面却近似方形,而下寺大雄宝殿则达到了1.72的高值,说明元代建筑在结构的灵活设计下,通面阔和通进深之比并无定值,有着较为自由的平面布局方式。
表2 广胜寺现存元代建筑构架参数一览表 mm
元代殿堂屋顶趋于平缓,与明清有着显著区别。宋代总体来说1∶4~1∶3的举高是普遍的。元代与宋代举高相近,平缓的屋顶是元代建筑的特点之一[3]。平均来看都在三分举一与四分举一之间,与宋代相近。明代的绝大多数建筑屋顶举高均有进一步加大的趋势,举高大于或者等于三分举一[12]。而广胜寺建筑体现出了较为明显的举高变化,上寺两座建筑举高较高,达到了元代建筑最高的1∶2.8。而下寺建筑则相对相对较为平缓,大雄宝殿与明应王殿的举架则为较为平缓的1∶3.2,体现了这一时期举架制度的过渡趋势。
广胜寺的拱柱比同样处于过渡时期,除去下寺山门与明应王殿,拱柱比在1∶5左右,相比明清斗拱1∶10的比例,仍是硕大雄浑,形制古朴。檐柱依旧采取侧脚与生起的做法,相比晋南地区留存的宋代建筑而言,侧脚和生起的程度已显著减弱,但相比寺内明清建筑而言,表现得较为明显。在当心间与檐柱的关系上,只有明应王殿遵循了宋《营造法式》中“柱高不越间广”的原则。在屋顶的设计上,歇山顶居多,毗卢殿庑殿顶形制独特,大雄宝殿体量雄大而用悬山顶,山门用垂花雨搭营造出重檐的效果,都是广胜寺元代建筑的独特之处。
由于内柱铺作之前已有论述,本节只探讨外檐铺作。
(1)弥陀殿:由图7可见铺作特写,为柱头用五铺作双下昂后转双抄,上承斜趴梁,出头垂直截割做耍头,里拽瓜拱加云纹雕饰,第二跳为云纹拱,与梁栿相接做绞栿拱,并有耍头后尾出第三跳者。昂嘴做琴面昂,较为纤细。前后檐明间用补间两朵,次间为一朵。补间铺作形制相同,但耍头为蚂蚱头,耍头上承斜梁前端,耍头及衬方头后尾做菊花头层层托起斜梁后尾,其上置小斗、实柏拱承下平槫。两山不用补间,柱头铺作双抄无昂,柱头铺作里拽托丁栿。转角铺作置两枚附角斗,正侧两面相同,45°斜出一缝昂,双下昂加一道由昂,里拽多用云纹拱,同补间里拽托角梁。
图7 广胜上寺弥陀殿外檐铺作
图8 广胜上寺毗卢殿内檐铺作
(2)毗卢殿:前后檐明间用补间两朵,次间为一朵,柱头、补间为五铺作双下昂,两山面每间用补间一朵,为五铺作单抄单昂。图8为内檐铺作,柱头铺作两下昂皆为假昂,耍头上承乳袱,做衬枋头垂直截割挑出,上承随槫枋和撩檐槫,里拽两跳托起斜梁,第二跳横设异形拱。补间铺作华拱做假昂,下昂则为真昂,里拽六铺作出三跳华拱,二、三跳皆为异形拱,共同托起昂尾,挑在下平槫下,第三跳上用靴契填塞。山面柱头铺作出大脚式挑幹,挑幹做衬方头伸出,垂直截割。转角铺作正侧面同檐柱柱头铺作,45°斜出一缝昂,双下昂加由昂一道,第二层角昂相交处,左右增设一缝下昂、耍头,令栱成把臂厢栱。昂嘴皆做琴面昂,斗拱形制甚是独特。
(3)下寺山门:分为腰檐铺作与上檐铺作,腰檐柱头和补间斗栱皆为单抄四铺作,令栱为翼型拱,上置替木承撩檐槫,正心只有一道泥道拱,承柱头枋。腰檐柱都做八角吊柱,用短梁依附于檐柱。上檐为五铺作双下昂,里拽两跳,第一跳柱头施云型拱,补间为翼型拱,第二跳罗汉枋相连。每间都施补间一朵,斗口直承素枋,柱头耍头则承梁栿。山面中柱柱头铺作耍头后尾伸至中柱柱头铺作,并出45°斜拱,以承抹角梁。转角铺作形制相同,角缝出双下昂与由昂,令栱成把臂厢栱第二层角昂两侧再出下昂、耍头一缝。
(4)大雄宝殿:仅有柱头铺作而无补间铺作,七开间大殿用悬山顶且无补间,甚是少见。前檐斗拱为五铺作单抄单昂,乳袱做衬枋头挑出檐外,令拱施替木承撩檐槫,罗汉枋间加盖斗板。里拽出两跳偷心,施异形拱,耍头上承乳袱。后檐铺作仅出一跳华拱承乳袱挑出,里拽一跳施异形拱。
(5)明应王殿:图9为明应王殿外檐铺作(下檐与上檐),下檐明间置补间铺作一朵,次间、尽间不置补间。上檐明间置两朵补间斗栱,次间一朵。下檐铺作为四铺作单昂,副阶柱头铺作承副阶乳袱出头,栿头置撩檐槫。山面补间则用耍头承撩檐槫。转角铺作则在角缝出一昂与由昂。明间补间出45°斜拱,里拽承两道素枋插入檐柱,装饰性极强。上层檐为五铺作双下昂,前后檐明间柱头铺作承六椽栿,做耍头挑出,缴背做衬方头。前后檐明间补间铺作形制相同,第二跳施异形拱,衬方头里转出一跳,承山面前槽补间的通长素枋。山面铺作同为五铺作双下昂,前槽补间铺作耍头后尾转通长素枋。山面明间前檐柱头铺作耍头后尾承丁栿,而明间两补间铺作耍头后尾则承一根素枋,该素枋搭在前后槽丁栿上,中间立短柱承枋,托山面檐椽。山面明间后槽檐柱柱头铺作的殿内部分出45°斜拱,跳头承接后槽金柱柱头铺作的罗汉枋。转角铺作两侧同制,角缝出双下昂与由昂,令栱做把臂厢栱相交,第二层角昂两侧出下昂、耍头一缝。综观明应王殿铺作,上下层檐斗拱形制不同,柱列不对缝,且无太多结构联系,故而柴俊泽先生将下层檐断为后世重修[4]。其斗拱形制虽同,但每处斗拱随所在位置及构件又做出相应变化,以配合内部梁架结构设计。明应王殿大木结构及斗拱设计精巧绝妙,凸显历史价值之高。然而,长期以来对明应王殿元代壁画的研究如汗牛充栋,其结构价值却一直被忽视。正如梁思成先生在1935年发表的《晋汾古建筑预查纪略》中所慨叹:“国人只知藏经之可贵,而不知广胜寺建筑之珍奇”。如今,人们却“只知水神庙壁画之可贵,而不知明应王殿建筑之珍奇”,因此亟待对明应王殿的建筑结构进行系统研究。
图9 明应王殿外檐铺作
元代独特建筑结构的形成,伴随着相关重要构件的出现或演变,最重要的大额构件前文已述,大额式构架的成熟,有赖于以下几个构件。
柱的形制仅有圆柱一种,略有收分,相较于早期建筑而言,柱形细长,柱径与柱高的比值为1∶10左右,已接近于明清柱式。在柱础的形制方面,皆用元代极为普遍的素面覆盆柱础,但上寺与下寺建筑柱础仍有细微差别。上寺柱础虽为覆盆柱础,但弥陀殿当心间前槽金柱柱础用剔地起突的手法雕饰花草纹与狮子,毗卢殿金柱覆盆柱础上阴刻螺旋线条以为饰。而下寺及明应王殿柱础则都为素面覆盆,凸显出上寺更高的地位。
这是大额式构架中几乎必有的一个构件,位于大额之下,或与大额通长,或只用于大额与柱头相交、大额间相交的位置,用以承担大额,减小大额与柱头交点处产生的剪力,由于大额所承载的重量远大于传统式结构中额枋的重量,因而可以认为绰幕枋是替木的加强变形。也是明清时期普遍施用雀替的前身。绰幕枋下的蝉肚纹也在明清时期演变为雀替丰富的装饰变形。绰幕枋这一构件在晋东南及河南部分地区的明代建筑的额枋下,依然可以见到残留样式。
是因大额结构而产生的特殊做法,张驭寰先生将其分为四类:纯粹的斜梁、杠杆斜梁、斜乳袱及托脚斜梁[3]。在广胜寺元代建筑中,主要体现为以下三种:
(1)纯粹的斜梁:下寺山门及明应王殿山面丁栿,两端高低斜置,承担山面荷载。
(2)杠杆斜梁:使用极为普遍,是广胜寺杠杆结构的主要承担构件,梁的前端位于铺作耍头之上,或插入耍头,或做耍头向外挑出,后尾斜向上承托起内部梁架,利用杠杆结构配合大额,并在减柱、移柱做法中有着重要作用。
(3)斜乳袱:毗卢殿、下寺后殿前后檐,连接檐柱与椽栿或檐柱与金柱。
相当于斜梁的一种变形,广胜寺仅见于毗卢殿山面柱头铺作,为大脚式挑幹,在耍头上做衬方头挑出,后尾立蜀柱承托山面平槫。毗卢殿檐面用真昂而山面用挑幹,应是对真昂的简化做法。
元代梁栿用料随意,制作粗糙,多用弯材,做衬方头出檐时端头多垂直截割为切几头。梁栿直接出檐并垂直截割,通檐梁栿多做耍头出檐。丁栿多做耍头出檐,大多斜置,后尾担在梁栿上。剳牵用于连接,前端多在乳袱腰上,皆为弯材,用材较细。平梁加工都很精细,有的平梁上施通长缴背以增加强度,是后世拼合梁的前身。蜀柱较高,上寺两殿蜀柱极高,因而脊槫铺作中常用襻间相连,隔间相闪,有的襻间穿驼峰相连。
广胜寺各殿阑额与普拍枋用材大致相同,截面都呈“T”型,普拍枋较宽,都出头。明应王殿阑额与普拍枋、弥陀殿普拍枋是垂直截割外,其余各殿普拍枋出头做抹角或海棠线,阑额出头做注意的是,一般阑额与普拍枋都用在外檐,但元代建筑也将阑额与普拍枋用于内柱,称“平材立枋”。
(1)梁架结构:广胜寺元代建筑的梁架结构多用前后槽大额法,而未用常见的前后檐大额法,弥陀殿还用四条大额形成井字形的承重体系。大额多用粗大的圆木,或通长或两根相联,大雄宝殿则两根叠置。大额选料随意,未做精细修整,粗细不同,则在较低部位用垫板垫平,削高垫低,以承上部梁架。结构设计大胆而合理,充分运用杠杆原理,大量使用斜梁,体现了大额式构架与传统式构架的完美结合。这体现了元代建筑在继承宋金传统的基础上不断进行灵活探索的鲜明特征。
(2)平面柱网:减柱造与移柱造并用,尽可能的减少内部立柱,以扩大使用面积。大额构件的使用,一方面可以去掉影响殿内活动的立柱(往往是前槽);另一方面,也使得殿内金柱不必与每缝梁架或檐柱对齐,可以在大额下自由移动,使平面布局更为灵活自由,结合减柱法,使殿内金柱的受力结构更为合理,因此使用减柱手法的建筑其金柱往往较檐柱更为粗大。
(3)结构设计:体现出明显的过渡性特征,宋金风格犹存,但也出现像明清比例过渡的变化趋势。
(4)大木构件:为顺应大额式架构而做出相应调整,装饰意味加强,甚至出现了纯装饰性构件。元代斗拱正处于形制由大转小、结构性转装饰性的过渡期。就尺度而言,相对宋金已然缩小,但仍大于明清甚多。就结构而言,斗拱的主要作用仍然是承挑出檐,但为了顺应梁架变化,真昂与假昂并用。由于装饰性要求的提高,元代斗拱装饰意味增加,用材也更小,据山西省元代建筑的资料来看,用材标准多相当于“法式”的五、六、七等材[8]。这是由于梁架结构的变化,元代建筑梁袱头多直接出檐,整个上部梁架重量由下层斗拱承担,因此下层昂由前朝斜挑真昂变为平出的假昂,斗拱尺度显著减小,这一结构发展到明清则完全成熟为挑尖梁头的做法。
致谢:在论文的写作过程中,得到了山西建筑职业技术学院建筑与艺术系罗雪同学的大力协助,在此表示衷心的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