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忆小说的女性主义解读

2018-12-24 09:52左旭
文教资料 2018年32期
关键词:王安忆女性主义

左旭

摘 要: 王安忆是二十世纪八九十年代重要的中国女性作家,其“三恋一歌”以女性独特经验为切入点,从不同视角展现不同阶层女性的生活经历和情感世界。王安忆女性主义倾向,主要表现在以冷静客观的第三人称进行叙事,表达女性独特的精神内里及对男权话语系统的颠覆。

关键词: 王安忆 爱情小说 女性主义

1902年,中国近代第一本关于女权主义的译著——斯宾塞的《女权篇》传入中国知识分子阶层中。彼时,由胡适、陈独秀、鲁迅等倡议发起的新文化运动,因为直接受到西方先进女性主义思想和马克思主义思想的影响,实现了第一次大规模的女性主义兴起。可以说,西方的女性主义理论对我国女权主义的发展起到了相当深远的作用。五四新文化运动以来,中西方思想发生碰撞,一些具有人文关怀的先进知识分子开始关注男女话语权问题,尤其女性作家开始了对现实的批判之旅。对于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后的中国文学,女性作家凭借才学和细腻的情感发挥了不可磨灭的作用,赋予了中国文学新的内涵。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一些女性作家不仅开始思考作为女性的自身问题,而且与男性作家一样从女性视角展开对现实的深刻批判。例如张洁的《方舟》、张辛欣的《在同一地平线上》就是这一时期出现的作品。之后,王安忆的“三恋一歌”,铁凝的《棉花垛》等作品的进步又意味着女性主义跃上了新台阶。

八十年代以后,越来越多的女性意识到自身生存与命运的问题,一些女性作家开始站在女性视角为女性发声。随着改革开放的到来和人们思想逐步解放,文学创作以圣洁爱情和精神恋爱作为爱情文学的审美基准发生了变化,终于冲破了“性”的禁区。“打开天窗说性话”大胆地展开对人的原欲描写。九十年代以后,随着女性意识普遍觉醒,女性作家们更加注重创作的独立意义,使女性在文学界的地位得以提升并占据一席之地。王安忆在1986年4月至9月间连续发表的《荒山之恋》、《小城之恋》和《锦绣谷之恋》(统称为“三恋”),就以大胆的笔触书写人的生命本能,直接描写“性”,把人在成长过程中遇到的困惑、矛盾和探求过程以独特的形式展现给读者。

二十世纪八九十年代是思想解放浪潮最盛的时候,当时文学界各种文学流派纷纷涌现,包括伤痕文学、反思文学等不同类型,在这些流派中就有一些独具特色的女性作家开始叫板主流的男性文学。作品大都以男女爱情为切入点,寻求并树立独立的女性意识,题材和审美都表现出多元化倾向。王安忆就是这一时期的典型,主要作品为“三恋一歌”。1985年王安忆曾说:“从此我便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觉得我的小说是和我的人生贴切着,互相参加着。我的人生参加进我的小说,我的小说又参加进我的人生。”①女性作家若想真正意义上体现女性主义,必须扎根于现实生活,从真实生活中寻求写作素材,而不是刻意编造虚假故事。

王安忆作品与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其他女性主义作家的作品有了很大差异,新时期作者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人物内心世界的变化上,着重对人物的内心思想变换进行思考,而这样的思考甚至忽略大的外在环境。例如《小城之恋》中,女主人公即将面临死亡,但是对其死亡的描述并非充满痛苦,而是充满期待。作者用“因为她就要去死了,心里的一切重负便都卸了下来。她不曾想到,决定了去死,会使她这么快乐。她这个决心是下对了,她很欣慰地想”来刻画。女主人公原来是绝望的,但是想到要自杀却充满了期待,深入刻画了一个面临死亡时女性的心理。

一方面,作者新时期笔下的人物拥有独特的个性,有很强的自我性,对外在环境处于陌生化状态。没有着力刻画,而是注重对女性独特内心世界的挖掘,将女性最真实与独特的一面直观地呈现在人们面前。这样的女性角色是积极而主动,具有明显爱欲的。《长恨歌》中的王琦瑶不是一个压抑自我的女性,而是另类的“新女性”。她积极而心无旁骛地生活,通过不同的男人找寻自我生存方式。为了实现自我对生活的“野心”,在那样的时代,她毫无压抑地选择依赖不同身份的男人进行自我实现。

王安忆笔下王琦瑶这类女性形象突出了二十世纪二三十年代文学中被色情文化异化的陈白露等类型女性形象。王琦瑶更精明,有一半聪明与自我,有一半是对男人和现实的屈服。不同的是王琦瑶形象具有显著的觉醒意识,参加“上海小姐”是她的第一次内心觉醒。她意识到自己的优势,想要通过选美改变自己的命运和地位,所以她没有听从身边导演的劝说,而是有着自己的想法和决定。以后一生里,王琦瑶一直都是自己主动做出选择,选择自己想过的生活。在某种程度上,王安忆笔下的女性形象摆脱了传统文学作品中女性形象的呆板性,将女性视为一个独立的人,充满欲望与野心,会根据自身欲望做出选择,体现了人性的本质、欲望问题。

另一方面,王安忆的“三恋”三部作品体现了作者对女性精神的独特认知。其中蕴含的女性意识呈现从低级到高级的发展轨迹。在对自我内在精神不断挖掘的过程中体现出不同于其他女性作家的独特女性意识。

《小城之恋》中对人情伦理的淡化着重凸显了人的欲望。女主人公的爱受到本能和欲望的控制,爱恋只是出于原始欲望,没有深度的精神沟通与交流。作者只是想全力呈现出一个大胆表现爱欲的女性形象,突出女性形象的大胆和独立,是女性性爱意识的觉醒。《荒山之恋》中男女主人公则具有显著的精神追求,两人的结合已经不仅仅源于欲望。作者通过理想的爱情对女性形象进行塑造,这也是女性独立主体意识的体现。《锦绣谷之恋》中的女主人公更加看重精神上的恋爱。女主人公认为在爱情中精神性的不謀而合显得更加重要,是一种纯粹的精神之爱。她能以这种方式获得精神上的富足,与男性进行平等的心灵对话。因此,王安忆的“三恋”可以说经历了一个从性到恋再到爱的从低到高的层级推进的描写,深入表现了女性意识不断蜕变的过程,女性在两性关系的认识与发展中变得更加理性而成熟。

在“三恋一歌”中,很多女性都没有名字,除了王琦瑶外,其他都像符号一样存在。这也是女性长久以来受压抑的结果,长时间以来女性都是没有自我的。她笔下的男性也是如此,人物都失去了自己的名字,统称为第三人称的“她”和“他”。

第三人称的叙事方式使得小说中的人物独立性凸显,人物的思想情感具有一定的独立性,这样的叙事视角能让作家在叙事时避免掉进极端女权主义方向,对女性意识初步觉醒时的描绘,采取第三人称视角可以看做一种对女性意识呈现的尝试性运用。作者笔下的第三人称更独立,无论是“他”,还是“她”都拥有独立的特性。在“三恋一歌”中,第三人称视角的“她们”拥有对生命的理解,并且大胆地争取自己想要的东西。

在《长恨歌》中,作者更是加入了很多议论性叙事内容,但是这些议论性内容是没有明显感情色彩的,没有明显的价值导向,主要按照主人公的命运走向进行刻画,她笔下的“女性主义”是潜在的,而不是刻意的。这样的第三人称视角叙事在某种程度上冷静客观地呈现了女性的生存现状和内心世界,以男性为主导的话语系统在她的作品中都被消解了。叙事方式的第三人称化让女性意识得以客观地表现出来。

王安忆以独特的笔法写出了女性在婚姻家庭、爱情情欲方面的感受与追求,不顾社会因素把她们更多的作为自然人来写,写她们具有的生物本能,这样创作实属不易。魏鑫认为:“王安忆作品中展现出了一种潜在的‘女性主义'关怀,在一定意义上将男性权利占主导的传统进行了颠覆,具有一定的进步意义。”②

“三恋一歌”真正写出了女性的独特内在情感,尤其是面对婚姻家庭爱情等方面的细腻感受,这样的感受对女性来说是独特的。与陈染、林白等女性主义作家普遍抒写的两性的性别对立状态相比,王安忆在这方面确实是有所突破的。在“三恋一歌”中女性面对不同的境况会有不同的切身领悟,并且有一个不断成长变化的过程。《小城之恋》中的“她”最初是懵懂无知的,但是当她成为母亲以后,原本由欲望生发的耻辱已然被清洗了,她感受到新生命对她的感召,变得勇敢异常,能平静地面对自己的生活。小说中很多女性人物内心独白和自我剖析性的话语,作者在塑造这些女性形象时,尤其注重对女性语言的表现,以一种细腻的笔法窥探女性精神世界,挖掘深层次的女性心理与精神世界。

总之,王安忆在二十世纪八九十年代开创了独特的女性主义叙事视角。作为一个风格多变的女性主义作家,在“三恋一歌”中塑造了一系列独具个性的女性形象。以细腻的手法呈现女性心理,彰显女性的独特魅力。通过对女性心理的层层挖掘,彰显她们的人性本质,以女性的行为、心理等折射出一种深层文化心理。因此,王安忆对女性话语的深度探寻,不仅是对男权话语系统的反抗,更是站在了人类命运探寻的基点上,以独特的女性经验进行人性本质的质询与挖掘,进行女性命运的宏观思考。

注释:

①王安忆.我为什么写作[J].女作家,1985(2).

②魏鑫.回头下望人寰处,不见长安见尘雾——论《长恨歌》中潜在的女性意识[J].当代小说,2009(5).

参考文献:

[1]王安忆.我为什么写作[J].女作家,1985(2).

[2]王安忆.王安忆说[M].长沙:湖南文艺出版社,2003.

[3]毛三艳.论《长恨歌》中的女性关系[J].湖北第二师范学院学报,2010(12):22-24.

[4]武翠兰.论王安忆“三恋”中的悲剧因素[J].长江丛刊,2017,(28).

[5]贾敏.陈秋实.关于王安忆小说“三恋”中的超性別意识书写的哲学思考[J].柳州师专学报,2015(1).

[6]魏鑫.回头下望人寰处,不见长安见尘雾——论《长恨歌》中潜在的女性意识[J].当代小说,2009(5).

[7]董蓬蓬.论王安忆《长恨歌》中的女性意识[J].安徽文学(下半月),2008(11):53-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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