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夕
每个人心中该有一把尺,用来量度消费,在付钞时衡量一下,不光是值与不值,是算一下机会成本。
例如,從个人小爱好,可以用钱买来的小确幸出发:喜欢喝普洱茶,又喝得讲究的,会把价钱还原成一砖砖普洱茶饼;每次想买一些其实并不特别喜欢,没有必要买的东西,都可以拿出这把尺,一量度,啊,这又不见了六分之一饼普洱了。
在内地吃名牌雪糕很贵,人民币三十多元一小球。有次三个人逛着逛着,有个人忽然兴起,想吃雪糕,这样一吃,每个人吃了三球,始作俑者很大方请客,结果差不多三百元埋单。我明明记得,他之前看上过一个小巧精致的紫砂茶壶,算不上什么上品,但确实喜欢,可又怕茶壶会摔烂,犹犹豫豫之间,说再考虑考虑。
没错,茶壶会烂,可是雪糕融化得更快,烂在肚里更迅速,停留在舌尖上的快慰,怕更是一瞬间也够不上。当然各人有各人所好,有人愿意花一千元买几分钟的口腹之欲,有人只舍得把钱用在不那么快腐朽之实物上,每人的尺不一样。这个请吃雪糕的善长,当时如果量度一下,可能就要求各付各的,甚至放弃忽然想吃雪糕的念头。另一个可能性是财都破了,事后才用尺一度,一不做二不休,索性把那茶壶也买下来,无端吃掉了三百块,也不差那会摔破的三百元了。
以前曾经迷上一种琉金金鱼,又长又宽的尾巴散开来像一把扇,美丽得很;可是鱼命比茶壶寿命更无常,一直不敢轻易出手。可是一路把钱花得零零碎碎、无无谓谓的,常常就会感叹,哦,又无端端损失了半条鱼尾了。
后来爱上收集日本人的高复制古画,更爱动用这把尺去量度一切必需的、不必要的消费。每个月的电费,又耗掉了半尺《富春山居图》;买了本砖头似的书,原来不大好看,怕也不会看完,这样又损失了半尺《韩熙载夜宴图》。
心中常怀这把尺,其实也不为节俭,精打细算到这地步,储回来的弹药,相比起浪费掉的精力心神,更不划算。这把尺,最终不过是量度出每个时期不同的喜好、不同的价值观;还有最重要的,弹药就像生命时间,如果当初没有糊里糊涂地乱花,集腋成裘,梦想可能早就圆了。
(费发云摘自《广州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