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观堂：调整期是考验拍卖公司决策人的关键时刻

采访、编辑◆李奕辰 采访嘉宾◆正观堂艺术品有限公司顾问 张 汀

“市场低迷”“资金紧缩”成为近几年中国艺术市场的关键词。大家一致认为这几年中国当下艺术市场的“遇冷”是在重塑最初一味追求投资价值所导致的市场泡沫和虚假繁荣。那么，现下艺术市场的真实的情况到底如何？大家都翘首以盼的，市场由调整向新一轮市场高峰的转折会在2019展露端倪吗？相信每一个艺术领域的工作者对此都有自己的一番看法。

改革开放后，中国艺术品市场在1995～1997年、2003～2005年以及2009～2011年有过三次周期性高峰。市场在从 2012 年进入调整阶段起，经历了 6 年的积淀，目前似乎并无起色。

2017年中国艺术品市场发展过程中的热点很多，过亿元成交的拍品此起彼伏。北京保利拍出的齐白石《山水十二条屏》更是以9.315亿元刷新当时中国艺术品最高价纪录。

北京保利十二周年秋季拍卖会 震古烁今—从北宋到当代的中国书画专场 齐白石（1864 ～ 1957） 1925 年作 《山水十二条屏立轴》 设色纸本180×47cm×12 成交价：RMB 931,500,000 （含买家佣金）

然而，中国拍卖行业协会（CAA）曾经在2018年夏天发布过一份《2017中国文物艺术品拍卖市场统计年报》，这份报告为我们客观地呈现了2017年市场“回暖”的真实情况，从报告中高达310.52亿元(不含佣金)的成交额可以看出，整个2017年在市场成交规模上确有回升态势。但数据显示，截至2018年5月，2017年已成交拍品完成结算的总额仅为总成交额的49%，为历年来最低。可见，在令人鼓舞的成交额背后，真正的结算进度却令人堪忧，而与此同时，行业真正盈利面仅为24.95%。

2018年春拍，大师级作品成绩斐然，许多拍品以过亿价格成交。以书画版为例，赵无极《大地无形》以1.829亿港元（加佣金）成交，李可染 《千岩竞秀万壑争流》、傅抱石《琵琶行》等作品也均以过亿的价格成交。与此相反的是，中低端拍品中有相当数量的艺术品遭遇流拍，即使连高价位拍品也有遭遇流拍的风险，最具代表性的就是2018年春拍前被看好，有望打破中国当代艺术市场纪录的徐悲鸿《愚公移山》也意外流拍……

香港苏富比2018年秋季拍卖会 现代艺术晚间拍卖 赵无极《1985年6月至10月》油画画布（三联作） 1985年作280 ×1000 cm 成交价： HKD 510,371,000 （含买家佣金）

张汀 独立学者、中国艺术顾问

市场持续调整，藏家更有主见

正观堂艺术品有限公司由著名瓷器鉴赏家、学者梁晓新先生于2007年建立于北京，目前是国内首屈一指的专业经营明清宫廷艺术品及佛教艺术的投资顾问公司。

艺术品鉴：中国当代艺术市场如今已经历了几年连续下滑，而2018年的拍卖也已接近尾声。今年一、二级市场是否显露出一些特殊的市场信号，可以为我们提供哪些参考？

张汀：中国的艺术市场应该是在2014年后开始进入了一个调整期，以应对之前市场增长过快的局势，由于受到国内整个大经济体系的制约，依旧延续着去年增长速度减缓的态势。

古董市场交易方面，两极分化的态势依旧明显，处于中间层的不论是买家、藏家还是古董商都在寻求或者尝试新的收藏模式和切入点，对东西的要求和定位也更加挑剔和准确。

比如说，现在的客人大多可以很准确地告诉我们他意向器物的标准，他们对于器物大小、品相、规格等都有着具体、细致的描述和要求，这正说明我们的藏家在不断进步，不再像之前被动地听从顾问的意见，而是和顾问沟通交流，从而建立自己的收藏风格。

另外一条消息，中国整个艺术市场中当代艺术市场的比重正在增加，不论是一级市场还是二级市场。这样的情况从年底香港赵无极作品创下的傲人记录就可以说明。现下更多的人，尤其是新一代的买家开始关注当代艺术市场，这对整个中国的艺术市场是一个分流，也是一个非常良好的推动作用。

艺术品鉴：请简单分析一下2018拍卖市场的总体形势？

张汀：我觉得，今年总的趋势主要还是针对拍卖市场的一个良性的调整和延续。拍品数量和种类分类上可能会有一些调整，各大拍卖行可能也不会盲目的去追逐曾经创造的成交额，而是在品质上开创新的门类和角度。

艺术品鉴：从2018年来看，你认为国外艺术品市场是什么表现，有什么新趋势，相比中国艺术品市场有什么不同？造成不同的原因是什么？

张汀：就中国古董艺术品在海外的市场而言，我觉得海外市场和国内市场在价格上面的市场差价空间已经前所未有的缩到最小，但是差价还是存在。古董圈里“捡漏”的事情依旧留给那些做好准备的人。今年年底出现的几件热门拍品都是来自海外拍卖同一年拍卖出来的拍品，最有名的案例就是那只刚刚在香港秋拍拍掉的清康熙青花天盘万寿大尊，拍得了6600万的傲人成绩。

从我比较熟悉的瓷器市场来说，好的东西还是受到藏家的青睐，这里我说的“好”是指宫廷级别的，带款识的，来源于欧美藏家的瓷器。然而中端市场的东西和残器在成交率上出现了很大的问题。尤其是来自古董商的这两类商品面临着很大的考验。总体来说，我觉得买家还是有资金储备的，只是他们对想要的藏品要求提高了，比如说品相完好，又比如说来自自己相对陌生的来源，不是曾经在别人家的店里见过或者议价不成功的“熟货”。

从种类来说，我觉得明代瓷器依旧是市场流通的抢手货，我依旧相信它们市场价值的成长空间远远不止于此。现在我也会鼓励我的客人或者藏家朋友可以考虑入手一些明代尤其是最具代表性的明代官窑瓷器，因为当下是一个好时机。

宋瓷方面，从市场层面来说，总体趋近于平稳，中间市场的价格低廉非常易于买家接受。稀有器依旧是拍卖热点，比如说10月秋拍的钧窑小碗，和刚刚结束不久香港11月秋拍上的那件龙泉粉青釉纸槌瓶。

香港苏富比2018秋季拍卖会 淳古浑朴 宋代雅器精粹专场北宋 钧窑紫斑盌 成交价：HKD 24,120,000（含买家佣金）

明星项目进入调整期 市场寻求新方向

艺术品鉴：中国拍卖市场中，瓷器杂项版块与中国书画版块有着相对广泛的民间收藏基础，在目前2018年已结束的拍卖中，今年瓷器杂项版块与中国书画版块的表现如何？

张汀：确实是这样，在欧美的统计数据中，中国古代书画和中国瓷器版块在过去一直占据了中国拍卖市场成交额的90%。就当前的情况，这两个门类依旧占据了市场的主要部分。虽然总的成交额较2014的高峰时期有所下降，但是市场上不乏一些精品的出现。此外值得一提的是，近当代艺术家的作品的记录频频被打破，这也是今年市场给我们一个值得关注的信号。

艺术品鉴：除上述版块之外，请分析一下2018年各拍卖版块的情况。并谈谈目前为止，在整个2018年已结束的拍卖中，拍卖热点是呈现出相对集中在一个版块的状态，还是朝着多元化发展？

张汀：整个市场朝着多元化的方向发展，由于大环境等原因，原来的明星项目进入调整期，举个器物的例子，今年海外两家顶尖拍卖行的成交率并不尽如人意。比如伦敦苏富比重要中国器物专场，伦敦市场只有58.6%的成交率，香港专场更是41.8%不及一半，成交率最高的纽约也仅仅只有66.1%。

在这种情况下，拍卖行业都在尝试新的方向，比如在策展上策划了文房专场，开展名酒专场等。在伦敦，知名拍卖行，重新开始了日本艺术的拍卖专场，并且定在和中国艺术相近的时间，这也是一种转型和尝试。当然有增加就有淘汰，原来曾一度备受重视的当代水墨专场被默默地取消了。

总结起来，2018年，不仅是国内市场，国外市场都在调整，这是考验拍卖公司决策人的关键时刻。

中国嘉德2018秋季拍卖会 屏间雅赏—文房珍玩专场 明早期 宫廷胡人戏狮香熏 47×23×46cm；21kg 成交价：RMB 3,795,000（含买家佣金）

艺术品鉴：因为拍卖热点的影响，中国艺术品市场收藏群体的资本投入是否出现了相对集中的趋势？如果有，那么这种资本集中的现象到底是好是坏？原因是什么？

张汀：相对集中的趋势是有的，因为当某一件拍品天价成交，就会带动这一门类的市场，那么，古董商自然会把资金投入到这一门类，这是很正常的市场规律。原因来自这类商品自身的质量，以及古董商对市场预测的判断力与自信。

比如说，最近几年来钧窑的市场，由于连续的几场拍卖都有高价钧窑瓷器成交，自然很多古董商都会寻找机会储备几件钧窑器物。这种资本集中的现象现在还很难用“好”“坏”来形容，也许只有到明年，让时间和成绩来评判。

艺术品鉴：艺术品的购买力是否旺盛，很大程度上取决于藏家的信心。从2018年拍卖结果来看，藏家的偏好是否发生了变化？可否预测一下2019年，哪些版块会集中出现重量级拍品？

张汀：从今年的市场来看，宋元瓷器稳中有升，市场趋近稳定，之后便从“买大买稀”进入到“买品味”“买系统”的阶段，此外还有几件瓷器打破了该品种的拍卖纪录，成为2018年秋拍的一大亮点。 比如在北京秋拍的一件钧窑的渣尊就打破了该品种的拍卖纪录。此外，明清瓷器中的单色釉瓷器又或者是文房类小件器物收到买家的追捧。

所以，我觉得藏家们收藏已经从之前的买大买精进入到买系统、买品位的阶段，那么文房器物，和单色釉器物将会、或者已经受到卖家和买家的重视。

佳士得香港2018秋季拍卖会 不凡- 宋代美学一千年 （晚间拍卖）专场南宋 龙泉粉青釉纸槌瓶 高 23.4 cm成交价：HKD 42,850,000（含买家佣金）

中层画廊处境尴尬，“画廊联盟”成解决方案？

艺术品鉴：这几年艺术品一级市场很不景气，这样的颓势是否会在2019年有所缓解？中小画廊怎么在这一轮洗牌中得到改观？

张汀：我觉得不景气出现在处于中间层次的古董商或者画廊群体，这和市场分化有直接的联系。行业领头的古董商依旧会有办法将自己最好的商品推荐给自己的客人，小型的古董商靠降低自己低廉的成本也能维持生计，中段的画廊很难有雄厚的资金进行转型或者改革，所以处在了一个尴尬的局面，但是很多中层画廊纷纷联手变成了“画廊联盟”，以一个整体向顶尖画廊过渡，这是一个可取的办法。

艺术品鉴：外资画廊在今年又是怎样的生存状况？

张汀：海外的中国艺术品画廊近年来纷纷和拍卖行合作，将自己的库存做成专场，得到的结果褒贬不一，成交率直接和库存的质量以及自己的定价有着直接的联系。

艺术品鉴：最后，请从市场规模、市场结构及新业态等方面，简单谈谈你对2019年中国艺术品市场的总体展望？

张汀：2019年是一个难以预测的年份，但是绝对会是一个值得关注的年份，我觉得有几大门类值得关注，比如说之前提到的文房类器物，也有可能是来自丝路文化的佛教雕塑，或者所谓的早期进入我国的舶来品都有可能给市场带来新的活力。此外，当代艺术市场的火热对古代市场的冲击也是一大看点，最终是推动还是分流，我们翘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