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尔金娜
二梦说:大抵每个女生心中都有一个隐约却可见的校花梦,渴望拥有美好脸庞,成为人群中闪耀的那个人。可是随着年龄渐长,这些东西变得不那么重要的时候,梦终归是美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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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每个女孩,都在懵懂的岁月里,渴望成为玛丽苏一样的存在,不管她是否承认。
我在美貌毫无用途的幼儿岁月里一直长得很好看。一直到小学头两年,我还保持着水晶瓜子脸、精致小人儿的形象,和班里另外一个脸蛋娇嫩得跟玫瑰花似的,名叫怡的女孩有着双美的称号。我俩都被选为班干部,彼此也惺惺相惜。虽然那时我的脑袋里很多时间还被香味橡皮和下课如何秘密吃火腿肠之类的事占据着,但想到自己很美,也十分高兴。
再长了一两岁,对被赞美的饥饿感逐渐清晰,我的五官却逐渐有了自己的独立思想。
五年级时,我们在那些流鼻涕的低年级学生眼里已经成了神秘自由的半大人,生活具有越来越多令人激动的兴味,其中之一就是我们有了讨论和评选校花的资格。
六年级的女生才有资格当校花,这是我们小学不成文的规定,五年级只能做被强制的投票者。我看着校园里那么多漂亮的女孩,露出她们称心如意的酒窝和尖下巴,在花坛小路上骄傲地跳着皮筋。那种怅然若失的旁观滋味,就像手指被书页割伤,实际上的痛感比伤口看起来要火辣很多。
不一定每个女孩都有当班长、奥数得冠军、立定跳远第一名的梦,但大多数女孩都有过校花梦。不用做调查,没有人会承认。
校花梦是公主梦在现实中的延续,比公主拥有更令人向往的权势。做公主反正可以随意自封,买条粉色纱裙,关起门就可以统治一整屋毛绒玩具;校花是怎么被选出来的,被谁选出来的,在哪所教室或礼堂里唱的票,又何时生效何时失效,都难以搞清楚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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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花的诞生也没有确切时间,印象里是那种热风滞重的夏日午后,天空是鸢尾花的紫蓝。我们一群女生吃完饭,坐在水泥看台的阴凉里,四处观望的眼神梦幻而呆滞。
然后一个女孩终于沉不住气,尖声尖气地指着远处一个背影,说出那句大家都知道可就是不愿说的话:“听说那个王丹妮就是校花?”听到这里,女生们从牙缝里挤出早已预备好的冷笑,头埋到一起,热烈探讨那张脸上有着什么不可原谅的缺点。
校花王丹妮和我们一样穿着肥大不透气的校服,留着朴素的中分齐耳短发。但我们总是离老远就能一眼看见她,因为全校只有她身上罩着皇后的新衣。那一缕轻柔、模糊、让人激动的梦幻气息,是从无数注目礼中提炼出来,从全体女孩驕傲的心灵上面踩过去的胜利之光。
上中学之后,再没碰上让我迷恋的校花,当不上校花的焦虑,也自然大方地退到心底更隐秘、更可控的地方去了。进入青春期的我们,体内那个叫“自我”的东西开始滚滚煮沸,挑选别人不知道的音乐电影和偶像来崇拜才是最时髦的事,再没人像小学时那样虔诚地随大溜,把尊严傻乎乎地交出去。校花经常处于空缺状态,班花们各占山头, “艳压群芳”成了无法被垄断的超能力。
上了大学又是另一个世界。如花似玉的美少女们轻轻整理妆容,她们的男朋友有些神采俊逸,有些酷。那些还没从校花梦里醒来的男生很苦恼,感叹如今再也没有真正的校花了。
可是对这些女生来说,被人叫作花,还是豌豆、胡萝卜,都没什么意义。她们要快乐,跟七岁半时的生活目标一样。她们还要自由,七岁半的时候得不到,现在终于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