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文毅
浙江省人大常委会办公厅
1949年10月1日,杨之华、张琴秋、康克清(前排右一至三)等妇女界代表与粟裕(后排左四)等解放军将领在开国大典上观礼
1949年10月1日,中华人民共和国在北京宣告成立。张琴秋光荣地作为中华全国民主妇女联合会派出的代表,登上天安门城楼,出席开国大典。这一天,当她受到毛泽东、刘少奇、朱德、周恩来等中央领导人的握手问好时,当她听到天安门广场上成千上万群众发出的热烈欢呼时,当她看到陆、海、空三军受阅部队雄壮整齐行进时,不由心潮澎湃、激动万分!
10月19日,中央人民政府委员会任命了政务院副总理、政务委员、正副秘书长及所属各委、部、会、院、署、行的正副负责人。张琴秋被任命为纺织工业部副部长,丈夫苏井观被任命为卫生部副部长。夫妻俩还分别被中央组织部任命为这两个部的党组副书记。
张琴秋被安排到纺织工业部担任副部长,可谓适格对路、人尽其才。她参加革命,就缘起于上海纺织女工中间;不久去苏联留学,又在莫斯科十月棉纺织厂劳动实习过。如今,她终于有机会实现1924年在上海杨树浦平民夜校对纱厂女工们说过的誓言:“一旦中国革命胜利了,我们掌握了政权,一定要为这些阶级姐妹改善劳动条件和生活条件,把她们从水深火热中拯救出来。”
因此,从1950年开始,张琴秋就组织实施大规模的纺织厂劳动生产条件改善工作。当时比较突出的例子,是上海公私合营的信和纱厂用了100多亿元(旧币制)资金,改进了全厂各车间的恒温、保湿、吸尘、照明和其他劳动保护设施,4个主要车间都安装了冷风降温设备,该厂的劳动生产条件显著改善,致使工伤事故和疾病明显减少。
当时的纺织工业可谓国民经济小半壁江山,其产值几乎占全国工业生产总值近40%,张琴秋等纺织工业部领导肩上担子不可谓不重。其时,该部部长是曾山(1952年后为著名爱国民主人士、名震淞沪抗战战场的国民革命军第十九路军总指挥蒋光鼐);副部长、党组书记是钱之光,他曾于1937年8月与周恩来、叶剑英等一起营救张琴秋等出国民党南京“首都反省院”,两人可以说是老相识了;还有一位副部长,是著名的纺织印染工程技术专家陈维稷。部里的领导力量不可谓不强,但解决人民群众用布穿衣问题却十分紧迫。因此,张琴秋一进纺织工业部工作,就注重学习纺织工艺知识的学习,一本《棉纺织工艺学》的书,她时时带在身边,一有空就拿出来翻看。部机关工会为了提高干部们的文化和专业技术水平,先后开办各种补习班,张琴秋放下“老革命”、副部长的身份,照样报名参加了专门讲授棉纺织工艺学的补习班,坚持业余听课学习。她还经常虚心地向部里的专家里手求教,甘当学生,不耻下问。她几乎是拿出了革命战争年代学习军事的劲头,投入业务学习中去,想的就是尽快实现事业转型,尽早成为党在经济战线上的称职干部。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初期那几年,张琴秋为工厂生产的恢复、工人工资的改革、纺织基地的建设乃至国家“一五”计划的完成,呕心沥血,日夜操劳。她经常出差奔波,时而青岛、时而上海、时而山西、时而新疆,大抓技术革新、劳动竞赛和棉花生产,千方百计提高我国纺织技术水平和棉布产量。
那个时候,苏联开展援华,帮助中国发展经济,纺织工业部也来了苏联专家做技术顾问。张琴秋作为分管外国专家工作的副部长,发挥通晓俄语的特长,不仅与苏联专家紧密合作,主动提供工作上的便利,还经常关心他们的生活,解决他们的困难。苏联专家库尔沙可夫的妻子婚后多年不育,夫妇俩都渴望有个孩子。张琴秋知道后,便请库尔沙可夫叫妻子请假到北京来住一段时间,还安排他妻子去看中医进行调理。过了一年多,他妻子果然在北京诞下一个可爱的小宝宝。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一周年,张琴秋生在异国苏联的女儿玛娅终于回到她的身边。那是1950年10月,24岁的玛娅以优异成绩从苏联莫斯科电器工程技术学院毕业,回国参加经济建设。她特意选择母亲20年前留苏归国走的路线,先从苏联远东进入我国境内的满洲里,再南下到达北京。母女俩分别20年终于团聚,两人别提有多高兴了!善良宽厚的继父苏井观也很高兴,十分欢迎玛娅和他们住在一起。
玛娅回国后,先去北京大学学了一年中文,然后经中组部安排,到中央军委通信部翻译室工作。1954年,大将陈赓为创办哈尔滨军事工程学院到处罗致人才。张琴秋得知后,便鼓励女儿和她的恋人刘钟郇离开北京去哈尔滨任教。正巧,军委通信部也向陈赓推荐这两个年轻人。于是,同年冬,张玛娅和刘钟郇愉快地告别北京的安乐窝,奔赴东北,去草创中的哈军工当教师。玛娅分配到海军工程系任教,刘钟郇则分配到空军工程系任教。
1951年6月,青岛国棉六厂一名不满16岁的女工郝建秀,经过3年艰辛摸索,掌握了一套优质、高效的棉纱接头法,纺出的棉纱产量高、质量好。张琴秋得知后,亲自率领纺织工业部工作小组去青岛,对郝建秀的接头动作、接头时间、清洁工作时间、动作顺序等进行观察、测定、分析和研究,总结出一套“细纱工作法”,当年就向全国推广。1952年,在全国纺织系统大会上,郝建秀这套方法被正式命名为“郝建秀工作法”。经向全国推广后,每年可为国家多生产棉纱4.4万件,可织相当于400万人一年的用布数量。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党提出要大力培养工农出身的知识分子。张琴秋便及时推动纺织工业部贯彻实施。1954年,全国纺织系统青年劳模郝建秀、吴文英等一大批女工受惠,她们被选派后,先是进工农速成中学学习文化;1958年,又被选派进大学深造。此后,一批工人技术专家和优秀党政领导干部便从她们中间脱颖而出。笔者在上海的一位邻居老阿姨,也是当时的一位受惠者,至今,她讲起自己从一名初小文化水平的纺织女工一举成为大学生、毕业后回厂当了技术干部的经历时,还连连念叨共产党的好、张琴秋的好。
1952年春天,阔别故乡浙江桐乡达28载的张琴秋,在丈夫苏井观的陪同下,利用两人去杭州出差的机会,回到她生于斯长于斯的小镇石门探亲访旧。她祭扫了父母坟墓,看望了哥哥遗孀和侄女一家,还动员哥哥遗孀积极服从党的土改政策,把祖上传下来的七八亩田地都交给政府,答应她今后的生活由她按月寄钱来,供养她直至终老。她还征得苏井观同意,把中共早期党员、抗战期间牺牲在日伪屠刀之下的妹妹张兰之女张克宁,领回北京抚养。她自这次回乡以后,直到“文革”中含冤去世为止,再也没有回过家乡。
同年4月,滞留苏联13年的陈昌浩,携苏联妻子及幼子陈祖莫回到北京。出于战友的生死之交,时任解放军总参谋长徐向前在自己寓所宴请陈昌浩夫妇,同时,他还邀请原红四方面军一些在京老同志也来聚会。曾经位高权重、叱咤风云的陈昌浩,见到已是共和国将领和部长的昔日部属,竟一一拱手以示对西路军失败的歉意。张琴秋与苏井观夫妇也应邀前来。当陈昌浩见到张琴秋时,不由握着她的手,连声说:“琴秋,是我使你受苦了!我对不起你!”回国之后的陈昌浩由于工作迟迟得不到解决,闲来无事,便经常去张琴秋和苏井观家串门聊天。作为前妻,张琴秋总是待之以礼,将他对工作安排的想法积极反映上去。不久,陈昌浩被安排到中央马列学院任副教育长,后又调任中央编译局副局长。
1953年,张琴秋率领中国纺织工业代表团去苏联访问。由于翻译人员不够,她就发挥自己通晓俄语的优势,主动给代表团里的工程技术人员当翻译,使这次考察访问的任务圆满完成。回国后,“部长翻译”一事传为美谈。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之初,党在农村实行土地改革,将土地无偿分配给农民。到1952年,土改基本完成。至1953年8月,全国约有3亿无地或少地的农民共计分得4700万公顷土地。然而,仅过了一年,党就对生产资料私有化实行社会主义改造。在农村,采取的办法,是大力推进农业合作化运动,鼓励农民在“自愿、互利”原则指导下,将各家各户的土地、牲口等生产资料集中在一起,先搞互助组,再搞初级社,后搞高级社。当时,在张琴秋家乡浙江省,到1954年秋,全省已有农业合作社3298个。但到1955年春,出现冒进现象,截止这年4月,全省农业合作社已发展到53144个,比上年秋猛增了16.1倍。针对这种情况,当时分管农业的国务院副总理邓子恢提出“收缩”农业合作社的意见。于是,中央发出了《关于整顿和巩固农业合作社的通知》。浙江省贯彻中央“全力巩固,坚决收缩”的精神,对全省农业合作社进行整顿,共减少农业合作社15637个。浙江省的整顿成效很快显现出来:1955年,全省农业总产值反而比上年增加了9200多万元,还极大地缓和了农村社会的紧张气氛,缓解了干群之间不断对立的关系。
然而,张琴秋毫不回避,依然带领7位全国人大代表去杭州。她把绝大部分时间都安排在听汇报、实地察看和召开干群座谈会上,甚至连近在咫尺的家乡桐乡都无暇光顾。
视察期间,张琴秋一行听取了浙江省副省长杨思一对全省农村工作情况的介绍、杭县(今杭州市余杭区)县长胡广清对本县农业合作化情况的汇报;还“解剖”了两只“麻雀”:分别去农业合作化搞得比较好的杭县临平区双桥乡和搞得比较差的杭县四维区康桥乡实地视察。
由于张琴秋是纺织工业部副部长、党组副书记,因此,她还带领俞平伯等代表特别多看了杭州几家纺织企业,如浙江麻纺厂、杭一棉、杭二棉等国有纺织厂。6月4日那天,张琴秋和俞平伯等代表,乘汽车、换汽艇,后又步行,长途跋涉来到杭县塘栖镇,视察和平、利华和崇裕三家私营丝厂。实地视察国营和私营纺织企业本不在全国人大代表这次赴浙开展会前视察的行程安排上,但张琴秋见缝插针,履行代表职务不忘本职工作的作风,给同行代表和地方领导留下深刻印象。
当时在工业领域,许多地区的纺织厂出现了片面强调产量,导致产品质量下降、消耗成倍增加、安全事故不断出现、企业管理趋于混乱的现象。针对这些问题,1958年和1959年,纺织工业部责成张琴秋先后在青岛、西安主持召开两个全国性的会议,全面贯彻党中央关于“多快好省”的方针,否定了那种只要“多快”,不要“好省”的不尊重科学的做法。张琴秋严肃地说:“我们是共产党的干部,什么时候都要实事求是,坚持原则,要对党和人民负责。”
1961年,国家实施“调整、巩固、充实、提高”的八字方针。4月,张琴秋不辞辛苦,带领纺织工业部工作组深入到上海国棉二厂蹲点调查。适值三年自然灾害,国家经济困难,厂方领导考虑到她的身体和工作情况,便安排她到生活起居比较舒适的高级宾馆食宿,但她坚决谢绝了这番好意,搬回厂里职工宿舍和工作组的同志们住在一起,并坚持到厂里大食堂就餐,与纺织工人一起就着白菜汤下饭。有时,她见工作组的同志们伙食实在艰苦,怕年轻人长时间没营养和热量的补充会吃不消工作,便在星期天,利用自己作为省部级干部有“特别照顾”的待遇,领他们到上海市政府招待所上海大厦去“改善”一下伙食,但这所谓的特别照顾,也仅仅是一砂锅鱼头汤而已。通过这次蹲点调查,她和工作组的同志们总结了纺织企业管理上的经验与教训,拿出了《纺织工业生产技术管理条例》初稿,试图纠正“大跃进”带来的危害。
20世纪五六十年代,国家为帮助偏远地方发展工业,也为防御战事考虑将上海等沿海城市的一些工厂连设备带人员全部迁往内地,这在当时被称为“内迁”。
张琴秋也曾亲自“操刀”上海等大城市纺织企业的内迁甚至是工厂“支边”的工作,并且极具人性化。
60年代初期,张琴秋的红四方面军老战友、西藏军区司令员陈明义来到纺织工业部看望她。同时向她提出,西藏工业一片空白,经济极其落后,但羊毛和牦牛毛资源却极为丰富,希望纺织工业部帮助西藏创办毛纺企业,以发展地方经济。张琴秋觉得陈明义的要求符合国家产业政策,便答应下来。当她把西藏军区的报告提交部长办公会议后,会议经过讨论后决定,将上海纬纶毛纺厂全套设备迁往西藏林芝地区八一镇,并责成张琴秋具体负责该厂内迁事宜。事情办起来谈何容易。张琴秋不辞辛苦,多次奔波,与上海和西藏的有关领导反复商谈企业搬迁细节,还特别与公安部和上海市的领导商定:上海纬纶毛纺厂只迁设备,不迁工作人员的上海常住户口,工作人员去西藏,只报临时户口,一待完成技术传授工作,当地藏族工人和技术人员能够独立操作、正常生产,他们即可回到上海继续落户、就业;另外,他们在西藏传授技术期间,可以领取原工资加边疆补贴,女职工怀孕可以回上海分娩。张琴秋的这些做法,极大地调动了该厂支边职工的积极性,不到一年,林芝毛纺厂便横空出世。
1960年4月,张琴秋(右三)在杭州丝绸印染联合厂考察
张琴秋人性化操持上海纺织企业内迁的事例让人感动,还有一例也很感人。那是1962年,她到位于山西榆次的山西经纬纺织机械厂蹲点搞调查研究,工作间隙,她跑到晋中地区的介休、平遥等县纺织企业了解情况。当她来到50年代由上海内迁到古城平遥的平遥针织厂,得知当初从上海随厂迁来的青年女工已经进入了适婚年龄,却因该厂地处偏僻而找不到合适对象,要在厂里“内部发展”,但厂里职工女多男少可能性几乎为零时,她意识到青年女工们的婚姻问题,既是她们个人的终身大事,同时也是关乎工厂稳定发展的大事,必须认真加以解决。回到榆次,她发现,自己蹲点的山西经纬纺织机械厂青年男职工占据绝大多数,榆次与平遥又同在一条同蒲铁路线上,相距并不远,如果两个厂能够“互通有无”,那不就是一桩花好月圆的甜蜜之事吗?于是,她主动上门找到当地领导,通过创造条件、机会乃至场合,组织两个厂的男女青年职工进行交友联谊,发展爱情,结果,两个厂果然有多对青年步入婚姻殿堂,建立幸福家庭。人们纷纷称赞“北京来的张部长办了一件大好事”。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特别是女儿玛娅回到身边后,张琴秋更加思念为保卫鄂豫皖苏区不幸病逝在湖北红安深山老林里的首任丈夫沈泽民,因此,她将沈泽民的遗像放置床头,朝夕相伴。
一个项目的管理水平对建设项目绩效的高低有着决定性的因素,这就要求各方积极的进行配合,对建设项目的质量负责。监理工程师是协调各方工作的桥梁,所以在一个建设项目当中,监理工程师应该积极的进行组织和协调,使各个参与方能够积极的履行自己的义务,从而在保证工程建设项目顺利开展的同时,缩短建设工期,增加投资的效益。
与此同时,远方的具有革命传统的红安人民也没有忘记沈泽民等先烈。1954年,红安县委书记在武汉拜访沈泽民当年战友、原鄂豫皖省委常委郑位三时,接受了郑位三提出的寻找沈泽民遗骸的要求。郑位三还具体回忆说,沈泽民最后是在红安县一个背靠天台山、面向老君山的山坳里养病的,病故后,因敌情紧迫,找不到棺材,便将住户家的两块门板拆下来,将烈士遗体一夹,再用野葛藤缠紧,就草草埋葬了,埋入土时,连门上铁制的门环都来不及拆掉。他还回忆,烈士去世时,脚上穿的是一双黑胶底皮鞋。因此,他估计,虽然烈士去世已有11年,尸骨可能腐烂,但铁门环和黑胶底皮鞋是不易腐烂的,可以作为寻找烈士遗骸的重要线索。果然,依据这两条线索,当年就发掘到沈泽民遗骨。1962年5月,红安籍的国家副主席董必武三度回到故乡时,应红安县领导之请,亲笔题写了沈泽民的墓碑。
1963年4月15日,沈泽民烈士遗骨安放仪式在红安县革命烈士陵园隆重举行。张琴秋携已经担任哈尔滨军事工程学院教师的女儿玛娅参加了这一仪式。在沈泽民的墓前,她想起31年前夫妻俩在战场生离死别的情景,不由抱住墓碑痛哭不止。良久,她才抹干眼泪,望着高大的墓碑,在心底对泉下的沈泽民说,我们为之艰苦奋斗流血牺牲的革命理想已经实现,我们生在异国的女儿也已走上国家军事教育的光荣岗位。如今,老区红安人民又找到你的遗骨并安放在此,你终于可以安息,我们也终于安心了!玛娅表示,要学习父亲的革命精神,以出色的工作业绩为父亲的英名增光添彩。一身黑衣的张琴秋与一身戎装的玛娅还在沈泽民墓前合影留念。
这次回到鄂豫皖老区,张琴秋还参加了原红二十五军军长蔡申熙烈士墓的迁葬仪式。在蔡申熙墓前,她深切缅怀那些为革命献出生命的战友们。
张琴秋的丈夫苏井观也是她在鄂豫皖苏区参加党的武装斗争时就结交的战友,两人共同经历反围剿、西征、长征和西路军征战等生死历程,特别是两人还曾在川陕根据地有过共同的事业——管理红四方面军总医院,因此,自从1943年他俩在延安结婚以后,一直感情深笃。进了北京安家以后,夫妻俩也总是晚饭后手牵手在住所院子里散步、说笑。当老俩口陆续有了外孙女和外孙子后,他们更是乐不可支,共享天伦之乐。
然而,真是天妒人福,1962年,苏井观竟被查出身患癌症!身为一名合格的医生,他从身上的症状和医生们的处理就明白病情的严重性。作为闯过十多年生死战场的他,并不怕死,他也总是对人说,成千上万的战友为革命牺牲了,自己活着进入新中国着实幸运。他只是放心不下这辈子唯一爱过的女人张琴秋。1964年5月26日,与张琴秋共同度过21年甜蜜时光的丈夫苏井观最终不治,离她而逝。他实践了在延安窑洞结婚时对妻子许下的诺言:“我们将永远地要好下去,直到安息为止。”他这么说,也这么做到了,他生前爱张琴秋,爱她的女儿玛娅和侄女张克宁,也爱自己的侄女苏玉雪和苏桂芳,更爱跟自己毫无血缘关系的外孙、外孙女,甚至张琴秋不会生养他都无怨无悔。他自觉担当一根顶梁柱,将北京甘露胡同3号的家经营得欢乐而又幸福。因此,望着丈夫枯槁而不舍的遗容,张琴秋真是肝肠寸断,悲痛欲绝!
1963年4月,张琴秋携女儿玛娅赴湖北红安参加沈泽民烈士遗骨迁葬仪式留影
苏井观病逝以后,为了让更多的人了解他、缅怀他,张琴秋强忍悲伤,写了一篇纪念文章,发表在《健康报》和《人民日报》上。
由于“大跃进”给国家经济造成严重困难,随着之后“调整、巩固、充实、提高”八字方针的贯彻执行,刘少奇提出要按经济规律而不是靠行政命令管理经济的倡议,并试图从经济体制上进行一些改革。1964年8月,中共中央、国务院批转了国家经委党组《关于试办工业、交通托拉斯的报告》,意图是将许多生产和经营同类产品的企业联合组成专业性大公司,旨在集中集约式地使用资源,加强竞争力。报告还明确列出烟草、盐业、汽车、造船和纺织等12个行业,可以成立全国性专业大公司的意见。当时,纺织工业部已经办成了中国纺织机械公司,取得了兴办“托拉斯”的经验,于是,部党组便酝酿要试办全国棉纺织工业托拉斯,还责成分管生产和技术的副部长张琴秋主持这项工作。
张琴秋受命不久,马上听到中央领导对试办工业托拉斯有不同意见的消息,但她不是那种见风使舵的圆滑之人,加上她又有高度的工作责任性,根据自己对全国纺织工业的了解,经实地调查研究,她提出还是先在陕西省试办托拉斯的建议,理由是,陕西的棉纺织工业有深厚基础,如咸阳本是纺织重镇,关中地区又是产棉大区,加上陇海铁路穿越全省,交通运输也较便利。于是,部党组很快采纳了她的建议,决定由她负责建立陕西省棉纺工业托拉斯的工作。领受任务后,她多次奔波北京和西安,积极与当地领导和有关部门会商,并以纺织工业部名义制定、签发多个文件,一心要办出一个世界最大型的棉纺织企业托拉斯。谁知,正当这项工作顺利推进之时,文化大革命突如其来,她的心血和陕西省地方干部群众的希望,一下全都付诸东流。
1966年5月,“文革”前夕,纺织工业部在上海举办了一场规模盛大的全国纺织工业技术革新成果展览会,集中展示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来我国纺织系统在科学研究和技术进步上所取得的成绩。这个展览由张琴秋具体负责。会前,她认真筹划,向全国征集了一万多件技术革新项目。为了不务虚名,不搞浮夸,并经得起来参观的中外佳宾、专家的检视,开展前,她亲自对参展的每一项革新项目、每一件展品进行审验、把关,并做到所有展出的项目和展品现在或将来都能够得到推广和应用。结果,真正上展的3000多项(件),有10%达到或接近世界先进水平。
展览会开展期间,周恩来陪同外宾来参观,张琴秋亲自陪同,并亲任讲解员逐一介绍。周恩来参观后,高兴地对人说:“张琴秋同志真是一个又红又专的干部。”他还对全国纺织系统取得如此丰硕的科研和技术革新成果表示赞扬。
直到70年代,那次展览会展出的许多成果还被广泛应用于生产。
然而,谁都不会想到,就在全国纺织工业技术革新成果展览会举办的当月,“文革”已然发动。曾经血沃中华、闯过无数生死关口的张琴秋终于未能躲过这场浩劫,于1968年4月含冤去世,享年64岁。
张琴秋含冤去世后,玛娅和丈夫刘钟郇也被“隔离审查”,追查所谓的张琴秋与苏联“里通外国”问题。1976年清明节“天安门广场事件”发生以后,玛娅因在单位讨论会上赞扬广大群众自发到广场掉念周恩来总理是革命行动,斥责江青、张春桥等“四人帮”怀有政治野心,而被打成现行反革命,不幸于5月17日被迫害致死。
粉碎“四人帮”以后,经过刘钟郇父女等亲属的奔走上访,以及徐向前、康克清等领导同志的努力推动,张琴秋母女都得到平反昭雪。
1977年8月30 日,原七机部二院在北京八宝山革命公墓礼堂为玛娅隆重举行追悼会。悼词充分肯定她是一位好党员、好干部,她是在与“四人帮”作斗争中牺牲的。80高龄的茅盾由人搀扶也来向侄女告别致哀,当人们看到这一幕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恸场面,无不悲伤难受。
1979年6月23日,纺织工业部为张琴秋在北京八宝山革命公墓礼堂举行了隆重的追悼大会。李先念、王震、余秋里、陈锡联、胡耀邦、徐向前、谷牧、宋任穷、薄一波、茅盾、荣毅仁、康克清、黄火青等党和国家领导人参加了追悼会。参加追悼会的还有中央各部门负责人和张琴秋生前战友、好友以及纺织工业部干部职工共800余人。徐向前元帅亲自主持了追悼会。经党中央审定的悼词给予张琴秋以很高的评价。悼词由张琴秋的老搭档,时任纺织工业部部长钱之光所作,悼词赞扬张琴秋:“无论在艰苦的战争年代,还是在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时期,她都是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忘我地工作,为共产主义事业贡献了自己的一切。她的一生是革命的一生,战斗的一生,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一生。”
正如张琴秋含冤去世前,对柱拐杖来看她的当年入团介绍人之一、1922年杭州第一个中共小组组长徐梅坤老人亲口所说:“自从1924年,你和之华(即瞿秋白夫人杨之华)介绍我加入中国社会主义青年团时起,我就下定决心,把我的一切都献给伟大的共产主义事业。”张琴秋一生,从红军女将领到共和国开国部长,始终不忘入党初心,秉承革命理想,坚持不懈奋斗,勇于克难攻坚,虽九死而终不悔!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