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萌
中韩两国历史悠久,源远流长,自古以来,两国之间关系密切、影响深远,经过几千年的岁月洗礼,中韩的历史和文化有着诸多相似之处。两国都深受儒家思想的影响,同时也都遭受欧洲列强和日本的侵害。由于有着极其相似的背景,韩中两国的文化也展现出很多的相同点,这种影响在文学作品上表现得尤为突出。两国社会进入近代史阶段以后,随着外国资本主义的侵略,萌生了启蒙思潮,到了1919年中国的“五四运动”和韩国的“三一运动”前后,两国的启蒙主义思潮出现了高潮,相似的历史使中韩两国的文学也表现出高度的一致。金东仁和郁达夫分别是韩国和中国的两位文学巨匠,两人同受儒家思想思想,又在同一时期留学日本,接受新教育,向往新生活。两人的作品在主题创作、人物形象描写方面也展现出很多相似性。本文从中选取一个角度,对金东仁和郁达夫短篇小说中女性形象进行细致深入的研究和比较,对比两位作家在刻画女性形象方面的相似性,从而进一步揭示他们的文学共性。
一、传统女性的反抗和悲剧人生
金东仁和郁达夫同时以各自的家庭为背景,通过人物形象刻画,反映出对传统女性的蔑视和仇恨,同时也表现出对传统女性悲剧人生的同情和怜悯。金东仁的作品《船歌》《弱者之妻》,郁达夫的《茑萝行》都反映了这一现象。
《船歌》描写了近亲之间的悲剧。整篇文章的中心围绕一个美丽、妩媚的女人展开,她是船夫的妻子,也是村里男人向往的对象。而她的丈夫却患有疑妻症,只要发现她和小叔子表现得热情,她就要挨打,即使跟小叔子在房间里捉老鼠也会被误会,从而被痛打一顿。而她对丈夫的暴力从来不反抗,丈夫买来糕点道歉时,她也微笑着接受。她渴望自由,渴望突破传统三从四德道德的束缚,却因为没有经济能力,无法摆脱丈夫的压制,无法挣脱传统的牢笼,终于选择投海自尽。
小说《茑萝行》采用第一人称向妻子告白的形式。作者十七岁时奉母命与没有任何爱情的她结婚。而妻子是典型的传统女性,没有受到过新式教育,更没有经济能力。婚后,丈夫远赴日本,她在家默默等待,坚守三从四德,照顾婆婆。但丈夫学业结束之后,工作无着落,迟迟不肯回乡,于是她成了婆婆的出气筒。后来她身怀六甲,但是丈夫的工作还是始终没有着落,于是丈夫脾气日渐暴躁,生活每况愈下。她天生性情柔弱,并且无力养活自己,不得不依靠丈夫和婆婆。因为想摆脱这种无真正自由和尊严的生活,却又害怕离婚,她选择走上自杀的道路。但是自杀未遂,精神幻灭的她无奈地抱着婴儿重新返回婆婆家。时代的环境和传统道德的束缚注定了她的一生是悲剧的。
二、下层女性的悲惨生活
20世纪20年代后期,日本想要達到殖民韩国的目的,而中国处于国共两党对峙时期,日本从中作祟,中国政局陷入一片混乱。因此,生活日渐贫困的下层女性,纷纷拥入城市周边,然而没有知识文化的她们在当时的都市没有立足之地,为了生存,她们禁不起金钱的诱惑,最后都万劫不复。金东仁和郁达夫从这一点出发,分别描写了下层女性的悲惨生活。代表作有金东仁的作品《土豆》、郁达夫的《春风沉醉的晚上》等。
《土豆》描写的是主人公福女,虽然出身卑微,却接受过传统道德伦理的教育。但后来由于生活的窘迫,她沦落到七星门外的贫民窟,受影响后,也开始逐渐堕落,以出卖自己的身体换取经济利益。此时的她已经将伦理道德抛之脑后,为了生存,游走于充满赌博、卖淫、斗争的贫民窟中。后来,她爱上了王姓,因为阻挠王姓的婚事,被他杀死,悲剧也就产生了。
《春风沉醉的晚上》是以一个纸烟厂的女工为中心展开的。她来自老家苏州的乡下,和父亲在一个工厂工作。他们同为被资本主义压迫下最下层的工人。后来,父亲因病去世,就留下她独自一人在工厂上工。她拼命劳动,早出晚归,也就勉强维持生计。工厂生意旺盛,她常常被逼迫做夜工,还要遭到上层的屈辱,但是她的眼里只有工作,因为只有工作才能让她生存,于是她活得像个机器人。当时的资本家拼命地榨取百姓的剩余价值,不断地剥削工厂女工的劳动力,把她们当成制造利益的机器,她们的一生注定是悲剧的,等到像她父亲一样,失去为资本主义创造利益的价值时,就会被无情抛弃,永远没有翻身之日。
三、过渡时期女性知识分子的精神面貌
郁达夫和金东仁是留学的知识分子,但他们的女性观极为保守,他们保持着传统的男性形象,又要追求理想的知识女性。于是,描写女性知识分子悲剧生活的作品有金东仁的《弱者的悲哀》、郁达夫的《过去》。
《弱者的悲哀》描写的是一个意志不坚定,并且具有双重人格的女子爱丽莎白的悲剧。父母双故后,一个人女学生独自生活,某天晚上,她接受了K男爵的要求和他同床,并怀了他的孩子,以学生身份怀孕,就像判了死刑一样。但她怀着男爵的孩子,同时又和青年李焕交往,于是暧昧的关系被男爵发现,她被赶走。她爱恨交织,决定要向权贵挑战,但在审判的过程中,她真正地体味到弱者的悲哀。
《过去》描写的是一个男主人公和一家几姐妹的一段感情纠葛。当时的男主人公正在上海一家报社当编辑,同时寄住在朋友的家里,朋友家的对面是一栋洋房,于是男主人公因此结识了住在对面的一家人。由于不断的往来,男主人公开始倾慕性格活泼开朗的老二,但老二拒绝了男主人公,喜欢上了别人。老三却对男主人公产生情愫,告白后遭到男主人公的拒绝。后来,老三结婚后丈夫去世,男主人公又和成为寡妇的老三重逢,在经常见面的过程中,男主人公又萌发了对老三的情愫。男主人公暗自揣摩刚失去爱人的老三会对自己旧情复燃,老三却拒绝了男主人公的求爱。当时的她已经除去了三从四德的传统思想,懂得适当地表达自己的爱情,是个有理性、有感情的新女性形象。
金东仁和郁达夫笔下的女知识分子都处于动乱时期,生活环境恶劣,她们想摆脱与自己背道而驰的生活,挣脱男人的不公待遇,试图去掉自己身上的传统束缚,追求新理性、新自由。
两位异国作家对女性反传统形象的刻画惊人地相似,从根本上说是由时代思潮下的氛围所决定的。受文艺复兴以后的法国大革命和民主主义传播影响,当时,自由平等的思想得到张扬,女性解放的思想者认为女性不再是隶属男性的存在,在女性之前首先她们是一个人,应有人的尊严和待遇,她们认为固有的制度、惯习、意识、教育都是以男性为中心。因此,父系中心社会形成后的女性的命运始终是悲惨的。无论是韩国的金东仁还是中国的郁达夫,在他们的作品中,反传统女性形象都有一个共同特点,作者用她们的牺牲反照出男主人公道德、人格和性情上的弱点,这也是这类女性体现出的巨大意义。
四、结语
金东仁和郁达夫分别是韩国和中国的文学巨匠,是立于韩国和中国现代小说源头上的大家,都对各自国家的现代文学起到了引领作用,并产生深远的影响。尤其是在短篇小说的创作特点上,他们一个傲慢冷俊,一个透漏着忧郁悲伤,分别开创了韩国现代小说自然主义和中国小说浪漫主义的先河。由于郁达夫和金东仁出生于同一时代,当时两国都处在生灵涂炭、民不聊生的暗淡社会背景之下,而几乎同一时期,两国又爆发了影响甚大的“五四运动”和“三一运动”。更巧合的是,两位作家又只相隔一年留学日本,在日本大正活跃的文化氛围中受到大量的异国文化熏陶,因此金东仁和郁达夫在文学创上展现出高度的相似性,尤其是在主题意识和人物形象方面。在女性形象创作上,金东仁和郁达夫在作品中同时写出传统女性、下层女性和过渡时期的女性知识分子形象,以那些在生活中的和他们有交往的女性为对象,描写了不同层次的女性生活,深刻了揭露了当时社会的腐朽和堕落,同时倡导人们学习新知识,接受新教育,摆脱传统和封建礼教的束缚,追求新的生活。
(吉林师范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