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婷
我痴痴地望着手中的冰激凌,它在烈日下慢慢地融化,一滴一滴,随着我的泪水滴落。就像那些一去不复返的岁月,一地的伤心都拾不起。
香甜可口的冰激凌对儿时的我而言,有着无穷的吸引力。那时我最盼望夏天,不是因为有个长长的暑假,而是在那三伏天里会有一丝的清凉甜香,带给我巨大的幸福感。
这幸福源于我亲爱的姥爷——这世上唯一一个肯在酷暑烈日下骑半小时车为我买冰激凌的人。记得那时姥爷还没退休,七八月的时候,每到周五傍晚他总会比平时迟半个小时回到家。他一进门,眼尖的我便看见他手中多了个袋子,里面装的是倒扣在杯子里已融化了一半的冰激凌。我一脸惊喜地扑上去,迫不及待地打开袋子品尝美味,一顿狼吞虎咽之后,我抬起一张花猫脸,舔着嘴角,对着他呵呵傻笑。他也慈爱地笑着回应,伸手抹去我鼻尖上沾着的一点冰激凌奶油,眼睛弯成了弦月。
有时我等不及到周五,就缠着姥爷带我去买冰激凌,他便欣然地瞪着那辆斑驳的自行车载着我去买。归来时,我心满意足地坐在后座上荡着脚丫舔着冰激凌,嘴里还得意地哼着:“小小少年,很少烦恼,眼望四周阳光照……”车子慢慢前行,洒下一路甜蜜的欢笑。
那时,我觉得岁月充盈美好,如那香甜的冰激凌,是姥爷给了我源源不断、触手可及的幸福,只要我要,只要他有。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喜欢的东西越来越多,那辆又老又破的自行车载来的五角钱的冰激凌,已满足不了少年虚荣的心了。又一年夏天,当我和同学说笑着走出校门时,一眼看见姥爷跨在那辆老古董上,胸前举着已半化的冰激凌冲我憨笑。我突然感觉脸上燥热,似乎阳光陡然猛烈。我只好怏怏地和同学道别,不自在、不情愿地向姥爷走去。他立刻献宝似的把冰激凌递给我,我迟疑着接过,难掩不屑道:“我早就不爱吃这个了。”他一愣,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嘴里喃喃着:“唔,你小时候挺喜欢的。”他搓搓泛紅的手,我以为是冰激凌冰疼了他的掌心,却不知是我没心没肺的话刺痛了他爱着我的心。我沉默着坐上车后座——那是一幅似曾相识的画面,只是背景音乐换成了“一年一年时间飞跑,小小少年在长大,随着年龄由小变大,他的烦恼增加了”。
是啊,人总是越长大越烦恼。是岁月偷走了生命中的欢乐吗?不,是我们失去了那颗懂得珍惜的心。人生开始变得像一场负重的狂奔,机械地背负和抛弃,可悲的是最后只留下“得不到”和“已失去”。只可惜,直到那个夏天,岁月带走了姥爷,我才悲哀地明白,人真的是在失去后才懂得珍惜。
岁月中美好的人、事、物总在不经意间溜走,当我们惊觉时,他(它)们已离开很久了。岁月不知不觉,我们后知后觉。
岁月曾给予我这世上最甜美、最珍贵的礼物,我却把它视作理所当然甚至轻易抛弃。所以,它残忍地将那礼物收回。在得失之间,岁月已娓娓道出人生的真谛:莫望天长地久,不如珍惜所有。
我终于明白岁月已赐予我一生受用的礼物,它的名字,叫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