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或许是个过客

吕晨儿

或许是从江南的雨幕中打马而过，或许是从东北的原始森林中徐徐行过，或许是从塞外的沙漠上孤寂飘过，又或许只是无聊第飞过这碧云蓝天，永不落足。

人道我行太快。是，是很快。你只是三岁孩童，拿到玩具便可快乐地过一个下午;你只是庸碌青年，点上烟草便能燃尽一段年华;你只是初为父母，抱着骨肉便白遍一头青丝;你只是刚卧病入榻，做了些梦便成灰入土。孔夫子道：我如河流一去不返;太白诗仙道说：昨日之日不可留。这些修世三言惹我开怀——我来人世一遭，就这么走走，便能引来如此圣叹，岂不美哉？

我乐于躲在人群中欢愉，没人知道我的存在，只能依着别的东西，才会感受我曾飞过他们身边。树叶飞舞，证明风飘着，落红满地，证明春来过。而你们垂老，则证明我曾驻足又马上飞走，绝不停留观赏，悄然扶摇而上。

我是公平的，给你多少便给他人多少，不因这人丑陋那物精美而存有偏心。有的人抓住我了，我便马上挣脱;有的人放弃我了，我也不会扬长离开。偏是那么多俗人嘲讽我的蛮横不公。有人手持手机，无聊地滑动着屏幕，却埋怨我不拉长夜晚的时间，好让愉悦不这么快结束;有人哭诉我不近人情，堵车排队的时间苦涩漫长，实在是谋害生命;还有考生大吼大叫，涕泪纵横，手指苍天，吼着再多给他五分钟。我已司空见惯，生来一副铁石心肠，让我足以有冷眼旁观的勇气。

不要认为太阳一升一落就是我，不要认为秒针一摆一动也是我。我没有实体，这种摸不着看不见才使我更加弥足珍贵。我曾想，若我出现在人群面前，会有多少人贪婪地想把我分食，以得到“永恒”。世上无物不是经量变而质变，一切匆匆而过，速速而息，这才是真正的轮回。不要因为年轻而觉一切将明，也不要因为白发而认为一切将息。有些无赖就恋花天酒地，有些老者就爱买坟筑墓，我看倦了，便会走得越快，飛得越疾。若不告诉你时光匆匆，你何来警觉去努力奋斗？若不告诉你白驹过隙，你何来泪水去挽留亡冥？若不告诉你日月如梭，你何来热血去灌注成功？

或曰想要长久，不妨告诉你，我曾见彭祖，八百春秋才欢笑离开，可又有什么功绩？我观冥灵，一千年如一年，可又有什么滋味？我尝闻大椿，八千年一春八千年一秋，可知晓什么是珍贵？凡人无力为神，因为脱离我者皆是荒谬，所有的神也是荒谬的。他们无情，无念，不懂得匆匆的水流带走的是什么伤什么痛，更不会伤春悲秋。你们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就该遵循着我的流逝，去把珍贵的一分一秒攥在手心，绝不松开。我看不起俗世，是因为有那么多人根本不明白自己身处在什么样的境地，也不知道自己正在与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拼命赛跑，更不知道要归向何处。

轻叹，摇头。多少人说要追逐我，却又在指尖放走了我;多少人说要随着我的脚步前进，却又消失在半路？每个人都只有三尺薄命，为何一定要碌碌无为？一切都匆匆地离开。一盏茶都不懂得珍惜，还要高谈阔论什么呢？一辈子就如此云云，未免也太浪费了。

我只是尘世间一介过客，匆匆而来，匆匆而去。你们的怨言与我何干？你们的唾弃与我何系？不过看你们如此闲庸，发几句感叹而已。

吾名光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