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谨袤
过了6月,干爹就是70岁的老人了,看着他挂在床头的那张黑白照片,我的思绪又回到30多年前……
小的时候,由于家境贫寒,我几乎是在半饥饿的状况下成长的。由于营养不良,我从小体弱多病,常常被母亲背着去镇上看病,为此母亲没少抹眼泪。母亲在村人的建议下给我认了一门干亲,说是这样好养活。5岁那年的一天,我家来了一位陌生的男人,他高大健硕,头发微卷,浓浓的胡须,面带微笑。父亲抱着我急忙说:“袤娃,快,快叫干爹!”我不知缘由,甜甜地叫了一声“干爹”,乐得他都不知咋答应了。
干爹无儿无女,比父亲小一岁,他家与我家相距不到5里路。干爹想我了就过来抱我去住几天,在那个缺吃少穿的年代,干爹家有好多瓜子、糖果之类的好吃的,我的衣兜时常被干爹装得鼓鼓的。
干爹是个老实本分、闲不住的人,农忙一结束,他就扎些扫把或摘些自己种的蔬菜去镇上卖,回来时总会给我买好多糖果、点心之类的吃食。那年秋天的一天,干爹带我去镇上卖菜,我们一大早出门,到了中午,20多斤菜才卖了十几张角票。干爹把一张张皱巴巴的角票整理好数了数,还不到3元钱,但他还是很高兴,回家时花2元钱给我买了一双棉鞋,剩下的买了好吃的,其中有我爱吃的糖葫芦。
10岁那年冬天,一天我放学回家,远远地就看到干爹穿着一身崭新的衣服站在家门口,不等我走近,他便扯着嗓门喊:“袤娃,快点,和干爹照相去。”原来,镇照相馆的师傅下乡免费给村民照身份证照片,干爹给人家说了一大堆好话,人家才答应给我们照一张照片。去干爹家的路上,我们走走跑跑,到家累得蹲在地上好久直不起身子。干爹喝了一口水,说:“还好,师傅还在等着。”那是我第一次照相,所以印象最深,现在想起还像昨天发生的一样。照完相,我才想起一时兴奋没有洗洗脸,干爹笑着说:“没事,我儿啥时候在爹心里都是最帅的。”后来,我照过很多照片,唯有和干爹照的那张是我心里最满意的,尽管照片上很清晰地印着我脸上的几道汗迹。
13岁那年,我跟随父母去了另一个陌生的城市,自此我再也没见过干爹。我们走后,干爹经常和我父母书信联系,每一封信里的内容都是對我的挂念。我考上大学那年,干爹到我家来过一次,事不凑巧,我前脚去大学报到,他后脚进了我家的家门。听父亲讲,干爹来的时候带了好多我小时候最爱吃的吃食,内衣口袋里还装着我跟他照的那张黑白照片,看得出我就是他心里最亲的人。
给干爹过完70岁大寿,我在他身边陪了十几天,他因中风而吐字不清,但看到我们照的那张黑白照片,他思维清晰,把我小时候成长的足迹娓娓道来,脸上写满了幸福和满足……